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以山水相寄

商兄：

七月离京，归来将近两月了，烦你来问我在故乡生活如何，以及我故乡山水如何，还说你准备闲时来此游逛，你所问之事，非一言一语可以答，也非在电话上三两句可说清楚，所以我才作书答你。

首先我要告诉你，贵阳并不是我故乡，我故乡是遵义的一个乡下，是最近几年才搬来贵阳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我故乡的山水若何，估计你也不大感兴趣，我相信你想问的是贵阳的事情。这并不怪你，我们相处时我并没对你说我故乡的事情，你恐怕觉得我回去就是回故乡了，殊不知我现在是没有故乡的人了。周作人说，在哪个地方住，哪个地方就是故乡，而我尚没有周作人那么幸运，我不把所住的地方当作故乡，我反而把不是故乡的所有地方都当作异乡，可见我是相当悲观的人。再有你说你要来闲逛，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要来就要尽快来，不然就要等明年了，贵阳本来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游览的，只是夏季的时候凉爽，占了气候的便宜，在全国都是一片沸热的时候来贵阳是不错的，风凉气爽，山色可亲，可以悠哉悠哉地玩一趟。若是别的时候，建议就别来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可游逛的。不过我这么说，不是怕迎接你，你来的话，我是很高兴的，在这个地方我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你来，我们或可以风雨连床。所以我就随便谈谈贵阳这地方的山水，因为这并不是我的故乡，恐怕谈得不是很深入，只是泛泛地谈下去而已，你就将就着看罢！

贵阳最值得看的自然是山，倒也不是多么秀美，只是山出奇地多，多了，自然也会有一二处值得赏玩的地方，尤其是在市区里，山亦是很多的，想必这是你在平坦的北京城里很难见到的，在你江南的故乡，估计也很难见到。贵阳这地方的山，可爱又可恨，可爱处在钢筋混泥土的城市森林里，总能见到一片苍绿，可恨在于本来直着走很近的地方，因为山，非要绕一个大弯子。不过对我这样的闲人来说，绕弯与否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常也是专门找山爬，找山绕弯的。不过出了市区，贵阳的山便没有可恨的地方了，如果山脚有水有湖的话，那便是说人间仙境也是当得的。所以你来的话，我大可以陪着你，在远离城市的山水之间转转，这些地方都不是名胜，说出去也无人知道，如果你跟着我这样转了一圈，别人若是问你，你估计就什么都答不出来了，这样相当于白来一趟了。所以我也要带你去黔灵山转转，去红枫湖、天河潭这些地方转转，当然这些地方在这里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次贵阳的水也值得一看，这里的水竟然还是很清澈，估计占了经济不是很发达的好处，自然市区里的河，水质是不行了的，但是只要稍微走远一点，真是各处的水都有可观处，有湖，水泊，有潺潺溪流，也有奔涌的江河，这些无一不是在青翠的山间，有些是荒无人烟的，而有些则淡淡地卧了一两个闲静的村庄，有鸡鸣狗吠之声相闻，实在很像是桃花源。有些水边真是原始的存在，水上有船，有铁索桥，有古老的木桥，起码是清朝民国时留下来的，都可以看得到，或者有些水边还有古寺，夜幕时可以听着钟声贴着水面传过来，这些都是我曾消受过的，所以并不是虚言。

写到这里，发现和你泛泛其谈也不大好谈，这样就写成一篇风景说明书了，这样无趣极了，忽然想起，你也问过我这段时间的生活。正好这段时间，我囿于这个小地方，闲时去了不少好玩之处，那我就偷偷懒，将这两件事情一起说了吧，这样你也可以得到的信息多一些，而我也可以少写一些字。

我是一个喜欢宅居的人，你大概也知道，但是不知道何种原因，我回来后，因为不上班，真可以用百无聊赖来形容，在家待久了，头脑就会发胀，非要出去走走不可，如此头脑才能清醒。而我又最讨厌去咖啡馆闲坐，或喝酒醉倒，于是整日整日地出门闲逛，漫无目的地走路，常常能穿越小半个城市，沿着河岸走，沿着小巷走，爬一座山，在一片静谧的湖畔静坐。所幸现在天气很好，贵阳的山漂亮得很，且又多，走走坐坐许久才回去。真像是老年生活了，我恐怕要去学学钓鱼，这样是最好消磨时间的。当然这是玩笑话，我想或许是因为我刚回来，心绪尚不定，所以较为浮躁，等再过一段时间，定下来了，或许就可以在家待得住了。因为这样，这段时间看书写文章的时间也少了很多，倒不是时间不够用，而是总是很难以坐下来，希望这种状态早些过去。

刚回来的时候，陪着家父家母走了一圈黔灵山，我们走的是人最少的路，从东门进入，一路蜿蜒向上，爬到了片片岩，再往上到摩崖石刻，这就是黔灵山最高的地方了，也没什么可观的地方，只是凭着高度，可以远眺城市，也可以看到远远近近的山，颇能开阔心胸。我们去时下了雨，在雨中爬山虽然有些不便，但也便有趣味，回来后我写了一篇文章，叫《黔灵山遇仙记》，想必你已经看过了。黔灵山号为黔南第一山，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贵州叫黔，贵阳是黔中，我故乡遵义是黔北，黔南的话是都匀了，贵阳的山为什么要叫黔南第一山呢？我不太明白，或许是因为贵州最高的山是韭菜坪，相对黔灵山来说是靠北的，这样说的话是不与韭菜坪争锋的意思么？当然这是我的猜测。这山窝处有湖，湖波很好，水也很清亮。比较吸引人兴趣的大概是这山中的泼猴，这些猴子可爱而可恨，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知道你喜欢人文景观多些，这黔灵山人文景观的话，一是弘福寺，是赤松和尚建的，再有一个是囚禁张学良的地方。

后来我又陪家母去了阿哈湖湿地公园，这个地方我之前没去过，那次去了后，发觉贵阳最美的所在应该就是这里了，你来了可一定要去。这个地方虽然美，但是名字不大好，名字有些洋气，实际和景色颇不相称的，再有一个景点有了公园的字样，似乎就不大好听了，公园给人的印象，就是家旁边的可供散步的地方。可你千万不要被这个名字迷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这个地方是最能体现贵州的山水的，玲珑秀美，山水相得，草木花卉都有。当然这个地方兴许不是最能体现贵州山水的，但是在市区里，这个地方应该是最有代表性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你来了我当陪你去。

我也去了好些不知名的山里，湖边，河边，这些都是不能详尽谈的，待你来了带你去。我去的这些地方或许并不是很美丽，但是于我这个闲人来说，却因为时间很充裕，所以有了足够多玩赏的时间，所以反倒能体会出一点滋味。就算在那里什么事都不做，甚至不看山不看水，但只要在那旁边，就有一种心思在。譬如在家看书或者在那里看书，都是大不一样的感觉。我这点小体会你应该能明白到。

如果你想看看贵阳的话，我一定要让你沿着市区内的南明河走一趟，我走了好几次了，这是最能欣赏贵阳的地方，你走一圈就会发现贵阳如此之小，如此之可爱了。一般两个多小时就可以走完贯穿贵阳的南明河。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明日尚有事，不能再谈了，就此打住罢，候你的消息，你来请给我电话，我好做些准备，你来的话恐怕是秋天了，请带一件薄外套，夜晚或许会凉。如果你要了解一下贵阳吃的东西，你可以去看看我之前写的文章，名字叫《黔中吃记》，都絮絮而谈的，不过也可窥见一二。

期待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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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