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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日志(旧文)

鱼饵钓友圈2023-06-29 21:29:02A+A-

江南。水之故乡。我之故乡。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江南。是水。蜿蜒、沉静、荡漾、澎湃。江南的水,是不能在白天看的,人多。可以找个临水的地方,早起,有月,水上的雾气尚未散去,站在一个高高的石拱桥,放眼看去,长长静静的河水,烟笼寒水月笼沙,垂柳,慢慢在晨露抬头,远看一片朦胧的绿色,青石板,偶尔有行人走过,又慢慢消失在雾气中,房子青瓦白墙,给人一种氛围,这时的水乡,宁静的有如一个熟睡的孩子,又如一个清冷自怜的江南女子,让人心底忍不住的柔软起来。

水南为阴。江南为阴。是“眼若霜鹘齿玉冰”的女子,一溪流水让她温柔婉约、满眼碧绿让她悠雅静谧,一山一水,无一不透露着钟灵毓秀、美奂绝伦,正是这灵秀,美丽了江南的风物、意境。

千年后,我头脑中对江南二字最直接的知觉实际上是中古之后的江南印象。或是一把二胡,一架小舟,鸡声茅店月,人寂板桥霜;或是苏堤弄月,灯影秦淮,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一、南京。

滚滚江水,烟雨莫愁,玄武垂柳,巍峨钟山。“百年废兴事,千载帝王都”,南京曾六朝为都,走进南京,就不可避免地走进了历史。

读南京,从石头城开始。和楚金陵邑旧城不一样,东吴的石头城是周“七里一百步”,不设城门。而流传下来的实际上是明朝城垣的一部分,不过我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它还是六朝遗物,刘禹锡:“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南京明城墙是中国历史上惟一建造在江南的统一全国的都城城墙的象征,是世界上保存至今最长的一座古代城垣。利玛窦曾说:“这座城市超过世上所有其他的城市”,高大、坚固的城墙自然为当时的南京赢得了不少印象分,朱皇帝也就是靠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导向发展起来的,南京作为国都,城墙之高深即使在今天仍然让人仰止。逶迤的明城墙在六百多年前就勾勒出了南京的城市形状,作为南京的骨架支撑起了这座古都,并将和南京一起得到永存。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台城原是三国时吴国的后苑城,东晋时改称禁城,也就是皇家禁地,六朝的人事兴衰与朝代更让这里始终笼罩着一丝神秘。终于,神秘背后还是终究迎来了绝世的凄美,梁大同十二年,一代枭雄梁武帝收纳的叛将侯景再次叛主,血洗金陵城,曾三次舍身的梁武帝终于达到了“肌肉略尽”、“骨髓俱磬”的境界,其实也就是饿死台城。乃至后来隋兵南下,胭脂井中捞起陈后主、张丽华的典故更让台城再次见证了江山易主的历史再现。所以,台城的基调是悲的,到了五代杨吴政权,似乎是铲除了台城的最后遗迹的,后人却一直将玄武湖的长堤烟柳和台城联系起来,并将鸡鸣寺北与明长城相接的建康城一段附会,“台城”也成了金陵绝好的怀古哀思之地。

道出故宫,荆榛满目,昔者凤阙之巍峨,今则颓垣残壁矣!顷过其城市,闾阎巷陌未改旧观,而宫阙无一存者,睹此兴怀,能不有吴宫花草、晋代衣冠之叹耶!这是公元1684年,康熙首次南巡到南京,见到残破不堪的“明故宫”所作的《过金陵论》。明故宫又称南京故宫,是北京故宫的蓝本,是明朝早期的皇宫,在中山路南北两侧。明太祖朱元璋攻取集庆(南京)后,改集庆路为应天府。朱元璋为做皇帝,“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宫”,最终选定这块地当“钟阜龙蟠”、“帝王之宅”的风水宝地。相传朱元璋征发军民工匠20多万人,填燕雀湖“改筑新城”。工程始于公元1366年,历时一年建成,壮丽巍峨,盛极一时。可惜好景不长,首次灾难降临于明建文年间。朱元璋死后,他的孙子建文皇帝朱允炆继承皇位,引起朱元璋第四子、燕王朱棣的不满,便以进京诛灭奸臣为名,向南京进兵。经四年战争,于公元1403年攻入南京,结果“都城陷,宫中火起”,烧毁了奉天殿等宫殿。朱棣即皇帝位,年号永乐,是为明成祖。公元1421年,朱棣将都城北迁,故宫渐趋冷落。此后数百年间,风吹雨打,自然损坏也很严重。到公元1644年,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的弟弟朱由崧逃往南京,建立南明小朝延时,明故宫已相当破败,以致只能即皇帝位于武英殿了,因为金銮宝殿已荡然无存。清军平定江南以后,将明故宫改为八旗兵驻防城,设置将军、都统二衙门于其中,还从太平门至通济门加筑城墙予以隔离,明故宫建筑遭到很大破坏。到了清咸丰、同治年间,由于太平军与清军的作战运动,明故宫又经受了最后一次破坏,除了地下埋藏的石构件基础外,“楼台金粉已沉销,月落宫垣春寂寂”,只剩下一片残垣碎瓦的废墟。

此时此刻,肃立废墟,晚风拂人面,灰雾笼金陵,凄凄树萧条,寂寞凉心扉;古迹多有遗尘事,身处无穷岁月催;想经年,初登紫金髻螺低小,满目鄢红露紫吐黄,云横秋影斜阳,叶薄好似凌黄,十里荷池碧连天,老树昏鸦哀愁眠。叹如今,万千装煌于一隅,乱石成堆,杂草已生,兵痕尤在,何处梦堪温?也许,是毁灭,是葬送,是诀别,是选择。多少年后,只是在某个夜晚,被几声怀古的咏叹所惊起。除此之外,再无人问津。舞者的水袖,商女的歌喉,化作回忆,变为绝响,飘然已逝。熊熊大火烧塌了舞榭歌台,燃尽了金銮玉阶。曾经几度奢华的宫殿,园林付之一炬,纸醉金迷的宫廷生活在火光中灰飞烟灭。远年的灰烬早已吹散,唯有几段石柱仆道,迎接吹不尽的悲风。是记忆,提醒人们这里有一个王朝的背影;是警醒,以自身的瘦削向世人展露着时代远去的身影。站在这里,耳畔便是历史,眼前便是历史;泪水中浸着历史,呜咽中含着历史。呤介甫金陵怀古: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

采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总统府是南京必去之处。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大型建筑群,西边是一座极为精致的江南园林,称西花园。这里最早是朱元璋招降陈友谅之子陈理为其建造的汉王府,永乐初年朱高煦被封为汉王,再次在此建造王府,今汉府街地名即由此而来,花园又称“煦园”。清代为两江总督署,太平天国攻占南京后,把这里做为天朝宫殿。1912年,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在此办公。蒋介石在抗战前后长达14年内以此为国民政府,1947年,国民政府主席改称为总统,因之称总统府。总统府大门是西洋古典式,大门内两侧数十米长的朝房是卫士的驻地。二门为中国古代衙门式大堂,几十根粗大的红柱立于其间。其后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有礼堂、外宾接待室、总统休息厅及参事处、文官处等中西建筑,最后面是以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的号命名的5层现代西式建筑“子超楼”。蒋介石和李宗仁都曾在子超楼的二楼办过公。整个府邸建筑包括正宅、厅、楼、亭、阁等共1189间。从西侧朝房尽头向西拐进一月洞门就是西花园,一进园门迎面是一座中空的假山,假山上是座两层的六角亭,上层耸于山巅,下层掩在石中。西北侧还有一座方胜亭,此亭像是两个方亭重合一半,造型独特,较为罕见。东边是三开间的桐音馆,建于1870年,是煦园内最大的建筑物,其建筑材料都用桐木,是当年洪秀全与部下商议国事的地方,取上下同心,异口同声的意思。后是曾国藩的花厅。它飞檐、翘角、圆顶,四面皆窗。门前屋后有高大的梧桐数株,每逢下雨,雨点打在梧桐叶上,叮咚作响,饶有趣味。西面是一个形似花瓶的水域,称太平湖。南边是一石舫竖直泊于水中,有曲折石桥可登。舫以青石砌成,造型精巧,舱内陈设着根雕式桌椅。当年乾隆旁南巡时曾亲赐匾额“不系舟”。每当微风轻拂,波随风动,舫若徐行。从西侧登岸向北是夕佳楼,为双顶重檐卷棚歇山式两层建筑,上有凉台,下设回廊。由此向北沿鹅卵石小路前行便到漪澜阁,此阁也建于水中,两边各有小石桥与岸相连。此阁现为洪秀全纪念馆,内陈列洪秀全坐姿石膏像、天朝宫殿模型等。湖东与夕佳楼遥遥相对的是三楹的忘飞阁,中间一楹伸向湖中,造型奇特,据传曾有飞鸟歇此阁上,见景美而忘飞,故称忘飞阁。出忘飞阁见棕榈亭,已是桐音馆后面。东边还有游廊,廊尽头是碑亭,亭内有清代学者俞越书唐人张继诗《枫桥夜泊》碑一座。花园的西南角围墙边有一座望亭,是全园的最高点,登此亭上,全园景色尽收眼底。此亭又称印心石亭。西花园的西侧有幢西式平房,原系清末两江总督端方的私人花厅,共7间。1912年,孙中山在这里就任临时大总统。现正中一间有孙中山先生石膏坐像,两边墙上是临时政府大事记。

“三山街”在今天只是一个存在于唐诗意境里的地名,“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是诗仙的妙笔,可如今“三山”和“白鹭洲”都早已不复存在(白鹭洲公园并不是李白诗中这个物事),且唐代的三山是在西南长江边上,现在这个“三山街”根本连个唐诗符号都算不上,凤凰台倒是存在个遗址上的学校,并且还有当年“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墓,这也算是勉强应合了上面的那句“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了。失望之余,更提不起兴趣去看“假”的白鹭洲了,却来到了东水关遗址。虽说这里荒废的藏兵洞荒废得吓人,不过古朴的建筑风格和张满凄草的城墙着实让人喜欢。细心数来,有三十三个券洞,不过现在的秦淮已经很少有水患,故雄横一时的水关也只能发挥文物上的作用了,这里既是十里秦淮的起点,又是尽头。

秦淮河、夫子庙,桨声灯影,千古文章,更添儿女情长。要到夫子庙,首先得经过瞻园路,路以园名,路并不是很长,但路旁的梧桐树很茂密,宫灯也很特别,是南京城里一条经典梧桐道。瞻园号称“金陵第一园”,也名副其实,它是南京现存最早的一座园林,为朱元璋赐给中山王徐达的府邸,后曾为太平军东王杨秀清的王府。而清代则为江宁布政使司衙门,“瞻园”二字由乾隆皇帝手书。和苏州园林一样,瞻园的山石很有名,假山占了全园面积的很大一部分,而这里也常常用电视剧《红楼梦》在此拍过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旧事来表现其回廊的幽深。

秦淮河畔,倚栏凭思,丝管乐鼓,两岸画舫,皆感扑面而来。蓦然间,仿若王孙公子,跃居马上,顾盼神往,悠悠哉,不知天上人间也。十里秦淮人间烟火,常常被诗人论说为荒颓之地,“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写这首《泊秦淮》时还是唐朝,且是晚景凄凉的的唐朝,他看不到李太白当年在金陵酒肆中玩味的光景,有的只剩下废池乔木。国恨家仇的声声断断和文人男女的爱恨纠隔方才让人欲罢不能。道德家们往往喜欢把这些作为朝廷江河日下的罪魁祸首,且乐此不疲地叨叨评论红颜祸水的轮回故事。天下道德文章的象征就在青楼对面,殊不知谁先谁后,不过这到省去了苦熬的寒士们考完后那份车马钱,但不知道德家们在做完工课后是否也会去捧捧小场。李香君、董小宛、柳如是、陈圆圆、卞玉京,都是些让人心动的名字,当然来到这里的男人们也不赖,不仅有唐寅、张岱、金圣叹这样的狂生,更有“明末四公子”和复社这种集团作战式的后援团,明清之际的十里秦淮简直就是一个全国最大的梦工厂,但物欲横流的社会总能有清者自清,而清逸的南朝时代又是我们更愿意回顾和探寻的。

跟随“王谢堂前燕”飞翔的弧线走过南京夫子庙前的文德桥,再拐两道弯,便看到一条幽静的古巷。巷口的墙上,“乌衣巷”三个字赫然在目。走进乌衣巷,似乎就看到了东晋高门大阀的风范气度,把思感无限地打开,一群王谢子弟身着乌衣,翩然而至。王、谢是东晋的两大世族,住得很近,也经常攀亲。《三字经》,谢道韫,能咏吟。这位谢家小姐就是有名的谢安侄女,也是王羲之的儿媳,典型的“王谢配组合”,为何谢家小姐还要发出“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的感叹?这和“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意气自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自古知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是大众,了解“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荡晋书”的则是小众,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王家,唯有他们的书法和留下的成语故事。表面随口“乘兴而来”的王家小哥徽之和背后深情款款“人琴俱亡”的模样那么都让人觉得可爱,师承造就“袒腹东床”和“入木三分”一词的老爸王羲之,这真是十足的成语酿造之家。献之也不差,泡下了桃叶这种极品美女,可惜南京的桃叶渡现状并没有诗中的那样绵绵情意,临近闹哄哄的菜场,且和吴敬梓纪念馆混杂在一起,不过除了一些天天前来唱曲的老人,要比想象中平静。而历代诗家吟咏桃叶渡的作品被粗劣的刻在几块石碑上,甚至都没来的及上色,以致难以辨认。

南京,如此匆匆,经历了历史,感受了沧桑。在华灯初上时分,在天桥上,或在咖啡馆,干脆就坐在路边。仰望,或者平视这些珠光流彩、霓虹闪烁,多么像个时尚的女子。感叹啊,南京是包容的。零点已过,我陷身在黑暗里,南京是孤傲的,永远只以淡漠的眼神看着喧嚣着的乱糟糟的身影彼此摩擦,却只负手卓立边缘。南京是脱俗的,闭上眼睛的一刻,心灵若大海般的敞开,在静寂的空间享受无限。

二、杨州。

隐隐青山、悠悠绿水。

(一)

那一夜,是你的箫声牵引着我,跌进扬州的。

我的步履蹒跚,在瘦西湖的水面横斜成长短不一的诗篇,三五夜的月色倾斜在你的脸,白衣在风里翻卷。你在湖之湄,姚花春的芳香在波光里荡漾,我闻到了熟悉的芳香。那淡淡的清香从我心间悠悠流淌,渐渐模糊成隐约的山峦,远处是碧水盈盈的蓝天。飞羽乘风的白鹤游弋在碧草的兰汀,只我一低眉,洞啸声起,一城梅落如雪,白鹤乘风而上。

记得,时逢三月,江南草长,桃花渡里,我斟一触浊酒,披一袭白衣,我囊中有剑,呵气如兰。角徵声起,兰棹影动。迢迢春水,长亭短亭。又想起了,青青柳色。你在水面踯躅,我在月下彷徨,水袖宽袍散发出馥郁的墨香。我副巾布裘,一剑飘然。你峨眉淡颦,金步慢摇。此刻,我该怎样去描摹扬州? 它的烟花里三月的影子,它的二十四桥下波动的月色,还是你留在我心际芳醇的记忆?

你我如约,风姿卓约。十指纤纤,掐下一枚桃红,印在眉间。你盈盈地笑望我,行将而立的我居然也有一丝羞赧,脸颊竟泛出淡淡的红晕,宛如闺中的处子,你看到我心中咚咚鹿跳的厉害,忍不住偷偷的掩袖而笑。

杨柳低沉,洞箫声起: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我起舞,盛妆锦衫,长剑当空,翩然若醉;你弄萧,低眸浅笑,韵追青云,清丽自露。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姣姣,是月下幽梅,疏影横斜,遥立于浊世之外,娴静若水;莹莹,如红尘白莲,不曼不枝,濯清涟而不妖,惊鸿一瞥间,是莹莹的清香弥漫。我止了剑,笑意盈盈。我说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是爱,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

你就这样微笑的凝望着我。时间仿佛凝滞,笑靥艳若星空,情意轻易流淌眼底。

抱信柱下,我们执手,萧剑相伴,相视莞尔。那些腾挪跌宕的片断,千百次地碾过我的心田。那抹温暖的身影,那个甘醇的笑容,一如玉之晶莹、温润,在我心间氤氲,升腾,盈盈地醉着。

你唤我的时候,我的心里一阵阵软,满城的烟花弥漫了我的眼,眸子里盈着梅子的青涩。那一年,那一声箫,一直激荡在我的脑海。

长莫长过今宵,恨莫恨过斯别。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那个不梳妆,不洗尘,柴扉半掩的女子,独留她坐在柳箫的深处。每一声箫上都绣着孤独,缀在扬州的半城柳色里。纵是有人折了新竹,又把缠绵的《关雎》藏在里面,可是从今我的手指也将异常僵硬。纵使把它握在手里,也掏不出里面曼妙的音符。

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我该是从乾隆登舟游湖的码头下湖的吧,身后是紧傍着的冶春茶社。千骑拥高牙,御船过处,红袂飘飘歌婉转,几醉霓裳。乾隆巨笔如椽,落漆存真;白衣胜雪,一剑飘然。潋滟的波光,动地的颦鼓。俏立船头,六朝的繁华,从眼前滚滚而过,月下的杨柳如青烟如薄雾,肃列在虞学士的堤头,炀帝龙颜大悦,亲手植下柳树一株,赐姓杨。我是站在这株杨姓的柳后,轻槕着兰舟,乘醉听箫鼓,吟赏瘦西湖十里烟霞。周围是山水的清嘉。曲径芳堤处,文君正当垆,垆上的是黄河边上的姚花春酒吧,十里之外,我就闻到了芳香,那种浸湮在心底的清冽和甘醇。烟柳画桥歌管尽处,小杜醉倒在秦淮酒家。船在水上行,白袂在里飞扬,笑把柳梢染得金黄。瘦西湖的水很清,我的梦很长,你的笑在柳叶上荡漾,二十四桥的明月斜穿在我的身上。

三五之夜,我吹笛,在美人伫过的二十四桥。此刻,你拂萧和你唱和,更剪一轮明月成舟,让那箫声为我塑一柄桂桨。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我就这么轻易地划进你的心海。不要宝马香车,不要七品衙府,只要漫天琼花中你的回眸一笑。我赞你绝代的容颜,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一枚玉萧,更是千古吟唱,在三分月色有其二的扬州城轻舞飞扬。当花瓣在水面上飘零,我伫立清清湖面,横剑扬萧:野有蔓草,零露穰穰,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月光凄美而明净,沿着你细柔的发丝,一根一根地渗进温暖的皮肤。你的皮肤开始微微渗出清幽的芳香,在五亭桥、个园、白塔、小金山缠绵悠扬。那箫声在水里逶逦袅娜开放,似一朵莲花,伸展着腰肢变淡,变无穷,与水色融会无痕。那箫声,仿佛穿越我的耳廓抵达我整个肌肤,然后,我听到了落地时的回声,铮铮,清脆晶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而浮生如梦,佳期几何?当离骚入酒,人生佳处,能消何物?那真爱、那痴情,是否能和这烟花一样,漫城翻卷,经得住流年?

仿佛只需要一滴泪,全天下所有的烟花,就会在今夜,无声地绽放。烟花满树的芬芳,就会灌溉幸福的忧伤。我不走开,在杨柳树下,迎着你依依的情怀。当箫声点亮瘦西湖一春的月色,我愿是你柳枝上最呢喃的那一朵,芳香。

然而,曾经是那样炽热盼望的一声长啸,也不过是别在襟上的,一个思念。二十四桥的月色可曾收藏,我曾怎样深深地,深深地将你凝望。箫声里我的那一泓思念,到如今该是怎么样子?东君过后,是不是也一片绿肥红瘦?!

才子张祜正挥毫泼墨,滴雨半岸青山,一溪碧水,矮店薄帘,小桃无主。陌上少年,驻马倚斜桥。画舫垂扬外,歌儿皓齿来。长卿、禹锡、杜牧之、欧阳修、秦观、黄庭坚、唐寅、袁枚、蒲松龄、龚自珍打马而过,落魄江南载酒行,留得青楼薄幸名。

偶然,有人奏响那曲离殇,二十四桥下,波心微漾,映白了那一片月光。记忆漫过了,何园的修竹道旁,镜中月,水中花。扬州城外,流水泠泠,断桥横路梅枝亚。雪花飞下。浑似江南卷画。白璧青钱,欲买春无价。归来也。归来也。谁将切切思量,种在仟陌途上?一缕一缕,缠绕你的纤指。谁又将一腔幽怨,遗弃在浅浅滩上?渐行渐远渐无穷。

宴会图上,衣上酒痕的诗词,皆历历可辨,那吹箫的小红,低眉敛目,却有风情,不盈一握的温香软玉。我是你的郎,所有的笙歌琴音收束于一个指势,繁华之后,只剩满城的烟花漫卷。时天雨潇潇,似知君意。桥上有琴萧之声,郎怅然歌以合之:若风舞兮,潇潇君子;呛然涕兮,滚滚红尘;掩卷思兮,霏霏秋雨,弦断伤兮,娉娉芳华。

放眼,扬州城烟花滚滚。一座塔,一啄流檐,半城烟花。扬州就这样在记忆里氤氲开来。

(二)

扬州,又至扬州,慢慢走来,视野里是路边笔挺的行道树和树彷绿葱葱、油润润的田地,很朴实无华的样子。天空有点儿阴,这正好映衬这样的气氛:彷佛,这是去扬州做梦。

自古繁华的名地,总会引人遐想。历史的刻痕使它们久负盛名,太多的褒贬又总让人们无法真切地感受它们。古代地名之“扬州”范围之广,位列九州之中。即使后来唐时只作城市之名,却也是大大的一块地盘,想尽人间繁华。多少人万贯家财会到扬州来挥金如土,多少人平凡普通却也要到扬州来温柔地美梦一场,什么爱恨情仇、什么风花雪月,总在时空中演绎。

市区路面宽窄适中,车流不大,连噪声也不如别的有些城市大,安静多了。让人一下子无法想象千年前它的模样。十字路口的中央,是白色的文昌合,壮壮实实地坐阵在中心交汇处,给人稳重安全的感觉。它矗立的年头不是特别的久远,也许是已经重新粉刷过了的缘故,它是如此的耀眼,让人在一片灰蒙蒙中一眼就能看它个明白。而沿路走下去不久即到的四望亭,却是灰衣灰裤,像极了一个劳累太多而无暇打扮自己的村妇。灰砖在阴天的视线里更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我晓得,这一合一亭是发生了不少故事的地方,作为一个城市的一种地标,它们可是一直有权拦在路的中心而无需挪移,尽情地看周围的房屋、树木的世代变迁。这应该不是在委屈它们。

其实,路上的风景就在于边走边看边玩味。当你从它的身边经过,嗅着那么点历史的味道,细细地观看它的外表,揣摩它的内心,就会明白什么叫岁月的流逝。无情而有痕,无情使人伤感,有痕让人仍可寻觅。静静站在繁华路边的仙鹤寺,甚至是有点阴冷的普哈丁墓园,就提醒着路人,这座城池曾经也活跃一群异族,为了它的繁华而留下智慧。穆斯林的一族,十分的虔诚,守在喧闹时,也守在宁静处。庙堂不会变,墓地不会迁,心中的目标就永远地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后来之人看见,也会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服之感。仙鹤寺,深深的庭园,构造是中原大地的房屋构造,但装饰、礼仪却是浓浓的伊斯兰风格,二者结合的美妙,也是当初开拓的异族为求生根而想出的妙法。普哈丁墓园不太大,无人,肃穆之中多得是一份神秘,如果说仙鹤寺是生者对生存、死亡、人生一切问题的思索、寄托之地,那么普哈丁墓园就是亡者安息、停止人世纷争的最终归宿。没有了嘈杂的打扰,就可以永恒于时空。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两处有种特别的感觉。经过的时候,也许世人不会注意。但我,却愿意回头一瞥,再看它们一眼。是这座城池吸引了他们,是这座城池的魅力吸引了他们。

有许多的东西都可证明什么。美好的一面,屈辱的一面,走进了史可法纪念馆就很容易明白。内忧外患是一个中央集权大国的最终病根,两千年来依旧。对明朝来说,满族是实实在在的异族,所以会有人拼了命地反抗。即使杀身成仁了,也绝不后悔。屠杀是血腥的,报复的欲望有多炽热,屠杀的鲜血就有多红。毁掉一个旧的繁华,哪怕暂时只留下无限的阴森恐怖、凄凉、冷落,这是征服者的心意。城池本身没有实实在在的生命,但又有生命,这生命来自城池里的每一个活着的人、花草树木,毁掉城池的生命,就是毁掉他们的生命。征服者要用斩草除根的方法打造新的城池,原住的生命只有在反抗与屈服中选择。有人选择前者,有人选择后者。前者死亡,留名。后者活到老也是死亡,也留名。选择是痛苦的。没有人知道史可法选择时的痛苦。或许他又是不痛苦的。因为他从来只想到过反抗,而没有屈服的概念。屈辱的仍然是屈辱,英雄们只是让这屈辱中多了亮色,多了希望,多了警示。不能抹煞屈辱,要直面它,但一定要记住那些警示,让屈辱不再。

扬州,承载了一种历史的重担,一头太华丽多姿,一头太沉闷单调。有时,它被捧到了天堂;有时,它只能坐在世界的底层挣扎。天堂时,豪门富贾云集于斯,醉生梦死中只有歌舞升平;落寞时,只能听贩夫走卒们仓促的脚步,还有歌女无尽的叹息。不变的是小巷深深,街市依旧。平凡的世人依旧为生计忙碌而不会停下跋涉的步履。那些风云之变,那些花开花落,由它去好了,那不是百姓们的梦。还有不变的,是扬州自己的秀丽景色。运河、杨柳、湖水、亭榭、园林、山寺。无论是谁,都可以尽情尽性地去享受。

三、江阴。

江阴,江之南也。古时,海门是汪洋大海,故江阴为江尾海头,成为为长江入海之要塞。枚乘在其《七发》中,曾描述“广陵海潮”,“浩浩皑皑,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郭璞《江赋》中亦道:“鼓洪涛于赤岸,扬余波于柴桑。《太平寰宇记》:三吴襟带之邦,百越舟车之会”。

江阴,古地也。3000多年前,土著文化与中原文化融合,为吴楚文化之组成部分。春秋战国,这里地属延陵,曾经是吴公子季札的封地,后为春申君黄歇的采邑,故有“延陵古邑”、“春申旧封”之称。晋太康二年(281年)置暨阳县。南朝·梁绍泰元年(555年)废县置郡,建治君山之麓,因地处长江之南,遂称江阴郡,为“江阴”名称之开始,下辖江阴、利城、梁丰3县。先后为郡、为国、为军、为路、为州,建置多经变化,又有“暨阳古韵”、“锡澄分治”之谓。

盛唐起,江阴就是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埠。王安石:“黄田港口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南宋绍兴年间,设立“市舶司”,是当时我国沿海设置市舶司的广州、杭州、上海等11个口岸之一。倭寇的出现,却使得后来的明政府开始全面地绝对禁止民间海上贸易的海禁政策。但倭寇的活动并没有如明政府一些官吏们所想象的那样被禁止,自江苏、浙江蔓延到福建、广东,在嘉靖四十年前后最为猖獗,直到隆庆年间才渐渐被荡平。此时的江阴早已大伤。江阴港口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自不能如前了。兴盛的江南在明清被政府屡抽重税,破国的南明在清初的“江阴血战”,《古文观止》江阴县典史阎应元:某明朝一典史耳,尚知大义。将军胙土分茅,为国重镇,不能保障江淮,乃为敌前驱,何面目见吾邑义士民乎?

至马镇晴山堂,此徐霞客故居,有像,身俱白衣,阔首远望。霞客20岁游太湖至54岁云南抱病的万里遐征,历行16省,自言:“吾荷一锸来,何处不可埋吾骨耶?”在明代也真难得,现在,故乡人送号“游圣”。霞客终生不入仕途,钱牧斋曾为作传:“徐霞客千古奇人,游记乃千古奇书”。此固然是赞美,然其并未知远游之根本目的,仅重其游迹和文笔罢了。“昔人志星官舆地,多以承袭附会”而“山川面目多为图经籍所蒙”,吾真应“穷九州内外”而“以身许之山水”也。

长江边,吸引我的是郭璞草庐和其旁的一片树林,极静。《晋书.郭璞葛洪等传》:璞以母忧去职,卜葬地于暨阳,去水百步许。人以近水为言,璞曰:“当即为陆矣。其后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此说甚奇,不过《葬经》也在堪舆先生那里一脉流传。憾璞为参军,曾为大将军王敦算命,敦图谋反,夺取司马氏之江山,璞测算的结果是王敦必败,气敦将其杀之,至于“墓碑生金”确是难考。今南京玄武湖上有其衣冠冢,镇江金山脚下又有其一。堪舆经典《撼龙经》中有“山行有断脉不断,直至江阴大海边。海门旺气连闽越,南水两夹同抱缠。”.

鹅鼻嘴靠山临水,在江南也算得上雄奇,栈桥曲折难行,缓涛拍岸,微风拂面,端的是一份恬淡。真正壮美的并不是那“江尾海头”的巨石衬托下的大桥,而应为乱石临江的那份潇洒,陈毅诗:江阴天堑望天涯,废垒犹存散似沙,客过风兴敌惶急,军民游击满南华。“子胥过江口”想到伍子胥也顿时百感交集,吴国能成其为春秋五霸,进而威名华夏,无怪呼梅村泰伯庙祭堂中也有伍员一地。长江怀古,昔日东坡曰: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复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不知为何,每临长江,总有些许豪情,试想上游长江的宜宾之水宽不过江南之运河,竟能过三峡,冲湖口,奔东海,浩浩汤汤,“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清代江苏巡抚居于苏州,学政居江阴,两江总督设于江宁,河运、漕运总督居淮安。学政主持全省8府3州的秀才考试,开启文风,蒙化民众,“江苏学政衙署遗址”八个篆体大字较为显眼,实胜过了那道崭新的“天开文运”石坊。学政衙署原建筑已毁,设计者于是在这里建了这样一个颇具新意的玻璃建筑,东西两面墙上,镌刻着江苏学政衙署历史沿革介绍,以及从明朝万历年间以来,历任的一百二十四位学政衙署官员的姓名,还有清代道光年间衙署规模的缩略图等,穿过这个玻璃的大堂,中间走道两边,相对称的又排列着一组组人物铜雕,是一些历任江苏学政官员的铜雕,人物形象生动,有的站立,有的骑马,有的下棋,有的读书,神态各个不同,有名的是刘墉。中山纪念塔却有其来历:孙中山先生受袁世凯之命,担任全国铁路总办的职务时,视察江阴炮台,进城后在桐梓堂发表演说,要求江阴修建马路,发展交通,并号召:“全国的文明从江阴发起”。再往里面,“状元亭”古意犹存,道松所书龙飞凤舞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令人叹止,道松:唐僧。善书,江阴观音大士木塔下有草书心经满壁,笔力遒健,末题云:孟冬月比丘道松书。不记年岁。

兴国寺就在不远的前方,有一个顶部残缺的砖塔,了解到这座砖塔建于北宋年间,也很有历史,但最近一次的破坏,却是在军阀混战时,奉系军阀围攻江阴,用大炮攻城,砖塔的顶部被炮弹炸毁。不远处就是刘氏三兄弟的故居了,刘氏故居是半农、天华、北茂当年的房子。坐西朝东,前后二进十间三庭院,清末建筑,距今约有150年历史。半农是五四新文学运动的主将,当年他为了推广白话文,与钱玄同扮演的王敬轩,展开过大辩论,半农发明了一个著名的字“她”,一首《叫我如何不想她》: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亮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水面落花慢慢流

水底鱼儿慢慢游

燕子你说些什么话

教我如何不想她

枯树在冷风里摇

野火在暮色中烧

西天还有些儿残霞

教我如何不想她

这首歌经赵元任谱曲之后,传遍了全国,直到今天,当人们举办怀旧作品音乐会时,也还会唱起这首歌。半农还是一位获得法国国家文学博士的人,写过《半农谈影》一书,这本书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摄影著作了。看到他拍摄的一幅摄影作品,画面是柳树枝条,颇有水墨画的意境。可惜天妒英才,1934年到内蒙古考察方言语音时,不慎受到一种有毒蚊虫的叮咬,即开始发热生病,回北京后,因为误诊,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死时仅44岁。半农的大弟刘天华也很有名,他亲手改良了二胡,使得二胡音域更为宽广,他也写了《病中吟》、《病中呤》、《悲歌》、《苦闷之讴》、《光明行》、《良宵》、《空山鸟语》等二胡曲,《歌舞引》等琵琶曲,这些乐曲现在成了民族音乐的宝贵财富。在陈列的展品中,有刘天华亲手改良过的二胡,弹过的琵琶,撰写的乐谱等,他当初被蔡元培聘为北大教授不是因为二胡,却是因为琵琶。猩红热终结了才子仅38岁的一生,犹为可惜!刘家三兄弟之北茂也是一位音乐家,作曲家。古代有曹操、苏轼均是一门三父子,千秋共比高,而刘氏三兄弟的故事却又是一个新的传奇。

人民路有组坐北朝南中西合壁的建筑群,为原国民党江阴要塞司令部旧址,是西式二层搂的小洋房,墙柱主要用红砖砌成,气势雄浑又格调风雅,还记得那篇著名的通讯: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二野、三野百万雄师在邓小平、陈毅总前委指挥下,东起江阴、西起九江段发起了强渡长江的伟大战役。国军在长江两岸摆出了与解放军决战的架势,防区划为5个指挥区,分别驻在江阴、镇江、南京、芜湖、安庆。其中拱卫上海的江阴要塞司令部在当时尤显重要,但4月20号江阴要塞举行的起义,汤恩伯的长江防线立即崩溃。成王败寇,历史自有人评,汤恩伯死时有诗:最怜墓草青还在,风雨年年怆客魂。

终于,天空渐渐开始暗了下来,遥望顾山,不知当年昭明太子手植的红豆,是否依旧相思?且歌一曲:

相思红豆江南路,寄千古人间树。

犹恋顾山风景物,清圆依旧,诗人争赋,最怕分飞苦。

伤心休倚栏杆处,杜若芳洲又春暮。

儿女寻思愁几许?三分霜月,满江风雨,离恨载将去!

四、镇江。

镇江,古属禹贡九州之扬州,西周为宜候封地,镇江一名润州,又名京口,后者因东汉末孙权从吴郡(今苏州)迁治所于此而名,扼长江而南接维扬,地理位置决定了其防务的重要性。风光旖旎多姿,真山真水,有“天下第一江山”之谓:金山之绮丽,焦山之雄秀,北固山之险峻,丰姿各异,“京口三山甲东南”;鹤林、竹林和招隐三寺,山岭环抱,林木幽深,又延伸入城。人文古物星罗棋布:金山江天禅寺,焦山碑林,宋元古街,过街石塔,昭明太子读书台,六朝陵墓石刻。

镇江,扼南北要冲,得山水之胜,钟灵毓秀,代不乏才。历代文人寻幽探胜,寄情抒怀,耕耘风雅,播种斯文,流风遗韵,袅袅不绝:王昌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辛弃疾“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李白“丹阳北固是吴关,画出楼台云水间”,杜牧“青苔寺里无马迹,绿水桥边多酒楼”,范仲淹“山分江色破,潮带海声来”,沈括“楼台两岸水相连,江北江南镜里天”,萨都剌“野人一过竹林寺,无数竹林生白烟”,冷士嵋“槛外晴川甘露寺,窗前秋水玉圌峰”。名人非凡:南朝刘寄奴,《世说新语》的刘义庆,《晋书》的臧荣绪,《玉台新咏》的徐陵,昭明太子,刘勰。主编《大清一统志》《佩文韵府》《康熙字典》的张玉书;《铁云藏龟》和《老残游记》的刘鹗。丹阳还是三帝故里:三国孙权,南朝齐高帝萧道成、梁武帝萧衍;句容有被誉为医药鼻祖的葛玄,葛洪,南朝道宗陶弘景。

镇江,千年尤兵,肃杀之地。其据地利,面朝一条长江,胸挺一条大运河,遥对一座繁华的扬州城。扬州有春风十里,竹西佳处,有的是才子佳人,名媛怪杰。镇江嫉妒它琼花太娇,杨柳太嫩,自己捧着一个“兵家必争之地”的招牌,尴尬的坐在对面。可是每当南北失和,战事一起,胡马窥江,便是废池憔木,而自己倚着长江天险,三山之势,英勇抗敌。后人评说,扬州自然要带上“死于安乐”的帽子,而默默无闻的镇江却可以赢得一个民族英雄的头衔。

感受镇江,最佳是三山,三山者,北临大江之金山、北固山、焦山也。其中北固居中,俊秀挺拔;金山、焦山,一左一右,犄角互援,有万夫莫当之险。当你登高极目,只见神州风光,天苍苍,江茫茫,江天一色,一览无余,更有寒风袭面,若逢和平年代,百业俱兴,满目盎然,对千里河山岂能不生热爱之情,至若胡寇入侵,山河破碎,满目萧然,岂能不起为国效劳之意?

金山。不高,距市中心不过数里,然而在市区几乎瞧不见它;也不秀,经过山下泉水丁冬、山上禅寺森然交相辉映作为装点,才具体几分。虽然其中的中泠泉有天下第一泉的名号,江天禅寺从南朝梁武帝主持“水陆法会”到清朝康熙皇帝提写匾额的显赫,这些都可能不为人知,但是提起白娘子水漫金山的故事,那是三岁小童都知道的。许仙和白娘子本来夫妻恩爱,在天堂之下过着比神仙更美好的生活。可是金山寺的出家人法海禅师以近乎原教旨的极端思想认为他们人妖相恋,那绝对是违背纲常,超出既定通婚界限的。于是,他囚禁许仙。白娘子苦苦寻夫,终于找上金山寺向法海要人。结果暴一个霹雳,水漫金山,生灵涂炭,白娘子触犯天条,被囚禁在西湖边的雷锋塔里,许仙也万念俱灰,就此在金山寺出家。

不少人对韩世忠围金兀术于黄天荡,梁红玉擂鼓金山这段戏文特别喜欢,自古常有“红袖添香夜读书”之雅趣,韩夫人虽为一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诚可歌可泣也!被临安的十二道金牌狂催的岳武穆在此也有一段闲说,夜泊江心,梦两犬对言,次日金山寺长老解此异像为“狱”之兆,然,先有沥泉枪被巨浪卷走,后是风波亭父子归神,往事今亦无迹可寻,只留下一座孤孤的七峰亭空对着慈寿塔,遥祭葬在城东的先辈宗泽之墓,坚守大江,不忘“过河”。

宋代。是一个山河分裂的时代,得过且过者的乐园、士大夫的乐园、道学家的乐园,不是军人和勇士的战场。尽管,很多年以后,他们可以被后代的宣传家重新发现,大笔一书,成为民族主义者的榜样。但是,对于战士,生不能战斗,等到死后扬名又有何用?独登慈寿宝塔,前不见白娘子洪波阵阵,后不见梁红玉的擂鼓声声,唯在刺骨的寒风中遥望大江。在理学兴起的宋代,金山上却交织着白娘子和梁红玉,洪波和擂鼓,对人权的追求和对主权的捍卫,和着山下千年奔腾的长江水,卷入东海去抗争。

这就是镇江,好不容易有段 “白蛇传”,也把人家夫妻撵回了杭州,而杜十娘也是在这扬子江对面的瓜洲古渡徒对负心的李甲怒沉那百宝箱,王安石是用那首“京口瓜洲一水间”的名作把京口和瓜洲连在一起的,而今的润扬大桥更是让繁华热闹了千年的渡口趋于平静。

其实,成功就大张旗鼓的活,失败大不了也轰轰烈烈的死。但在白、梁一千多年前的镇江偏偏蹦出来一个孙尚香,生活在主权与人权的夹缝之中。当闻夫君刘备在长江上游的白帝城病殁,只有在下游千里之外北固山上默然遥祭。君殁长江头,我祭长江尾,今日思君君已去,共死长江边!旋即从山上的北固亭投江自尽以跟随夫君。不知哪个过往的文人墨客,同情这个刚烈的女子,又将此亭叫做祭江亭。我凭栏俯视,只见山下滩上乱石横斜,森然可畏,大江尚在远处。北固山麓的溜马涧和试剑石也是有典故的地方。想当年,孙刘策马扬鞭,刀起石断,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有了这样的生命力才能与老气横秋的曹操共争天下。后来,又是大宋年间,有一位歌颂孙权以自慰的词人来到这里。他叫辛弃疾,不管登山多少高山,不管是把多少栏杆拍遍,他总以为自己登临的意图无人知晓。是寻找诗性吗?是游山玩水吗?在那个山河破碎,故乡沦陷的时代,他只求带兵军作战重整旧河山,收复失地。然而,被冷落在山水间,做几首抒抒胸臆、泄泄愤怒的豪放。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就这样几堆宋词幻化成华丽装饰的外壳,把辛将军埋葬在无比凄凉的坟墓里,尽管中国大地从此多了几曲千古传诵的诗词,在后世的王谢堂前到寻常百姓家中传唱,但是这是怎样的悲剧?华丽隽永的宋词,你是怎样的悲剧?在那个只剩半壁江山苟延残喘的宋代,在那个呼唤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土的英雄勇士的时代,你本不应有如此崇高的地位。终于,蒙古人从千里之外的大草原浩浩荡荡的赶来了。还是在镇江。占据长江天险的宋国水师被本来不善水战的蒙古军团轻易击败。

东面的焦山,在江中的小洲上。野舟横渡,以怀古者的心态,看大江滔滔,水草萋萋,听水声,船声,来自远古的回声,历史的沧桑感豁然而出。在这里,曾经最壮烈的一波发生在150多年前,世界已经进入轰然巨变的十九世纪,中国也在这里迎来近代岁月。这一回,迎接的不是从长江顺水西下的曹操,也不是从大运河南行而下的蒙古舰队,而是从大洋逆江而上的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那刻,大一统的构架图有虚名,大清在理学的禁锢下僵化和蛀虫的狂食下陈腐,战争的惨败不用说也是显而易见的。然而,面对高出自己一个时代的对手,镇江守军无所畏惧、壮烈殉国依然可歌可泣。如今,古炮台犹在,锈迹斑斑的大炮犹在,站在古战场上,眺望四野,不见旧人,但见一快碑刻,上面刻有恩格斯对镇江一役的评价:“中国士兵决不缺乏勇敢和锐气。驻防旗兵总共只有 1500 人,但却殊死奋战,直到最后一人。如果中国各地都像镇江军民那样抵抗英国军、那么英国侵略军就永远到不了南京。”

镇江,其实也需要柔情的,不论是江北的淮扬,东首的苏锡,西侧的金陵,还是更南的杭嘉和宁绍,江南大地上到处充满的是迷离的烟柳和醉人的杏花,而镇江在江南是唯一脂粉气不那么浓的地方,这里有的是孙仲谋、韩世忠和辛弃疾这样的豪杰。镇江,一个与众不同的江南。

山近水色水连天,惊涛浊浪说曹刘,

红玉有情哀寒叶,冷泉无歌钓孤舟,

千年风雨晚来平,几朝兵戈一沙欧,

水漫金山尤昨日,多少书生梦里收。

五、小巷。石桥。

小巷还在,窄而长,幽幽的,通向时间深处。正是炎夏,正午时分,信步走去,通体沁凉,两边生风。静静,除了一两声狗呔,便是偶尔的吱呀一声门响,门背后,闪出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踱着步,转了个弯,不见了。剩下笃笃的拐杖声,以及长长的沉寂,在光洁的青石板上弹跳,从巷的这头,到那头。

时间的那头,江南的小巷是热闹的,贩夫走卒在深巷里叫卖,脂粉,花戴,香软的豆腐花。从早到晚,巷子有多长,他们的声音便有多长。巷子两边有门,侧门,或者后门,每个门都通向一个故事,跟深巷一样悠长而暗的故事。故事中总是少不了一个多情的女子,她诗书满腹,却又寂寞。于是会偷偷打开生锈的锁,与她的女伴,开后门,出深巷,行向桥头的凉亭水榭。深巷因此多了情致,连穿过的风,都氤氲了女子的香气。

江南是女子:一个端庄文秀,一个机灵慧黠;一个多愁善感,一个活泼可人。戏文里总是将她们安排为主仆,一个害相思病体恹恹,一个开后门放进深巷里搔首徘徊的书生,“叫张生,我步步行来你步步……”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有深意的,没有主,就没了春色;没有仆,就少了秋实。不管少了谁,江南,都不再完整。于人间的情意,小巷是深有功劳的,牵系姻缘,联结因果,不露一点声色。

可如今,再往哪里去找当年的热闹和禁忌呢?巷子老了,岁月的影子沉积得深了,人便离散了。恰如老树,枝残叶落,鸟雀另迁,小巷与丁香般的女子,与油纸伞结了缘,丁香雨巷,一时成了江南的代名词。这终究,是纸上诗意的小巷,是情调的小巷。而现实里的小巷,只有泥灰斑驳的墙,深黑油亮的门,还有词人的长短句一般平平仄仄的青石板路,引你一路吟向它的纵深。倘若,从某扇半掩的门后踱出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对襟布褂,敞口软鞋,他的脸上,有墙一般斑驳的皱纹。你不妨上前问:打从江南来的人,请你告诉我,这巷,曾经通往哪个年代?

江南似水,一定少不了大大小小的石桥,大部分有弧形的桥面,圆形的拱洞,所不同者,在于拱洞的个数。我所见到的,以独拱和三拱为最多。过去的江南人,大概极喜欢以繁丽和曲折为美。江南人的巧思,也体现在桥面的设计上,有在栏杆上雕花镂兽的,也有在桥面建水榭凉亭的。小小一座桥,便有了借景生情的空间,什么人,往那桥上的小亭子间里款款一站,就成了明清小说的开头诗。倘若懂得手扶栏杆,双眸远眺,便是宋词里的凭栏意了。闲愁千古,水流千古。即便是长不过十步的小桥,也要取个好名,一笔一划地,将那几个字镌刻在石板上,或小篆,或隶书,或兰亭,或魏碑,并且施朱染漆,让你的十步,也要走得步步莲花,情韵缭绕。难怪,江南人的情,多产生于桥上,桥上相见,桥上盟订,桥上诀别。连精变的白蛇,也要在断桥上来,断桥上去。

这样的石桥,在江南人心中,只怕还是平常的,拙朴的。所以,它走不进他们的后花园。在江南人自家的园子里,就有更加精巧繁丽的曲桥。它们是真正的曲桥,一般以九数造型,白石的桥身,白石的栏杆,通身泛着澄静的光,算是江南最明亮的景致。转折处,或方直,或柔婉。清水之上,曲桥婉转,江南的景,更多了三分婉约。别的桥,多为通行,而曲桥,只为景观,并且,它能将桥上之人也一齐入了景。走在曲桥,步履一定是轻轻的,心思一定是悠闲的,仰首,是白云流岚,俯身,是曲水流觞,两岸晓风杨柳花开花落,水中的风荷游鱼潮来潮往,亮晶晶的时光,就不觉被这曲桥绕了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丝变了白发,尚无悔。只是一副百转的柔肠,想来,就因这曲桥而生了。

是石桥太具有江南特征吧,而今的曲桥,早游出了后花园,泊向了热闹的景点,公园。曲还是那样的曲,只是桥上的人没有了柔肠,脚步匆促,笑语喧哗。在桥上曲曲折折绕行一回,摆几副姿态,留几张照,便算是到了江南一回。日久后拿出来,指着:江南么,便是我身后的曲桥,曲桥边的杨柳。

怎知道,真的江南早已湮灭,只剩字里行间的纸上思量。就像,真的曲桥,一身斑驳的岁月灰痕,只在小院亭榭间,幽幽缭绕,柔肠百转。

六、绍兴。

汉代的吴越之地,绍兴的会稽山临水而踞,山脉绵延百里,连襟上虞。城外稻花盛开,水墨越州,吴地粮船鱼贯而过,扑面而来的是丰年的纸墨香草气息。朝廷官差押运鱼米粮钱,鸣锣开道,绕过山岭南麓,水路行舟,顺水顺风,陆路策马,轻车熟道。古代的会稽山,稻花芬芳的时节,欲求名节寒窗苦读的秀才,带长剑远游上虞的剑客,虬髯粗脸,身穿蓝布衫,肩披青草衣的游侠,朱红衣妆的女子,赤衣布鞋的信使,他们是汉代古老传说,故事中的性格人物。

会稽古郡,上虞是铸剑之地。上虞的城墙是朱绿色的,纸上墨色隐隐,笔调清峻,字迹挺拔,笔下不施粉黛。古代传说中的上虞,弧形的栏杆,弯月形的眉刀,铸剑的城池坐落在山野余脉之处。城墙上青色的墨鱼石,镶嵌着风火砖瓦。竹简上的路线图面山展开,东西粮仓,米市,埠头,谷场,次第分布。编撰竹简文书的读书郎青衫单衣,运笔如龙,飞刀刻痕苍劲,字迹神态自若,府第的刀笔吏更难与其争锋。古雅汉隶,一字一划,纹痕庄重肃穆,游侠气质的读书人,佩飞刀,击长剑,弄朱笔,长于说辞,善用刀甲,文辞气力浑然一体,令吃陈米,涂细墨的书斋病儒只能长而叹息。上虞的古汉字刻漏在读书人的心中,竹简文牍洗尽青山秀色,年少读书郎策马京华,穿云岭,过长桥。

会稽山下的绍兴闹市,酒旗随风飘扬,山乡野里,笔墨与酒香,渲染着少年的壮志心怀。汉代的会稽山下,有行侠仗义的山林大盗,身轻如燕的江湖好汉,行走挑担的农村脚夫,贩卖零饰的货郎,欺人霸市身形彪悍满身铜臭的屠户,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无知无畏的草寇,亦有能文善武骑竹马的少年郎。会稽是汉朝南方一座山清水秀之城,汉代的少年读书郎,秉烛夜读,衔枚疾书,竹简秀色皆入笔下文章,运思敏捷,才情横溢。他们身体力行,能文善武,策马仗剑,日常劳作,耕织不误。

元狩四年,古代的会稽郡绍兴府,酒楼茶馆是水墨色的,带长剑的读书郎衣袖是紫色的,长卷逸气纵横,不沾染一丝尘垢,带着吴越的青草气息,落款大大方方,字迹骨笔章法,宛如顺风扯帆,长驱入海,毫无世故的浊气,章法朴素大方。

汉代读书郎,多有投笔从戎,策马出塞的壮志胸襟。薄衣衫,浓眉目,会稽的街肆驿馆,他们晴耕雨读,有着江南豪侠气派,性格爽朗,亦能写绮丽的锦绣文章。古代绍兴南屏会稽山,北濒钱塘江,连绵十八里的水路,碧绿的瓜豆,悠然的船儿,田野间蝴蝶翩翩,绿红相映。身佩上虞长剑,文章笔锋犀利,灵光乍现,精通韬略文武,男儿志气在临摹的古汉隶浓墨重彩的笔痕中奔腾驰骋,畅游千里,散尽千金,饮尽吴越美酒,走遍关山五十州。春天的会稽山草木茂盛,流水淙淙,读书郎耕读不缀,在山野的秀色中,文笔之下渐渐更有了泥土气息的芳香。朴素的衣衫,青色的竹林,江浙之地游侠少年渐渐亦有风云之色。运笔风卷残云,走势如风,顺势勾搭相连接,如游侠破阵,突入方阵,有着苍劲的腕力。读书郎经营笔墨,耕作水稻,眉宇之间卷舒少年意气。勤劳善良,热情奔放的读书郎,字纸上有丰年笔墨沉迹,残香留在刀锋,飞刀入木三分。

汉代的读书郎读竹简,勤耕作,善飞射,文笔章法,左右开弓,伶俐却不堕纤弱;骑飞马,纵长策,弄青梅,小儿女身手矫健,风骨清峻,宛如飞凤,笔法秀丽却也不乏英雄豪杰慷慨激昂的情怀。食汉家仓廪,穿江南布衣,写得古雅汉隶,纸卷上油彩光华,有着大时代的少年壮志。古会稽的稻米,上虞的琅琊佩剑,珠光刺目,锋芒毕露,汉家小儿郎正是那水中翻蛟龙,勒马挺刀枪的少年神采,羽翎插肩头,麾下金鳞甲,看似弱儿女,小心被压倒。小小儿郎横刀立马,剑指凌云,一指一点都是挺拔峻峭,却又秀气十足,身穿着单薄布衣,挥舞着手中琅琊。五花马,千金裘,面颊红晕的读书郎饮尽一坛状元红,洒落一片五铢钱,策马奔腾轰轰烈烈,散金三十余万,绍兴的美酒浓郁芳香,草莽荡寇为止倾倒。

小儿郎绿袖头,紫金翎,虎豹骑,鲜花甲,朱红袍,青云靴,骑的是飞快马,读的是青竹简,写的是古汉字。朱笔浓彩,有稚气的笔画,亦有矫健的神姿。穿的是江南鱼米布衣,青色淡雅,儒生风范,脚蹬小布鞋,身披会稽山,携江流奔腾余威,汉代的烟尘之中,别有一番风姿。吴越郡府的粮仓,书肆,酒楼,濡染着读书郎的心怀,野菜花,酸菜鱼,黄花麦果,豌豆苗,会稽山,吴地的米酒,养育的是少年的天真质朴。采莲子的渔舟,过石桥的乌篷船,亦为雄心壮志平添了几分温婉秀色。嚼青梅,钓鱼虾的读书郎,穿梭在吴越的稻花丛中,衣襟香远益清。稻花清香,白衣似雪,江南之地,古朴典雅风格的青瓷坛装会稽的美酒,醉倒了小儿郎。那一坛埋藏年代久远的状元红,为笔下文章增添了陈久的趣味。

古代的越州,草木茂盛,稻花盛开,冠盖相望,酒旗高高的挂在城头,乡野。会稽的人们善采百花酿酒,技艺精湛,善于采撷大自然那令人为之沉醉的芳香。桃花盛开的时节,农夫卖盐巴,种清茶,编织红丝绦,鱼米与布匹兑换美酒,或自家酿造,留待良辰佳日一饮而尽,唇齿留香。银钱粮米,耕作辛劳,征战之苦的疲惫都在这开怀畅饮的瞬间化解了。稻花美酒能够融化这会稽山的儿女情愁,能化解乱世的无尽忧郁。绍兴的佳酿取自青山之下的郁郁禾苗,那隽秀的色彩,招蜂引蝶穿过山麓,山岭分蘖,一江清流,天青瓷的酒坛釉色滋润晶莹,浑厚端庄,沾着泥土以及汉代会稽草木,稻花的浓香。吴越之地的盐、铜、越布,物产丰富,一派富足太平的气息。陈年的稻花香,簌簌的美酒泥封印,更古拙的泥质黑陶,通体印有细细的细弦花纹,残墨渗透到酒坛上的纸页深处,越瓷精细的坛装,红色吉祥图案,汉代的美酒黄金玉质,色泽莹润,开一坛绍兴美酒,鎏金青铜杯盛满这醉人美酒,荆扬江南七郡一派祥和气色,稻花美酒,泥封拆掉,山野十里清香,江浙的美酒浓郁甘润,稻花清酒滋味醇正芳香,鼓点徐疾相间,春天的锣鼓响起来,烹羊宰牛,温暖人心的美酒捧出来,丢掉书斋里的书卷气,

汉代会稽山,绍兴府,春天的锣鼓敲起来,黑色的浓墨隶书点写的酒坛泥印,纸张柔软,质地光滑,拆除泥封,众人兴高采烈的倒满每一个青花瓷碗。村夫野老,小儿女,少年郎在这古老的山野之间,载歌载舞,捋胡子,伸胳膊,挥舞手掌,摇动手鼓,丢掉铜钱褡裢,高高的举起那一碗十八年女儿红。

琥珀色的美酒,清澈澄亮,香气扑鼻,色浓味醇,饮尽一坛十里香,古老的会稽城鼓吹铙歌,声乐的海洋里,盛筵开始了,每一个人都在这盛宴中舞蹈着,忘却烦恼。他们恣意饮酒,瓷碗碰撞,酒花香气四溢,欢谑的场景中,人们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人们杯箸碰撞,鱼米浓香,饭稻羹菜,绍兴的美酒倒满了小儿郎的细瓷盏,黑陶碗。青布褂的读书郎,仿佛是一位酩酊醉客,面红耳赤,春风拂面。这汉代的美酒,醉倒那读书郎,融化那儿女情,香满十里,万古的忧愁都被会稽山古老的流水带去。

七、无锡。

。。。。。。

江南日志,未完。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茑乱飞。只记得两千年的岁月,那时我着一袭长衫,白面而多髯,吟吟有声,背着双手立于江边向你遥望。你就在江的对岸。我甚至能闻见你身体里的清香隔岸飘来。长长的路,长满心动的草的青青。江南入梦,空寂天空,初开的花,春天的颜色漫天飞舞。

秋水长天,时光往复。我只一个人行走,在寂寞的文华小径,在幽暗的星光之下。无论我的双脚踏向何方,那长长的路,自己终究是爱惜这样的景象,当千帆过尽,当曲终人散,当那些紫槿花在风中留下多少叹息,当那些捉摸不定的蒲公英在秋空下盈盈远去。在如此沧桑中,我的内心是如此真切地悲伤。很少有人再有耐心看一只蝴蝶飞过春天。我全部的生活,用来承受一种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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