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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会》中让你印象最深的故事是什么?

浮漂钓友圈2023-07-04 00:27:32A+A-
梦里梦外

这天,王氏从县城回来,为了早点回家,便抄近走了一段山路。谁料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软,掉进了一个树洞。待她清醒后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林子里。这林子很热闹,不远处还有一处赌坊。

王氏走到赌坊窗下,只见赌坊里约莫十五六个人正掷着骰子,其中竟然还有王氏的丈夫张猎户。不大工夫,王氏就看到丈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唉声叹气,另一拨人则兴奋地收着桌上的银两。看着丈夫嗜赌如命的样子,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捡起一块石头顺着窗户扔了进去。说也奇怪,赌坊里霎时安静了。待王氏跑进赌坊,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王氏吓了一跳,想赶紧跑出林子,可林子的路越来越窄,天也越来越黑,仿佛置身于洞穴。不知走了多久,王氏终于走了出来,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从自家后院一棵老树的树洞里钻出来的。

王氏心还没落定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张猎户的鼾声,她顾不得从旁边屋里跑过来的儿子小宝,直奔张猎户睡觉的屋子。见张猎户睡得正香,又回想起他在赌坊里赌博的样子,一时气急,狠狠地拧了一下张猎户的耳朵,张猎户疼得“哎呦”一声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老子正做梦赌钱,也不知道谁往屋里扔了一块石头把老子惊醒了。刚又睡着,你个臭娘们就拧老子的耳朵!”张猎户揉了揉眼睛吼道。

“好你个赌鬼,说什么做梦赌钱,我分明看见你在山林里跟人赌钱,你溜得倒是够快,我刚进去,你人就没影了。”王氏训斥道。

“说什么呢?我今早卖掉猎物就回家睡觉了,哪有空赌钱?”

“那你卖猎物赚的钱呢?拿出来给我看看!”王氏把手一伸。

“喏,都在这呢,”张猎户从枕头下掏出钱袋子,“一共卖了十两银子。”

王氏一把夺过钱袋,打开瞧了一眼又扔给了张猎户:“这哪里有十两银子,分明是五两银子!”

张猎户赶忙拿出来一看,钱袋里果然只有五两银子了。

“难道我做梦还能把钱赌输了?”张猎户一脸疑惑。“哼,分明就是赌输了,还敢扯谎!”王氏气呼呼地扭过头。“我真的一直在家睡觉,不信你问小宝。”张猎户拉过小宝,小宝点了点头,证明自己的父亲确实一直没出去过。王氏大吃一惊,又让张猎户把梦中的情景说了一遍,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样。

虽说这事奇怪,可王氏还是很心疼那五两银子,梦里输掉的钱,从哪找回来啊!这时,张猎户一拍脑袋对王氏说:“既然你能进到我的梦里,不如我再睡一会儿,你再去我梦里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把那五两银子找回来。”说完,张猎户倒头就睡。王氏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想到之前是从自家老树的树洞里回来的,打算再钻回树洞试试。

还没等王氏出门,小宝就拉住她的袖子,死活要跟着一起去。王氏拗不过,就带着小宝一起钻进了树洞。果然,王氏带着小宝从树洞里进去后,走了不远又看到了那间赌坊。只见张猎户正跟几个泼皮嚷道:“这剩下的五两银子我全押上!”王氏一边叫小宝在外等着,一边准备进去拿银子。没想到这次张猎户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当王氏闯进屋子时,张猎户先是一惊,然后又嬉皮笑脸地说:“娘子,这回咱们可赢钱了!”王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从窗外射进来一颗弹丸,擦着张猎户的耳朵就过去了。瞬间,屋子里除了王氏之外,其他人都消失了。王氏急忙跑出屋子,原来是小宝用弹弓打鸟,不想弹丸飞入了屋内。王氏担心丈夫的安危,急匆匆拉着小宝从原路返回,不多时就又从自家的树洞里钻了出来。

王氏和小宝一进屋,就看见张猎户正拿着破布头擦耳朵上的血。“真晦气,刚梦到手气好起来就又被惊醒了。”张猎户埋怨道。王氏眼尖,一眼就看到床铺上那鼓鼓的钱袋,一数,足足有三十两!张猎户和王氏兴奋地叫起来。待两人冷静下来,张猎户又提议道:“既然我做梦都能赢钱,而且手气这么好,不如你再去我梦里转一圈,如果我能多赢点钱那最好,如果见我输钱,你就唤醒我,如何?”王氏想了想,这倒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一来,她已经发现自家老树的树洞便是出入梦境的“密道口”;二来,王氏也发现,一旦有外力介入,丈夫就能立刻醒来!待到张猎户又睡下之后,王氏便领着小宝再次钻进了老树的树洞。

不多时,王氏就带着小宝来到了赌坊。这一次,赌坊里更热闹了,王氏长了个心眼,她小声嘱咐小宝:“娘进去以后,你就在外面等着,娘一叫你,你就用弹弓往屋里打弹丸,明白了吗?”小宝点了点头,王氏就独自一人走进了赌坊,一眼就看见赌桌旁不停站起又坐下的张猎户,王氏又看了看丈夫身旁的钱袋,已空无一文,当即恶狠狠地大骂道:“才这么短的工夫,你竟然把钱都输光了!”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进来的王氏。有几个泼皮冲着张猎户挖苦道:“想不到张猎户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说完,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张猎户脸上挂不住,一巴掌打在了王氏的脸上,“臭娘们,你还敢管我!我今天偏要赌,而且还要大赌,来呀,咱们继续,别理这个娘们!”张猎户撸着袖子,吆喝着开局。

这时,一个泼皮冷笑道:“我说张猎户,你的钱都输光了,拿什么跟我们赌啊?”张猎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已经都输光了,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另一个泼皮坏笑道:“既然你老婆送上门了,不如你把老婆押上,我们呢,就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搁在这,咱们一局定输赢,怎么样?”张猎户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银子,咬着牙蹦出一个字:“好!”王氏可被吓了一大跳,她万万没想到张猎户会把自己押上,如果张猎户真把自己给输了,那在这梦里自己可是凶吉难测了啊!王氏想叫屋外的小宝赶紧打弹弓把张猎户吓醒,没想到,刚叫出个“小”字,旁边一个泼皮担心她大声求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而张猎户全然不顾王氏,在众人的起哄中押了“大”,另外几个泼皮则押了“小”。

“大、大、大……”张猎户嘶哑着嗓子喊,“小、小、小……”另外几个泼皮也不甘示弱。只听一人大叫了一声“开”,王氏吓得闭上眼睛。“赢啦!这些钱都是我的了!”王氏听到张猎户大叫,方才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张猎户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伸出手臂把桌子上的银两揽到自己的怀里。

突然,张猎户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张猎户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王氏急忙扑向丈夫,还没等走到跟前,张猎户就消失不见了。王氏转身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消失了。王氏情知不好,猜测张猎户肯定是从梦中醒了。她怕丈夫出意外,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外,拉起小宝就朝回去的路跑去。可刚一会儿工夫,外面就变得天昏地暗,辨不清方向。就在这时,王氏看到有光亮仿佛从一扇“门”中射出,正要领着小宝朝“门”的方向奔去,突然“咔嚓”一声,那“门”竟然关上了……

三天后,乡邻发现已经死了的张猎户,急忙报告了官府。经仵作验尸得知,张猎户死于兴奋过度,突然猝死,官府办案的人还发现在张猎户的身旁有一个装满了银两的钱袋,更奇怪的是,官府派出好几拨人,搜遍了十里八乡也没有寻得王氏母子的下落,王氏母子就这样不知所踪了。再后来,张猎户的家变成了一个废宅,偶尔有孩童到他家后院玩耍。有细心的孩童发现,张猎户家后院那棵老树的树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长合了。

……………………更……………………

三块肉

一、以肉换狐

从前,章丘有个叫苏三好的屠户,以杀猪卖肉为主。这苏三好有个毛病,就是贪酒,每次非喝得大醉才罢休。

苏三好每次都把酒菜放在一个筐子里,再用一根绳子吊在房梁上,等喝酒的时候再放下来。这是为防有老鼠偷吃他的酒菜。

这天,苏三好从集市里回来,把筐子放下来,准备过过酒瘾。可一看,筐里的下酒菜明显少了些。苏三好就有些怀疑。再喝那酒,便明显觉得味道不对,比以前淡了许多。苏三好更怀疑了,这一定是有人喝了他的酒,又在酒里掺上了水。可门窗关得好好的,谁能来偷喝酒呢?

第二天,苏三好又去打酒。苏三好家附近就有一个酒家,店主叫老海,苏三好喝的酒都是从老海那里打的。时间长了,两个人也成了朋友,有时候还坐在一起喝一壶。

苏三好打了一壶酒,自己喝了一口,是那个味道。可放进筐里,晌午再回来一喝,那味道又全变了。苏三好就纳闷,难道老鼠成精了?

第三天,苏三好再去打酒就有了个主意。他打了两壶酒,却在一壶酒里放上了迷药。

中午回来,苏三好一进门就看到,一只鼻子有白点的狐狸正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苏三好心里不觉好笑,看来狐狸中也有好酒之徒。虽是异类,苏三好却没动那只狐狸,只是拿出另一壶酒来,喝完后就在狐狸身旁睡了过去。

等苏三好一觉醒来,床上的狐狸早就没了影儿,看来它醒来后就跑了。此后,那只狐狸再也没来偷喝苏三好的酒,他的酒又喝着有味了。

几天后,苏三好赶完了集,挑着担子回来,在路上碰到个猎人。猎人骑在马上,与苏三好擦肩而过。苏三好看到在猎人的马屁股上挂着一只鼻子上有白点的狐狸,狐狸身上受了伤,还滴着血。这不是几天前在自己家醉倒的那只狐狸吗?

苏三好虽与这只狐狸不沾亲不带故,可看见它这样,心里却很难受。他喊住了猎人,说:“能不能把这只狐狸送给我,我看它怪可怜的。”猎人却不愿意。苏三好看到他肉担子里还剩下三块猪肉,就提出以肉换狐。3块肉也不少了,猎人便同意了。

苏三好救下狐狸,对它说:“老酒友,快回去吧,以后可得小心点。”那只狐狸满怀感恩地看了看苏三好,就掉头跑进密林里不见了。

苏三好虽然少卖了三块肉,心里却很高兴,照样从老海那里买了酒拿回家喝。

二、铁案难翻

时间又过了几个月,那只狐狸再也没出现过,苏三好早把那事淡忘了。

这天傍晚,苏三好到老海酒店打酒,老海却叫住他,说他今天进了新酒,约苏三好一块尝尝。

苏三好很高兴,他从担子里拿出一块肉,让老海拿去煮了做下酒菜,两个人好好喝一壶。

老海就对在柜台上的小莲喊:“快把这块肉煮了,再给我们打酒来,记住打那坛新酒!”小莲是老海的老婆,人长得俊美,当地是能数得着的。

不一会,小莲打来酒烧好肉,两个人就喝起来。老海新进的酒果然很香,两个人不觉就多喝了点。可才喝了几杯,苏三好就觉得那酒劲上来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他见老海先趴在桌子上不动了,也想回家睡觉,可还没等站起来,却一阵眩晕,也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苏三好这一觉可真够长的,醒来已是第二天的白天了。他觉得头重得如灌了铅似的,可他抬头一看,立即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昨天傍晚坐在他对面的老海,这会儿正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胸口还插了把刀子。苏三好这一惊,连三天前的酒都给惊没了!再一看老海胸前那把刀子,不正是自己平时杀猪割肉用的刀子吗?

这时候,闯进几个差役来。见了苏三好二话不说,铁链一抖,就把他给锁上了,然后拉起来就走。

苏三好被差役带到县衙大堂里。县令一拍惊堂木,说:“大胆苏三好,你可知罪?”

苏三好跪在堂下,战战兢兢地说:“大人,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呀?”

这时,老海的老婆小莲哭喊着在堂下喊:“大人,民妇的丈夫死得冤呀,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县令就让小莲把事情的经过据实说来。

小莲说,昨天傍晚苏三好和丈夫老海关起门在酒店里喝酒,她就去了趟娘家。她在娘家呆得有些晚了,娘让她住下,她一想,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就住了一宿。可第二天一大早回到酒店,却发现丈夫老海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杀死我丈夫的人就是苏三好,我走的时候他就在店里,而我回来后我丈夫却死了,胸口还插着他的刀,不是他杀的又是谁?”

苏三好脑子里“嗡嗡”地响,他此时真是百口难辩,只能连喊冤枉。县令却不理他,说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判他秋后问斩,押进死牢里。

事情过了几个月,苏三好的死期一天天临近。就在临刑的前一天夜里,京城钦差于成龙路过章丘,一队人马打着马灯、赶着马车向前走。这时候,突然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喊:“章丘苏三好冤枉啊!”连喊了几声,在夜空里传得很远。但四下里却不见其人。

在马车里的于成龙也听到了,他掀开轿帘,问道:“是什么人在喊冤?”

下人说:“不知道呀,听那声音忽远忽近的,好像是鬼叫!”

于成龙就想,可能是鬼怪在捣乱,便放下轿帘让马车继续前行。

可还没走出几米,于成龙突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差点叫出来。他还以为是被蝎子蜇了,可他撩起裤腿来什么也没有。这时,前方又传来了喊冤声,并且那声音比上次更大声了。

于成龙还是不理,让轿子继续前行。可马车刚行了十几步,于成龙又感觉腿上钻心的疼痛,远处又传来了喊冤声。

于成龙还是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腿上又一阵疼痛,比上两次更厉害了。

这回于成龙不得不想了:难道章丘真的出了冤情?他立即吩咐下去,改道先进章丘看看。

三、灵狐报恩

于成龙进了章丘,见县令第一句话就问:“你县里可有个叫苏三好的?”县令好生奇怪,只好据实回答:“是有一个叫苏三好的,他杀了人,将在明天开刀问斩。”于成龙一摆手,说:“本官查出他有冤情,要重审此案。”

于成龙看了苏三好一案的卷宗,见里面说差役去捉苏三好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一个人杀了人还能在凶案现场睡觉,这有悖于常理。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冤情。

第二天,于成龙便在县令的带领下,到了老海的酒店。自从老海死后,酒店里一下子冷清了,只有小莲一个人守在店里。

小莲领着于成龙到了凶案现场,由于时隔太久,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于成龙正想回去,房梁上却有个东西掉下来,差点砸着他。掉下来的是一个包袱,上面有的地方已经被血浸成红黑色。打开一看,包袱里有一件溅了很多血的袍子,还有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袍子用上等绸缎做成,是有身份的人穿的。

于成龙回头就问小莲:“这是怎么回事?”

小莲的脸早就吓黄了,却还说不知道。

再仔细看,袍子的一角上绣了个“索”字,县令随口说了一声:“难道是索震?”

于成龙问索震是谁?县令说,索震是当地有名的富户,人们都叫他索大官人。平时他什么正事也不干,成天到处游荡,是个花花公子。

小莲眼见实在隐瞒不下去了,就瘫在地上,把事情都说了。

这小莲本是个青楼女子,被老海花钱赎身买回来。可她在青楼时的毛病却没改,整天讲究吃穿打扮。老海干的是小本生意,哪有那么多钱让她花,于是她少不了跟老海闹别扭。索震经常到老海酒店里打酒,与小莲很快眉目传情勾搭上了。索震能满足小莲的欲望,可还有老海这个障碍呢,他们就商量着把老海弄死。索震就想了个办法,就是让苏三好当替罪羊。

那天,老海让苏三好留下喝酒,小莲便看准了这个机会,悄悄地在两个人喝的酒里放上迷药,等他们两个人都醉得扑地不起时,她再去找索震,然后故意躲到娘家,到第二天一早回店里装作发现凶案,再到县衙报官……

于成龙当即派人捉拿索震。当他把那个包袱扔到索震面前时,索震看到血衣和匕首就吓瘫了。他说的跟小莲如出一辙,他把老海捅死后,就把血衣和匕首埋在祖坟里,本想有苏三好这个替死鬼,什么也不用担心,没想到这东西却会出现在老海家的房梁上。

案子真相大白,于成龙当即判索震斩首,小莲处绞刑,苏三好也被释放了。

苏三好重获自由,感谢于大人的救命之恩,于成龙却说:“要感谢,你就感谢那个躲在暗处替你喊冤的神灵。这就叫苍天有眼呀!”

苏三好回到家里,就有个书童模样的人来找他,说是他家主人胡公子有请。苏三好想,自己没交结什么胡公子呀?

苏三好糊里糊涂地跟书童来到一个豪华的院落里,书童把苏三好引到一张床前。苏三好见一个面目白净的人躺在床上,好像身子很虚弱。

那个胡公子面生得很,但他却起身叫苏三好“恩公”。苏三好疑惑地问:“胡公子,我们见过面吗?”胡公子微微一笑,说:“恩公,我们怎么没见过面呀?半年前,我喝酒喝过了头,醉在你家床上,睡了半夜呢!”苏三好皱起眉头,疑惑更深了。胡公子又说:“你忘了吗?三个月前,若不是你用三块肉为我赎身,说不定我早就被猎人给杀了。”

苏三好这才明白,这个胡公子,原来是那只鼻子上有白点的狐狸。苏三好说:“原来是你呀,你为什么躺在床上呢?”

胡公子揭开被子,只见他一条腿上裹着层层白布,还有鲜血浸出来。苏三好吃了一惊说:“你受伤了?”

胡公子很平淡地说:“不过是点小伤,我只是用刀剜了腿上三块肉而已。”

苏三好隐约明白了什么:“于大人所说的神灵,原来是你呀!”

公子微微一笑,对苏三好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数月前,他不小心被猎人射中,幸亏被苏三好用三块肉救下,他到山林里修炼了几个月,才疗好了伤。他回到城里本想报答苏三好,却听说了苏三好杀人被判死刑的事。他暗中探听,知道了索震和小莲的奸情,却无法为苏三好申冤。正好钦差于成龙要经过此地,他就想出个办法,在半路上喊冤,想引起于成龙注意,可还是留不住于成龙。他一狠心,用法术把自己的灵魂附在于成龙身上,再用刀剜自己的肉。他从大腿上剜了三块肉,于成龙就疼了三次。他的一番苦心,终于让于成龙明白章丘真的有冤情,并改道进了章丘。他又暗中把索震杀人的血衣和匕首从坟里弄出来,放在房梁上,等于成龙来查看的时候让包袱掉下去,这才让苏三好的冤情得以昭雪。

苏三好十分感动,跪下来感谢胡公子。胡公子说:“恩公能用三块肉救我一命,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肉救恩公呢?我虽为狐类,可也是有情有义的。只是有句话奉劝恩公,以后切莫贪杯。我因为好酒,第一次醉在您家里,第二次还差点命丧猎人手中;而恩公您因为喝了酒,差点被人陷害。可见这酒真不能多喝呀!”

苏三好认真想想胡公子的话,确实如此,自己这些年来生活一无起色,不都是因为好酒吗?他正在沉思间,忽觉得一阵凉风吹来,抬头一看,面前哪里是豪门大院,明明是一处乱坟岗子,胡公子也不见了。

苏三好向远处喊了一声:“朋友,你的告诫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从此,苏三好再也不贪酒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后来还娶妻生子,那是后话了。

……………………更新……………………

天下第七

1. 粥场惊变

  清朝雍正三年,河西大旱,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凉州城,辖区内数百万亩良田几近颗粒无收,虽有官家赈灾,却僧多粥少,乡野道旁饿死的人依旧随处可见。

  就在知府李天德为此焦头烂额之际,管家李环来报,说凉州城最大的药商杜秋平连开了八家粥场,赈济吃不上饭的饥民,李天德听了赶忙让管家备轿,一行人直奔杜府。

  李天德的轿子离杜府还有很远,喧嚣声已经传到了他耳中,到了近前,落了轿子,他看到杜府门前的空地上支着数口大锅,无数饥民排成长队,一个个伸长脖子,就等着那锅里的米粥救命。

  见知府大人到了,正亲自督促施粥的杜秋平快步迎上前来,两人正在寒暄,却听到人群里传出一声惨叫:“啊呀,肚子好疼啊……”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独眼汉子,脸上疤痕遍布,右腿齐膝而断,两腋下各拄着一根木杖,喝剩的半碗粥已打翻在地,正捂着肚子大声叫唤。李天德看那汉子痛得厉害,不禁皱起了眉头,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那汉子周围的几十个饥民,突然一起捂着肚子大声惨叫起来,全都是腹痛难忍,场面一下混乱不堪。

  那独眼汉子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看左右众人都丢了盛饭的器具,全跟自己一般模样,他忍痛嘶吼道:“大家不要喝粥,这粥里有毒!”

  独眼汉子的这一声喊,犹如晴空打了个霹雳,杜府门前成百上千的饥民全乱了套,锅碗瓢盆响成一片,而方才嚷肚子疼的那几十个人,此时已然满地打滚,口中惨叫声不绝。

  饶是李天德久居官场,见多识广,此刻也惊得面无人色,而身为主家的杜秋平更是魂飞魄散,他快步上前扶向那独眼汉子,就在这一刻,只见那独眼汉子右手往怀里一摸,掌中已多了把锋利的短刀,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叫,寒光一闪,那汉子已持刀向杜秋平当胸刺到……事发仓促,眼看杜秋平就要血溅当场,这时,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样东西,“砰”的一下击在了那汉子的面门上,竟将他打得一跤跌翻……

  杜秋平能够安然无恙,全亏他府上的一个下人,那个下人刚好手里握着一个施粥用的大木勺,独眼汉子才飞扑过来,他已将手中的木勺劈头盖脸砸了过去,正好砸中对方要害。独眼汉子本就断了条腿,那柄木勺又颇为沉重,而且掷出时力道十足,受此一击哪里还站得住,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短刀也滚出去老远。

  此时杜府其他人已回过神来,他们持棍的持棍、拿铲的拿铲,围住那独眼汉子就要痛殴。

  杜秋平拦住众人,厉声喝道:“你这汉子,究竟受何人指使,竞向杜某下这样的毒手?”说完,他想起知府大人就在眼前,连忙向知府拱手说道:“大人,这汉子为制造混乱,行刺杜某,竟向无辜灾民下毒!这等心狠手辣的贼子,还请大人将他拿下,从严拷问,好还众人一个公道!”

  那独眼汉子血污满面,惨笑着说道:“老贼,今日杀不了你,只能说是老天无眼,但你害死我爹娘,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

  杜秋平一愣:“我与你素不相识,怎会害你娘?”

  话未说完,已被那独眼汉子嘶声打断:“老贼,你杀兄杀嫂、害死婢仆五十余人,可谓罪恶滔天!你说和我素不相识,你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我就是你那害不死的侄子,杜铮!”

  杜秋平俯身仔细端详起那汉子,突然一声惊叫:“你,你真的是……”

  知府李天德正满头雾水,管家李环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大人,刚才喊肚子疼的那二十多个人已经全都死了,是中了毒!”

  李天德听后脸色煞白:“都死了?那其他的人呢?”

  李环答道:“请老爷宽心,其他人安然无恙。”

  李天德恼火至极,几十个人突然毒发身亡,不管有何隐情,眼前这叔侄二人定难逃关系,他让衙役将数口施粥的大锅一起封了,指着独眼汉子怒喝道:“你这恶贼,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又毒害这许多人的性命,你的眼里还有王法吗?来人,给我带回大堂,先让他吃一顿板子再细审。”

  早有捕快持木枷铁链将那独眼汉子锁了,往凉州府衙拖去。

  李天德向杜秋平拱拱手,杜秋平长叹一声也跟着去了府衙,灾民看出了这等命案,早一股脑地散去了。

2. 江南血案

  在凉州府衙大堂上,独眼汉子高呼冤枉,说粥场发生的命案和他无关,他杀杜秋平是为给爹娘报仇,之后就说出了一桩令人闻之色变的惊天血案。

  十年前,杭州的杜家数代经营药材,聚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杜家的主人杜清宇是个奇人,他常年和药材打交道,对药性熟悉无比,慢慢地对医术发生兴趣,数年后,他竟成了一个起死回生的神医。

  杜神医和别的医家不同,他家底既厚、医道又精,凡是来诊治的贫苦病人,不收分文,所以很快名传天下,江南百姓对他无不敬仰。杜神医治病救人,乐在其中,不料灾祸已悄然来临。

  这天,杜神医在医馆里呆了半天,竟没有一个病人前来就诊,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天是他的五十大寿,病人们对他敬若神明,早就得到了消息并相互通传,所以这一天,即使病入膏盲的人也不来医馆,就想让他在寿辰这天能和家人在一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杜神医后来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原委,他不忍拂了病人的好意,只好回家去了。

  当晚杜府灯火通明,大摆家宴,府里的婢仆都得了赏钱,个个满脸喜气。然而在喝完最后一道点心——银耳杏仁汤之后,大家骇然发现,所有人竟都没了一丝力气,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杜府上下五十多口人全都中了毒,就连杜神医也未能例外。就在这个时候,三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们手持利刃,一言不发,开始了血腥的屠杀,杜家上下人等在那晚尽数被害,凶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所有人都被当胸一刀直穿后背,死状极惨。第二天,案子传开来后,百姓无不痛哭流涕,后来人称:江南血案。

  知府李天德听独眼汉子说完这段往事,点头叹道:“这江南血案本官也有所耳闻,那杜神医岐黄妙术天下无双,却不料竟遭此厄运,实在可悲可叹。你自称是杜神医的儿子,可据本官所知,那桩惨案中,杜家并没留下活口啊——”

  独眼汉子眼里含着泪,跪前几步撕开上衣,嘶声说道:“大人,我确是杜神医那劫后余生的不孝儿子杜铮!不信大人请看这里——”

  李天德看了一眼杜铮那精赤的上身,脸色顿变,只见他前胸和后背各有一道吓人的伤疤,伤疤微微向里凹进,一看便知是被利刃洞穿后留下的痕迹,只是不知他受了这必死的一刀,竟如何活了下来?

  杜铮用手指着杜秋平,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人,杜铮侥幸不死,只因老天要我揪出这个人面兽心的恶贼,给我那九泉之下的爹娘报仇!”

  李天德看了看杜秋平,杜秋平却很平静,一言不发神色自如,好似杜铮指认的凶手与他没半点关系。

  杜铮接着说道,那晚他被凶手穿胸一刀后,以为必死,谁料半夜却痛醒过来,这时凶手早已离开,他强忍着疼痛,爬到药房,取了止血的伤药,胡乱抹了,然后一点一点爬出了院门……凭着耳濡目染学来的医术,凭着怀里揣的那些治伤灵药,凭着胸中那颗充满了仇恨的心,他活了下来,虽然他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杜铮惨笑着说:“养好伤后,我明查暗访却一无所获,直到流落到这凉州城——大人,我以为我这亲叔叔早在那晚就死了,谁料他却好端端地活着,你道他为何会活着?这是因为,他,就是那幕后的凶手!”

  李天德听了不由微微点头,若事实真如杜铮所说,那杜秋平确实有莫大的嫌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铮接着说道:“我这叔叔杀害兄嫂,为的就是杜家那数不尽的财富!我爹爹仁心妙手,活人无数却不取分文,每日还要送上真金白银买来的各种药材,自是花钱如流水,尽管我杜家富甲天下,数年来家产也减去了十之一二,我这叔叔杜秋平对此极为不满!”

  杜铮喘了口气,嘿嘿冷笑,又接着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父亲后来又得了一件宝物,那就是传说中的血蟾珠。”

  李天德和堂上众衙役正听得全神贯注,这时突然听到“血蟾珠”三字,更是精神一振。血蟾珠在天下至宝中排名第七,相传,血蟾、冥蝎、赤蛇、金蜈、天蛛是天下五种最毒的毒物,它们在机缘巧合会聚后会相互杀戮,若是血蟾最终活了下来,它就会吸收其他四毒的毒性,同时,它的体内也会孕育出一颗内丹,人称“血蟾珠”,这血蟾珠能克制一切剧毒。这道理想来也简单,若非血蟾有这样一个宝贝,它体内的剧毒早已将它自己毒死千万遍了。

  杜神医如何得到血蟾珠,已不得而知,但他的确欣喜非常,江南潮湿,多有蛇虫出没,有了这血蟾珠,只需将珠子贴近患者伤口,毒液自会被珠子吸尽。更令人称奇的是,血蟾珠在吸毒之后,只需将其置于一盆冷水中,半个时辰后,所吸毒物就会自动释出,珠子也恢复到原来的晶莹剔透,如此宝物,实在是万金难求。

  杜铮说:“我爹爹一心想的是救人,我这叔叔却不同,他最爱研制毒药,血蟾珠既是一切剧毒的克星,他怎么可能放过?”

  堂上站着的杜秋平,依旧神色如常,这时他向李天德拱手说道:“大人,切不可听我这侄子胡说,那晚家里被贼人屠戮,场面血腥恐怖,小侄受到刺激,只怕神智已出了问题。家兄名扬天下,我岂会害他?当晚杜某也险些被恶贼所害,能苟活到今天,只不过是因为我和我这可怜的侄儿一样,都是那桩血案的幸存者。”

  说到这里杜秋平缓缓解开了上衣,李天德一眼望去,赫然发现杜秋平的左胸口,竟也有一道骇人的伤痕。本来听杜铮说了案子的始末,李天德心里早已认定,这杜秋平必定就是幕后指使,谁料他竟也有伤?

  杜铮看后,呆了半晌,但不久就怪笑起来,说道:“老贼,你好深的心计,任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难逃报应,不信我们就走着瞧。”说完,竟闭上眼睛,再不发一言。

  这案子曲折迷离到了这个地步,一时怎能理得顺?眼看天色已晚,李天德把惊堂木一拍,退堂了。他让衙役将杜铮关进大牢,却把杜秋平放回了家——杜秋平在这凉州城家大业大,不怕他飞到天上去。

3. 捕头金七 

  杜铮被关到大牢后,既不喊冤也不叫嚷,他从狱卒那里要了笔墨,在牢房的墙壁上胡乱写了几行字,就端坐在一堆干草上,一动不动了。

  夜里三更时分,狱卒早已疲惫不堪,但杜铮却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了响动,那是狱卒倒在地上的声音,黑暗中,一个人像狸猫般滑了过来,那人身穿黑衣,脸也蒙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从狱卒身上解下钥匙,三下两下就打开了牢房的铁门。

  杜铮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杜秋平那老贼让你来杀我的?”

  那蒙面人悄声说道:“杜公子莫要误会,我是来救你出去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快快随我离开。”

  杜铮历尽了人世的险恶,哪会被三言两语就打动,,更何况他心里早有一番计较,所以不管那人如何苦劝,就是不肯离开牢房半步。那人见劝说无用,竟抢上前伸手往杜铮颈上用力一切,杜铮就软倒在了地上……

  蒙面人把杜铮劫到了一所破屋中,过了一会,杜铮悠悠醒转,那人上前施礼,自称名叫金七,原来他竟是凉州府衙的捕头!杜铮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金七家里布置得甚是简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里屋的床上躺着个形销骨立的老妇人,一看就知道病了有些年头了。

  金七把那老妇人轻轻抱起来坐好,兴奋得颤声说道:“娘,孩儿请来了江南杜神医的后人,这次一定能将你这顽疾治好。”

  杜铮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这金七冒险劫他出狱,竟是为了要给老娘治病!杜铮已得他爹的五分真传,当下就给金母切了脉。金母的经脉僵化滞塞,虚弱无力到了极点,杜铮细查后发现,竟是中了慢性毒药的症状。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而药味中又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杜铮轻嗅了一下,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拿起桌上的笔,转眼便写下一张药方,说照方调理月余就可康复。

  那金七一听说母亲有救,双手颤抖着接过药方谢了又谢,瞧那样子,真恨不得给杜铮跪下磕几个头才好。

  出了里屋,杜铮关上门窗,突然轻声问道:“金捕头,刚才你母亲屋里所燃的龙涎香,可是杜秋平所赠?”

  金七听了这话骇然变色:“公子,你嗅得出那是龙涎香不足为怪,但如何得知那香是杜秋平送的?”

  杜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告诉他,金母的病根是由家里所燃的龙涎香而起。这龙涎香珍贵无比,能静心安神除秽,有诸般妙用,但是不宜久燃,因为吸入过多,人体内就会积下莫名的毒素,人也随之形销骨立。似金母这般,若再拖个十天八天,只怕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金七听了,脸上血色尽褪,忙进屋灭了那香,出来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杜秋平这贼子,金某对他推心置腹,他却拿我当一颗棋子,不惜要害我老母的性命,真是蛇蝎心肠!只是公子,你既然早已知道我的底细,为什么还要对家母施以援手?”

  杜铮轻叹一口气:“我若见死不救,如何做得江南杜神医的儿子?”

  金七听了浑身剧震,突然,他扑通跪倒在杜铮面前,满面惭色道:“公子,你对家母有再造之恩,金七却多有欺瞒之处,真是该死之极,我这就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金七本是凉州府的捕头,与杜秋平素来交好,谁知那杜秋平城府极深,送他珍贵比无的龙涎香,却是下了一步暗棋:在金母中毒之后,他便充好人告诉金七,金母的病唯有血蟾珠可解……设下这等计谋,只因当年杜秋平怎么也找不到血蟾珠,而金七武功高强,将来无论血蟾珠落在谁手里,金七都将是他夺取宝贝的马前卒。

  金七为人至孝,当日在大堂上得知杜铮是杜神医的后人,就动了劫牢救母的念头。不料,当晚杜秋平就亲自前来拜访,再三怂恿金七从杜铮那里套取血蟾珠的秘密。巧的是,杜秋平才走,知府李天德又把金七叫了去,暗中嘱咐他半夜劫牢,并要他千方百计骗取那颗血蟾珠。这两人所图之事竟不谋而合,金七虽觉这事过于下流,但他救母心切,也只好答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杜铮刚到金家就识破了杜秋平的诡计,而且杜铮医术有成,不用那血蟾珠,只一张药方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杜铮听了金七的话,神色平静,并无一丝怪罪的意思,金七大为感激,沉声说道:“公子对家母有活命之恩,金七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帮公子报那血海深仇,据我所知,当年血洗杜府的凶手有三个……”

  金七身为捕头,自然能查到旁人难以知道的一些内情,据他所知,杜秋平与祁连山上的一伙盗贼交情不浅,那伙盗贼为首的有三个,人称祁连三凶。巧的是,当年血洗杜家的也是三个蒙面人,同样残忍好杀,与这三个强盗正是一般模样。

  杜铮多年苦寻仇人不得,此时被金七一口道出,只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一下被掀翻,心里欢畅至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祁连三凶,嘿嘿,杜铮终于找到你们了!”

  金七劝道:“公子,贼人势大,待我安排好老母——”

  杜铮打断金七道:“报仇的事不用你帮忙,杜家的血仇还得由杜家人来报。”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句话,把纸装入信封,递给金七,“现在你马上送我回牢房,然后再把这封信交给李天德。”

  听说杜铮要回大牢,金七哪肯答应:“公子,你如今涉嫌毒害二十多条人命,若回到大牢,只怕有死无生,我金七怎能恩将仇报?不如让我助公子立即逃走吧!”

  杜铮听了大怒:“我若逃走,怎能报得了血海深仇?放心,回到死牢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心里有分寸。”

  金七知道眼前这人虽然独眼断腿,却深谋远虑,只得答应,正要接过那封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笑:“我的好侄儿,你这是要去哪里?莫非要找我这个叔叔报仇不成?”

4. 仇人相见 

  来人不是那杜秋平还能是谁?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随从,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中一个面目有些熟悉,杜铮细看,正是当日用木勺击中他的那个下人。

  金七勃然大怒,跨前一步道:“杜秋平,你这狼心狗肺的**,我诚心对你,你却变着法子使毒计害我,你还是个人吗?”

  杜秋平冷笑道:“你自己笨,怎能怪得了别人?”

  杜铮的目光扫过杜秋平身后的三人,淡淡地说:“叔叔真是好本事,这三个恶贼竟成了你的跟班随从。”

  杜秋平终于露出他阴狠的一面,说:“侄儿,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何不将那宝贝的藏匿之处说出来,你若说出来,我便让你死个瞑目,让你知道我杀你爹娘的真正原因。”

  杜铮思忖片刻,突然愤怒地叫了起来:“莫非因为那次你勾结倭人,爹爹对你动了家法?”

  杜秋平狞笑道:“好个聪明的侄儿!不错,你那老子迂腐糊涂,不让我跟倭人做生意,一顿大棍将我打得两个月下不了床,他既挡我财路,我怎能还让他活着?”

  原来,当年杜秋平结识了几个倭人,还把他们的一种药物贩卖到了江南。倭人的这种药物类似于鸦片,却比鸦片更猛上数倍,人服食后癫狂兴奋,能产生种种幻觉,但不久就会神智尽丧。杜神医知道这事后愤怒至极,动用家法将杜秋平整治得卧床足有两月,那些邪药也被他收去尽数销毁……从这以后,杜秋平怀恨在心,经过一番周密的布置,他定下毒计,对祁连三凶许下重金,在杜神医大寿那天,先下毒后杀戮,终于酿成了血案。事后他发现,杜铮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怕被官府查出蛛丝马迹,就搬到了这偏远的凉州城。

  杜秋平冷笑着说道:“经过十年的努力,我已将倭人的药物重新调配了出来,前些天施粥,就是为了试它的药性,要不然,我为何要平白施粥给那些贱民?我没想到的是,那药和你为制造混乱下的药混在一起,竟变成了穿肠的毒药……”

  听到这里,金七再也忍耐不住,他手握长刀厉喝一声:“好个恶毒的贼子,我跟你们拼了!”

  这时杜铮突然大笑道:“李大人,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让这一伙贼子给乱刀分尸了,那血蟾珠只怕——”

  杜秋平等听了大惊失色,这时小院的木门外有人笑道:“杜公子,本官对你佩服至极,我们这些人,原来一直都跟在你屁股后打转转。”接着,李天德带着几名捕快从院门外冲了进来,而金家的院墙后也突然冒出许多人,个个硬弓利弩,对着小院里的人。

  李天德看似来得突然,其实不然,金七是他授意劫牢的,这风筝既被放上了天,自然要扯紧手上的线。杜秋平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铮向李天德拱拱手,说道:“大人,你既已知我的心意,我也知你的心意,何不拿出一点诚意?你将这四个恶贼一起杀了,替我报了大仇,事后我定将那血蟾珠双手奉上。杜铮对天发誓,若有半点虚假,让我九泉之下的爹娘都不得安宁!”

  李天德听他竟发这等毒誓,大喜过望:“杜公子此言可当真?”

  此时杜秋平吓得魂飞魄散:“请大人饶我一命,只要留我一条命,我愿将杜家所有财富都送与大人!”

  李天德看看杜铮,又看看杜秋平,两边出价都不小,一时不由有些两难。杜铮淡淡地说道:“大人如果杀我,必然落个杀人夺财的骂名……其实我也可以让大人得到杜家的财富,不但不会惹下祸端,还可让大人立下一件大功,从此平步青云。”

  见李天德还在犹豫,杜铮笑了笑,说:“大人,我已在牢房墙壁上留下了一首诗,凭这首诗,大人就能得到杜秋平的财富,到时我还会献上血蟾珠。大人如果不信,这就是我所题诗歌的内容,请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让金七递了过去,李天德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阵怒气,正要喝骂杜铮,却突然忍住,转眼间又喜笑颜开,看完全诗,语气竟兴奋得不能自抑,颤声问道:“公子,你真愿这般助我?”

  杜铮点了点头,这位知府大人脸色一沉,手一挥让众人放箭,祁连三凶虽然武功高强,但一直被四周的利箭硬弩指着不敢动弹,这时想杀出去也迟了,雨点般的利箭一起射到,转眼间杜秋平和三凶就全都成了刺猾。

  杜铮朝南跪倒,大哭道:“杜家列祖列宗在上,杜秋平勾结贼人害死我爹娘,又研制毒药到处害人,实在罪大恶极!杜铮不孝,今日代你们清理门户,还请列祖列宗见谅。”

5. 天下第七  

  那么,杜铮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竟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呢?其实上面只有十六个字:维祸无边,止寿两年,横竖由他,十四蒙冤。这是一首大逆不道的反诗,说那雍正皇帝祸乱天下,还诅咒他没有头、活不长,而且直言他当年篡改了先皇的御旨,这才夺得十四皇子的皇位。雍正皇帝性子严酷,对别人说他夺了兄弟的皇位更是万分忌讳,杜铮写下这等反诗,便是犯了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此时的杜铮哪里还有什么九族?就只有他叔叔杜秋平这一脉,杜铮正是要借此将杜秋平在凉州城的势力连根拔起。

  李天德看到这首反诗一开始自然大怒,但他转眼就明白了杜铮的心意,所以心中狂喜,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把此事上报,朝廷一定会下旨灭了杜家,杜家富甲天下,若被抄家,自己随随便便也能从中克扣几十万两银子,杜铮的血蟾珠也会落到自己手中,加上抓到了反贼,圣上必然高兴,到时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真是一举三得。

  看了李天德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雍正果然大怒,令李天德连夜将那杜府抄了,抄得家产数亿,杜秋平的妻妾子女仆婢一百多人,有的被杀,有的充军,有的遣散……杜秋平为当年犯下的血案付出了千百倍的代价。

  在凉州城的死牢里,李天德带了酒菜亲自来见杜铮,两人对饮一杯,杜铮说道:“大人替我报了血海深仇,杜铮也绝不会食言,我死之后,请大人将我埋到城西的乱葬岗,在那里我早就准备了一座空坟,你挖开坟墓再掘地三尺就会得到一个锦盒,那血蟾珠就在盒子里。”

  李天德听了称赞不已:“杜公子心思缜密,天下无双,这宝贝埋在坟地里,若不得你的指点,便是神仙也万难找到,妙,实在是妙极。”

  杜铮突然道:“大人,其实杜铮在五年前就已到了凉州城,寻得了杜秋平的下落,大人可知我为何迟迟不实施这复仇大计?”

  李天德微微一愣:“本官是去年才到凉州的,这却如何得知?”

  杜铮微笑道:“大人说得不错,正因为大人年前来到这凉州城,杜铮才有了报仇的希望。大人的前任既糊涂又胆小,他如何敢贪我那宝珠,又如何敢灭了杜秋平而吞进数十万两银子?我就是看准了大人贪得无厌,却又胆大包天,若非如此,杜铮一个残废怎能报得了血海深仇?”

  李天德听了竟不怒,举杯说道:“如此说来,杜公子是本官的知音,哈哈哈,来,我们再干一杯。”看着杜铮悠然喝下杯中酒,李天德竟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他前脚才出牢门,这边,杜铮已七窍流血而死。

  既已得到血蟾珠的下落,李天德如何还能坐得住?他带着管家李环,拿着铁锹镐头急急地来到了城西的乱葬岗。谁知道两人找了半天,几乎将那片岗子翻了过来,仍然找不到刻着杜铮名字的墓碑,李天德大怒:“好个不守信诺的东西,竟敢骗我!”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块特别的墓碑上,这块墓碑上面写的不是人名,只有四个大字:天下第七。李天德看了,眼睛顿时亮起来,让李环快挖,杜铮所说的空坟必定就是这一个。

  两人挖开坟墓,掘地三尺,果然看到一个锦盒,李环将盒子打开,里面真的有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那珠子光华流转,即使大白天也能看到有丝丝毫光射出,不是血蟾珠还能是何物?

  李天德一把抢到手里,哈哈大笑道:“好个杜铮,临死还跟我玩这种雕虫小技,你虽然智计过人,但这天下第七的宝物还不是到了我的手中?如今我既得财又得宝,不久还要官升两级,若论智谋运气,我李天德排个天下第七,只怕绰绰有余,哈哈哈!”

  那李环也跟着大笑,但笑着笑着,李环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恐无比:“老爷,你的脸!”李天德只觉脸上有点痒,就伸手抓了一下,这一抓让他魂飞魄散,因为他这轻轻一抓,脸上竟被随手抓下一块肉来。

  李天德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这,这是尸毒!”李环方才也接触了那颗珠子,此时又能比李天德好到哪里去?这尸毒的毒性剧烈无比,两人才鬼叫几声,已双双栽倒在地。

  杜铮并没有食言,李天德和李环挖出来的正是他们想要的那颗血蟾珠,只是他们不知道,血蟾珠有吸毒的功能,它已被杜铮在坟地里埋了整整五年,早就吸尽了这片坟地的尸毒,变成了一颗毒得不能再毒的毒珠,李天德主仆不知底细,就这般把它拿在手里,岂能还有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乱葬岗上又来了一个人,却是捕头金七,金七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正是已死去半日的杜铮。金七将杜铮的尸身放入深坑,用木棍夹起那颗珠子,放回锦盒,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杜铮的身边……

  这以后,世上再没有了血蟾珠,也没有了关于血蟾珠的传说,有的只是天下第七的故事。关于天下第七的故事,流传版本很多,有人说天下第七是一件宝物,有人说天下第七是一条计谋,有人说天下第七是一种武功……传得最奇最广的,说天下第七是一名身带残疾的大侠,虽然他独眼断腿,却诛杀了城中最歹毒的奸商、最凶狠的恶匪和最狡诈的贪官,为父报仇,为民除害,伸张了正义……

墨猴

埃杰顿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但是最近半年苦于没有写作灵感,几乎写不出一个字来。迫于生活的压力,他必须尽快写出一个好的作品。

这天他为了寻找灵感走上街头,快走到牛津郡法院的时候,一个小古玩店橱窗里的墨水瓶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墨水瓶是银制的,约十厘米高,喷漆的底座上饰有中国文字,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它的盖子上栖息着一只干瘪的小猴子。小猴子比墨水瓶略小些,除了脸,浑身大多都是灰色的,嘴巴周围黑乎乎的,好像喝了好多墨水一样。埃杰顿喜爱奇形怪状的东西,他迅速走进这间小店,打听起这件商品来。

小店老板告诉埃杰顿,这个盖子上的是墨猴,它是中国神话中的一种动物。据神话记载,墨猴从墨水瓶里吸取墨水,可以给主人提供艺术灵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埃杰顿付了一大笔钱,拿着墨水瓶和墨猴匆匆回到他的小房间。

埃杰顿搜遍三本参考手册,还是不能确定墨猴的起源,更不知道有什么仪式需要他去做。

那天晚上,埃杰顿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他轻轻地从墨水瓶顶上拿下墨猴时,不知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的皮肤。他迅速收回手,检查受伤的手指。他的食指指肚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淌过钢笔,滴到墨水瓶上。

埃杰顿处理了伤口,重新坐到书桌前。他警惕地边看墨猴边从瓶里吸墨水,然后开始写作。熟悉的动作一气呵成,都让他忘记了去惊叹灵感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这个晚上他一直在写,他不断地填满钢笔,埋头于创作,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他的伤口裂开了,血流到钢笔和纸上,这个时候他又重新填满钢笔,鲜血向墨水瓶的最深处流去。

埃杰顿睡得很晚,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前一天晚上的体力透支让他觉得虚弱无力。但吃过早餐后,他又觉得精神焕发了。

回到书桌前,埃杰顿发现墨猴从墨水瓶上面掉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从书桌上拿起它,发现它现在比墨水瓶还要有分量。这个小家伙的毛也比在古玩店的橱窗里看上去有光泽多了,正在清晨的日光下闪着健康的微光。

突然,埃杰顿感到墨猴动了。它的手臂和后腿懒洋洋地伸开,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哈欠,露出小钝齿。埃杰顿惊慌地扔下墨猴,听到它落到书桌上发出惊恐的"吱吱"声。片刻之后,它抬起屁股,用略受伤的表情看着埃杰顿,慢慢走到墨水瓶前,然后轻轻地蹲在墨水瓶旁边。它打开墨水瓶的盖子,耐心地等着埃杰顿将钢笔吸满水。

困惑的埃杰顿仿佛不会动了一般,形势的变化令他大吃一惊。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除了开始写作和发疯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于是,他又拿起笔从瓶里吸满墨水。墨猴毫无感情地看着埃杰顿,等到他填满墨水开始写作后,它就立刻陷入了沉睡。

尽管墨猴让埃杰顿紧张不安,这依然是他创作效率最高的一天,完成了五个章节,甚至都不需要修改。

天色变暗时,埃杰顿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很疼,这时墨猴醒了,来到埃杰顿手里的钢笔这儿。墨猴用小爪子抓住作家的手指,嘴巴对着伤口开始吸吮起来。一瞬间埃杰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叫着把墨猴从他手指上甩下来。一不小心把它弹到墨水瓶上了,墨猴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墨水瓶底部,就这样小家伙一动不动地躺在了纸上。

埃杰顿马上拿起它,放在左手的手掌中。墨猴显然受惊了,它半闭着眼睛,恍惚地左右摇着头,好像在试着努力集中精神似的。埃杰顿立刻为他的轻率而感到后悔--他伤害了这只墨猴。如果没有它,埃杰顿将会再次失去写作的灵感。埃杰顿在担心和嫌恶中左右为难,不情愿地做了个决定:他用拇指紧紧按压住食指,以便从伤口中挤出来几滴血,把血滴入墨猴的嘴里。

这还真是奏效。小家伙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它抬起屁股,伸手抓住埃杰顿受伤的手指,在那里欢快地吸吮着。饱餐一顿后,它满足地打着嗝,重新开始睡觉。埃杰顿轻轻地把它放在墨水瓶边,然后拿起笔,睡觉之前又写了两章。

那天以后,这种情况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每天埃杰顿起来后,先给墨猴喂血,然后开始写作,到了晚上再喂一次,然后继续写作,随后像个死人一样上床睡觉。

除了每天的喂血和偶尔需要吃熟透了的香蕉外,墨猴好像还需要一些感情和关注。但是埃杰顿决定忽略墨猴这个令人震惊的发展趋势,所以现在当他写作时它不得不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或者躺在沙发上打瞌睡。埃杰顿不知道是否能训练墨猴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从而留给他更多的写作时间,然而当他通过使用简单的手语向墨猴提出这样的提议时,小家伙非常生气,整个下午都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

埃杰顿发现了一些新的令人不安的变化。墨猴开始脱毛,露出了粉白色的皮肤。此外,墨猴越长越大,埃杰顿不得不割伤手腕和腿上的静脉才能够喂饱它。

有一天,埃杰顿拜访完出版商,回家后发现墨猴正试图穿上他的西服时,他开始认真地怀疑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埃杰顿越琢磨这件事,越觉得这个小家伙将会发生巨变。然而这本书还没有写完,埃杰顿只得默默地忍受着。

八月底的一天,埃杰顿向出版商交付了完整的手稿。一周后,恰逢埃杰顿的生日,这一天,他很欣慰地收到了来自编辑的信函。信中称赞他是个天才,说这本书让人期盼已久,许诺它将会使埃杰顿置身于文学的万神殿,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将会有最舒适和最受人尊敬的晚年。

那天晚上,埃杰顿正迷迷糊糊地要入睡,突然感到有人在用力拉他的手腕,向下一看墨猴正握住他的手腕,两颊不停地鼓动着,此刻它正趴在他的伤口上不停地吸吮着。明天,埃杰顿想,明天一定要处理掉它。明天把它送到动物园,我们的交易就永远地结束了。可是随着他变得越来越虚弱,渐渐地他的眼睛闭上了。墨猴抬起头来,埃杰顿意识到不会有动物园来带走这只墨猴了,因为墨猴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第二年,埃杰顿的书出版了,获得一片赞誉。他的出版商举办了隆重的招待会,在会上感谢并授予他荣誉。他简直就是伦敦文学联盟最耀眼的光芒,大家都向他致敬。这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埃杰顿。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伦敦,听说,他用那部大作赚的钱买了个小田庄,一直生活在那儿。

人们偶尔回忆起最后见到埃杰顿的那天晚上时,会表示有点儿奇怪。那天晚上,有人发表了演讲,埃杰顿的一个新的仰慕者朗诵了一首诗,可是这个大人物自己却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人们要他讲话时,他只是微微礼貌地鞠了一躬,并用亲切的微笑来接受他们的鼓掌。

当他周围的人们喝着最好的香槟,尽情享用着各色佳肴时,埃杰顿正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抚摸着胸部杂乱的毛发,满足地大口咀嚼着一根熟透了的香蕉。

霓裳羽衣珍异馆的来客

四方街有个“珍异馆”,珍异馆里有个覃老爷,能识四方珍禽异兽,专替那些爱侍弄花草鱼虫的达官贵人掌眼。

这天,淫雨霏霏,覃老爷像往常一样在珍异馆中坐堂,有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脱掉了淌水的蓑衣,打了一揖说:“久闻覃老爷见多识广,认得四海里的龙王,五岳山上的大鹏,我有件东西,特地登门请您掌眼。”

覃老爷见他衣着普通,也没往心里去,只说“拿上来吧”。于是,那人就将手伸进了口袋,你猜猜,掏出来的是啥?嗨,一根羽毛!覃老爷接过来一看,却大吃了一惊,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韧性如竹,坚硬如钢,乍看是黑色,对着光一瞧却通体透明。那人问道:“不知道这是何鸟身上之物?”

覃老爷面色一沉,说:“覃某从没见过,您还是另请高明吧。”那人听了有些失望,说:“覃老爷都不认识,天下怕是没人认识了。”

覃老爷却一笑:“我虽然不知道,但如果你把这根羽毛的来历细细告诉我,也许我能瞧出些端倪。”

来人叹了口气,道:“好吧。”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雀儿的故事

来人说自己姓宁名冲,本是从詹州进京赶考的举子。有一天,他走到一处荒山野岭,遭遇一伙山贼袭击。生死存亡之际,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位妙龄少女,竟和这伙山贼打斗起来。他受惊过度昏死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小木屋里,被这少女救下了。一位少女如何斗得过山贼?他也曾有所怀疑,但荒山野岭多奇人异士,他就没再多想,安心养伤了。

宁冲的腿被砍伤了,不能行走,吃的食物都是女孩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孩只说她叫雀儿,独自一人住在这里。躺了半个来月,他渐渐能下地行走了,这才发现原来小木屋建在一块峭壁突出的悬石之上,三面凌空,只有一排由藤萝织成的天梯与地面相通。雀儿每天都从这天梯上爬出去,却叮嘱他,男人的身体太重了,没事不要乱爬,要什么,她会从外边给他带回来。

宁冲听了心存疑虑: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受伤时,又是如何来到这悬石之上的?一天,他假装睡着,恍惚中感觉雀儿要出门,就躲在窗后偷偷看着,却发现她走到悬石边,突然,从肋下伸出一对翅膀来,嘴上也多出了一只鸟喙……

讲到这里,宁冲故意停了一停,但覃老爷似乎没有惊讶的感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宁公子既然认识它们,又何必拿一支羽毛来让老夫费神呢?”

宁冲听了,没有回答,却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撞破了雀儿的真身,但她待我一片真心,所以也没有特别惊慌。不过,我仍然挂念京城的科考,雀儿虽然舍不得,但还是让我去了。可能是否极泰来吧,我在本次殿试中春风得意,名列探花。我满心欢喜地回去找她,没想到雀儿却不见了,所以我只能来此求您指点,看能不能再找到她。”

覃老爷听完,却生出一个疑问:“从詹州上京路途遥远,你又耽误了半月之久,如何能准时赶到呢?”

宁冲眉头皱了一下,说:“这又是我欠雀儿的另一份情了。我也跟雀儿说了怕赶不上考期的担忧,雀儿却说她有办法。三天后早上醒来,我的床头就多了一件大氅,全是用银黑色的羽毛缝制的,又轻又暖和。雀儿叫我穿上,我依言披在身上,没想到心念一动,竟然蹿上了三尺高,原来这是雀儿为我专门缝制的‘霓裳羽衣,穿着它,我也能像雀儿一样飞翔了。我兴高采烈,雀儿却勉强一笑,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来她为了缝这件衣服,熬了三天三夜,元气大伤。我想留下来照顾她,她却说,大丈夫当先建功立业。于是我忍痛告别了雀儿,御风而行,果然快了很多,终于在科考前赶到了京城……”

自有玄机

听到这里,覃老爷沉思了半天,这才说道:“宁公子,你怕是没讲出故事的全部吧。”宁冲眼神有些闪烁,支吾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覃老爷何出此言?”

覃老爷冷冷一笑,说:“你虽然是一介布衣打扮,但这腰间的金蟒带可不是一个新晋的进士能够买得起的。你怕是攀上了高枝,才不肯回原来的小木屋受苦吧?”

宁冲一听,顿时黯然神伤,这才说道:“覃老爷果然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原来,宁冲高中探花后,得当朝崔尚书青眼相加,做了他的乘龙快婿。他一方面舍不得岳父赐予的富贵,一方面又忘不了雀儿的妩媚,所以想尽享齐人之福。于是,他飞回小木屋,打算说服雀儿做小妾。雀儿虽然满眼泪光,但还是答应了,没想到这只是缓兵之计,她第二天一早就不辞而别了。宁冲觉得心中有愧,想找回雀儿,不惜忍气吞声来珍异馆打听线索。

覃老爷听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宁公子,如果你仍然话说一半,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请回吧。”

宁冲也有些激动:“我已如实相告,你要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覃老爷一停,指出了话中的漏洞:“你乃新科探花、尚书快婿,怎么会冒着岳父不满意的风险,花如此精力寻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呢?其中怕是还有隐情吧?”

一番话仿佛击中了宁冲的痛处,宁冲只好继续供述:原来,崔尚书在党争中失了势,被削职为民,尚书千金忧思成疾,不久就去世了。落单的宁冲,这才明白雀儿是真爱,所以想把她找回来陪伴自己。

覃老爷听到这里,讽刺道:“好,好一个随风而倒的负心汉啊!”宁冲却并没反驳,反而双膝跪地,说:“我知道错了,还请覃老爷给我一次机会。”

覃老爷回答说:“机会倒也可以给你,但我替人掌眼,收费不菲,更何况这样的奇事、大事、难事,不知你的报酬是什么。”

宁冲倒也爽快,他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不料覃老爷看也没看就摇起了头:“黄金白银,这是掌眼寻常禽兽的报酬,你要找的是能飞的天人,这些东西自然不够。”

宁冲想了想,咬牙道:“好,如果您能找到她,我愿意将‘霓裳羽衣奉上。”覃老爷一听也来了精神:“你带来了吗?”宁冲没有回答,只是取过了那件蓑衣。他将打湿的衰草一揭,里面露出一件银黑色的羽毛大氅来。

没想到这寻常的蓑衣里竟暗藏玄机,覃老爷却并不买账:“你说这是‘霓裳羽衣?谁知道你是不是拿鸡毛鸭毛缝的?”宁冲说:“你若不信,我穿上试试便知。”

“也行,你穿上看看。”

宁冲不耐烦地穿上了那件衣服,一穿上,怪了,那羽毛竟一片片地贴合到了他身上,像是天生长出来的一样,紧接着,一对翅膀从肋下生出,瞬息之间,宁冲的嘴上多了一只鸟喙!

就在这时,“啪”,覃老爷突然拍了桌面一下,启动了一个机关,说时迟那时快,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宁冲死死地罩在了网中……

迷途知返

宁冲大叫一声:“覃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覃老爷眼射寒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留着这宝贝也没用,不如我取你性命,留下这霓裳羽衣,也算让你赎罪了。”

宁冲惊出一身冷汗:“你,你……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覃老爷大笑一声,说:“你是人吗?瞧你现在,只是一只鸟!”

宁冲想脱下羽衣恢复原样,却被那网紧紧罩住动弹不得,他这才明白上了覃老爷的当。此时,覃老爷的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到了这一刻,宁冲反倒平静了,他含泪道:“你杀我可以,但在我死之前能否告诉我雀儿的下落,这样我化为魂魄也能找到她,也不枉豁出了这一条性命。”

宁冲说完,流下了一行清泪,覃老爷的刀也随之放了下来,他亲自给宁冲松了束缚,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刚才只是试你一试,看来你是真的有意悔改,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找到雀儿,再不要辜负她了!”

宁冲一愣,拜谢了覃老爷,覃老爷这才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雀儿的具体去向,但从这片羽毛观察,它应该是开天辟地之时的‘有翼族,根据《山海经》记载,主要分布在北陆宁州和东陆澜州,也就是如今的乌江之滨和福州境内,你往这两处寻,也许能找到雀儿。”

宁冲又拜了三拜,准备离开,覃老爷却叫住他,把那件羽衣扔了过去:“这个你带走吧,有它你找得也快些。”

宁冲这才千恩万谢地走出了珍异馆。宁冲走后,珍异馆又恢复了平静,覃老爷这才默默地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羽毛来,这一根与之前宁冲拿出的竟是一模一样。

原来,这并不是覃老爷第一次听说“有翼族”。他年轻时被舅舅霸占家产,谋害性命,也是被一位有翼族的女孩所救。女孩也耗尽心力为他织了一件霓裳羽衣,并把终身托付给他。可是,他无法忍受清苦的生活,偷偷告别女孩,典当了霓裳羽衣,开了这间珍异馆,最后只留下一根羽毛作为纪念。

他不知道宁冲是知道这段旧事而专程找来,还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自己。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自己能成全宁冲和那个雀儿,权当是弥补之前自己辜负那位女孩的过错……

跳房子

“跳房子”是简单质朴的民间小游戏,它在潜移默化中告诉孩子:做人要遵守规则,要一步步走,不要压线、不要越轨……

  小孩子的游戏

  上世纪60年代末,在一个小县城里,有两个同在小学读书的孩子,一个是女孩,名叫殷小蓉;一个是男孩,名叫万小林。孩子们晚饭后常聚在一起玩游戏,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跳房子”。

  跳房子,就是在地上画一个大方框,框里画上许多格子,格子里放一块扁圆的小石子,玩的人用一只脚跳着,把石子踢到另一个格子里,把所有格子踢完了,就算成功;要是石子压了线、脚压了线,或是两脚沾了地,就算失败了。

  殷小蓉是班长,每次她都先到,用粉笔在地上画好格子。她画的方格很规范,都是12格,孩子们管这叫“12间房”。小伙伴玩的时候,殷小蓉就坐在一边做记录。

  万小林也是天天来,就是成绩不好,天天给小伙伴垫底。忽然有一天,他出奇地大有进步,一连成功跳完两场。殷小蓉觉得很惊奇。眼看第三场他又快踢到12间房了,忽然,殷小蓉“啪”地放下纸笔,晶亮的眼光对着万小林,大喊一声:“下去!”万小林站住了,殷小蓉气愤地说:“你的成绩是假的,你在玩鬼点子骗成绩!”万小林说:“我玩什么鬼点子?”殷小蓉厉声说:“你要是不承认,从明天起,你不要来玩了!”万小林嘴一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扭头跑回家。

  万小林的父亲是县里的干部,见儿子进门眼泪汪汪的,一问原因,十分生气,就带着他来到殷小蓉家,问殷小蓉:“玩个游戏而已,犯得着这样对待小林吗?”

  殷小蓉的父亲是个工人,赶紧向小林父子赔不是,又对殷小蓉说:“快给万叔叔和小林道歉!”殷小蓉倔强地说:“我没有错,他弄鬼点子骗成绩,要认错的是他!”

  小林父亲张口冷笑,说:“嗬,真新鲜,我倒想听听,他玩了什么鬼点子?”殷小蓉说:“他玩了三个鬼点子,但我现在不想说。”小林父亲不耐烦了,说:“那好,等你哪天想说的时候,你说给我听。”说着就拉万小林回去了。

  回到家里,小林父亲对万小林说:“跳房子有什么玩头?来,爸爸和你玩别的。”玩什么呢,小林父亲拿出一枚五分硬币,在手中抛了抛,说:“我们来猜硬币,你猜哪面朝上?”小林没有兴趣,就随口乱猜,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猜,打开一看,次次都猜准了,这下小林高兴了,父子俩越玩越开心……

  一年后,万小林的父亲升迁到外地,万小林要随父母走了,殷小蓉和同学来送他。小林父亲上车后,忽然对殷小蓉招招手,打趣地说:“小蓉,你还记得吗?小林玩的三个鬼点子是啥,你还没告诉我呢!”殷小蓉笑笑,说:“我记着呢。”

  大人的游戏

  过了不多久,殷小蓉也随父亲“支农”下了乡,从此,两个孩子天各一方。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万小林早已步入仕途,这一年,他被调到市房管局任局长。

  上任不久,万小林应邀出席一个行业协会的座谈会,参加的都是本地地产界的“大腕”。休息时,有人说:“找个什么消遣吧。”一个姓梁的老总拿出一枚硬币,对大家说:“来玩猜硬币怎么样?”

  大家围了过去,梁总拉开手提包,里面有一大把美元硬币,硬币旁还有一小串钥匙。梁总说:“我摸一枚硬币,你们猜硬币上的头像是谁。”有人说:“白猜有什么意思?要猜就来个有奖竞猜。”梁总说:“我包里只有这些硬币和这串钥匙,要不这样吧,谁能连续猜中三次,我就把这钥匙奖给他。”

  梁总这么一说,大家兴致高涨。可是头像有好多种,大家猜来猜去,很少有人猜中。有人忽然发现了站在后面的万小林,就嚷道:“让万局长来猜!”万小林笑着推辞几句,随口就说:“我猜林肯。”梁总松开手一看,嗬,还真猜中了。

  梁总又摸了两次硬币,万小林都不假思索,一口猜准,大家惊诧不已,万小林却笑着离开了。梁总追到外面,将钥匙塞给万小林,万小林大笑:“玩玩开心的,拿什么奖品?”梁总却收起笑容说:“钥匙虽小,讲的却是守信,众目睽睽之下,我说话岂能不算数?”他把钥匙丢进万小林的车内,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万小林发觉钥匙圈上挂着张微型卡片,上面写着某小区几号房,不禁惊讶,原来这是一处豪宅的钥匙!万小林的老婆打趣地说:“都说你自小就会猜硬币,没想到还真有本事。”万小林没吱声,他心里清楚,不是他会猜,而是这个梁总和爸爸当年一样,会玩点小魔术。他记住了这个人。

  这天周末,万小林晚饭后在小区花园散步,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梁总。寒暄几句后,梁总说:“万局,我想上个新项目,最近有没有地皮要拍出啊?”万小林盯着梁总,盯了好一会儿,说:“棉纺厂附近有一块荒弃的地皮,你可以拍下来。”

  梁总知道那块荒地,紧挨着一个几十年的老旧工厂,环境极其恶劣,周围的在建楼都被迫成了烂尾楼,拍那块地岂不是往水里丢钱?但梁总不是普通人,他敏锐地从万小林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于是他笑着说:“拍那块地可要担风险啊,最好找一个合伙人,多上一份保险。”万小林说:“我介绍的,只有我来做替死鬼了。”梁总咧嘴笑了,说:“咱们一言为定!”

  不多久,这块地果然开拍了,竞拍人少,梁总轻松地以起拍价拿下了,他心里没底,询问万小林下一步怎么办。万小林说:“这块地两年内你不要动,押给银行做贷款,再用贷款收购周边的烂尾楼。”

  梁总立即照办,开始收购周围的烂尾楼,那些楼主真像碰见救星,白菜价脱手给他。梁总对万小林说:“同行都笑我是‘破烂王’呢!”万小林说:“你怎么看呢?”梁总目光炯炯地说:“我知道,你在下一盘棋,只是我不完全知道棋路。”

  万小林一字一句地说:“不错,我们在走三步棋,拍那块荒地是第一步,叫‘瞒天过海’,背后瞒着一个重大消息;收购烂尾楼是第二步,叫‘暗度陈仓’,在别人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收购价值即将暴发的资产。”

梁总似有所悟,问:“那第三步呢?”万小林说:“第三步叫‘树上开花’,现在那个老厂面临困境,你将所有资金投到老厂参股,当这一片价值整体暴发的时候,咱们来个颗粒归仓,尽收囊中!”

  梁总动了血本,参股到那个揭不开锅的老厂。一年后,一文不剩的梁总真是连买早点的钱也没有了。正当有的同行幸灾乐祸时,一个消息像重磅炸弹炸开了:老工厂很快将搬迁到外地,这块优质地皮被规划为商贸中心,一夜之间,这片地皮和老厂的价值暴增!

  这一下,梁总的资产到底翻了多少倍,谁也说不准,有人说至少十倍以上!这天晚上,梁总来到万小林的家,家里只有万小林的老婆。梁总高兴地说:“万局真是帅才,他不动声色,用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树上开花三招,使咱们两家财源滚滚!”说着他拉开皮包,掏出一大串钥匙,“我听说万局小时候爱玩‘12间房’的游戏,这是12套楼房的钥匙,也叫‘12间房’吧,圆万局长一个儿时的梦。”

  “跳房子”的点子

  正当万小林的事业顺水扬帆的时候,一个传言在市里传开了,说万小林有好多套豪华楼房。这天,万小林从酒店出来,正准备上车,见自己车旁挨着停了辆车,车上下来几个人,很客气地对万小林说:“我们是省纪委工作组的,有一些关于财产来源的问题,需要你协助调查,请上我们的车吧。”

  万小林酒醒了,神情非常镇定,他自信:他和梁总的合作天衣无缝,就轻松地说:“好,走吧。”

  到了一处地方,在一间办公室门外,工作人员对万小林说:“我们领导要见你,你进去吧。”万小林走进办公室,桌前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竟是殷小蓉,她正是省里来的工作组组长。万小林露出惊喜的神情,说:“天哪,是你呀!几十年了,终于又见面了!遗憾的是在这种场合。”

  殷小蓉说:“别在意,我们请你来,是协助我们调查一些事。不过,咱们是几十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太难得了,感触太多了,我们先聊聊吧。”万小林感慨地说:“人一生什么都能忘记,唯一不能忘记的是童年的伙伴!小蓉,我们在一起玩跳房子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殷小蓉点点头:“说到跳房子,我还欠你爸爸一个承诺呢,一直没有告诉他,跳房子时你玩的是三个啥点子,不过,我现在可以说,说出来,还挺有趣味呢。”

  殷小蓉面带笑容,说道:“那天我注意到,你进场以后,脚在跳,两只手却伸得老高,做着搞笑的手势,小伙伴们被手势分散了注意力,就注意不到你脚下犯规,你这个遮人眼目的点子,算是‘瞒天过海’吧,这是第一个点子。”

  殷小蓉接着说:“第二个点子呢,就是你的左脚看似在不停地跳,却并没有踢石子,而是用右脚尖悄悄移动石子,这第二个点子,可以叫做‘暗度陈仓’吧。”

  “第三个点子呢,你跳得非常快,别人眼花缭乱时,你一下子越过几格,直接跳到最后一格,口中喊‘跳完了’,这点子叫什么呢?我想,叫做‘树上开花’吧!”

  殷小蓉依然挂着笑容,注视着万小林说:“我没有说错吧?”万小林沉默了好一会,开口说出了三个字:“我交代!”

  万小林从“瞒天过海”开始,把他利用职权获取非法财富的事实,一五一十作了交代。交代完后他长舒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殷小蓉深深一鞠躬,说:“顺便,我也为儿时跳房子的事向小伙伴们道个歉:我错了!”

  这一天,早已两鬓斑白、年逾古稀的小林父亲,知道了儿子的事,也侧面从殷小蓉口中,知道了小林儿时玩的三个“鬼点子”!

……………………更…………………………

“杨秀英”的生意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在织布厂打工的杨秀英,一门心思要找机会发外财。机会还真来了! 这天,杨秀英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上街,正巧遇到一个老乡,对方看到她后眼睛一亮,问她想不想赚点外快。杨秀英说:“当然想,我正愁钱不够花呢。” 老乡便说:“我有个朋友,老婆刚出车祸死了,撇下两个月大的孩子。他想找人帮忙把孩子送回福州老家,因为路途遥远,就想找一个哺乳期的女人,可以一路给孩子喂奶。”见杨秀英有些犹豫,老乡又说,“事情很简单,到了有人接站,你把孩子交给对方就好了。而且,人家答应出一千块钱呢,你愿不愿意辛苦一趟?” 杨秀英一听有点心动,沉吟道:“行倒是行,可我还要喂我自己的孩子啊……这样吧,一千五我就干。”老乡龇牙笑了:“你还真会讨价还价,好吧,就一千五。” 第二天晚上,杨秀英抱着老乡送来的孩子,上了去福州的火车。第三天的早晨,顺利到站后,孩子的爷爷来车站接走了孩子,一千五百块钱就这样轻轻松松到手了。杨秀英很兴奋,这可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又比做工轻松百倍啊。只可惜,这种活儿可遇不可求。 想不到的是,刚过了两天,那个老乡又来找杨秀英,说:“还是跟上次一样的活儿,你干不干?”杨秀英先是一喜,而后一惊,心里就怀疑开了,她不笨,知道这种事绝对不会经常发生,便狐疑地问:“怎么可能呢?你们……不会是人贩子吧?” 老乡高深莫测地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中间人。你呀,只管赚钱,其他事情不要多问。一句话,你干不干?要不,我就去找别人了。” 杨秀英明白了,看来还真是人贩子,上次那孩子并不是回老家,而是被贩卖到了福州,怪不得当时自己感觉那“爷爷”的神情怪怪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怕:“不会有什么事吧?”老乡轻松地说:“能有什么事?孩子又不是偷的抢的,是从他父母手里买来的,没人会追究。再说,你不过是被人托了送孩子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出事了,也跟你没有关系啊。” 杨秀英觉着这话有些道理,心里就轻松了一些,又想到那厚厚的一千五百块钱,心就痒痒的。老乡立马看出她的心思,趁热打铁道:“这事儿一点危险都没有,小孩子又不会说话,有奶便是娘,路上要是有人问起,你就一口认定是自己的孩子,谁会怀疑啊?” 杨秀英回忆起上次送孩子的过程,一路上,不但没人怀疑自己,反而倍受照顾,走到哪里都有人给让座,那孩子认生啼哭的话,只要喂他喝奶就安安静静的了,谁都不会注意到自己。想到这里,杨秀英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不是想发财吗?有钱不赚,你不是傻吗?于是,她就下了决心,说:“行,我干!” 生意兴隆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有了一,就会有二,接下来三、四也就都来了。刚开始,杨秀英还有些内疚,尤其是看见三四个月大的婴儿,总觉得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就这样为自己开脱:反正自己不送,也会有别人送,那些孩子还是摆脱不了厄运。渐渐地,杨秀英就麻木了,她是越做越顺手,越做越大胆,后来,干脆把工厂的工作辞掉,搞职业化了。 这“行当”,并不是天天有活儿,有时候一两个月没生意,有时候可能要连轴转,一趟接着一趟,整月都不着家,即便回家,也是来去匆匆,顾不得跟儿子亲热一会儿。好在儿子有奶奶照顾着,即使喝不到母乳,只喝奶粉,也长得很快,跟庄稼似的,见风就长,几天不见,小模样就有变化。 最近,生意特别红火,杨秀英南下北上,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回家了。这天,她刚回来,还没到家呢,就接到雇主老李的电话,让她立即去广西接一个孩子,杨秀英只好立马转身,直接返回火车站,南下去了广西。 在广西却遇到点麻烦,因为当地风声紧,警方正在拉网查找该男婴,杨秀英在一家小旅馆足足躲了七天,等风声过去,才抱了孩子登上返程的列车。一路上,杨秀英是归心似箭,心说:都一个多月没见儿子了,小家伙一定又长了不少吧? 列车到站,杨秀英按电话指示,将婴儿送到了指定地点。来接孩子的是人贩子老李,老李验完货,非常满意:“好货,能卖个好价钱。”说着,把一沓钱交给杨秀英。杨秀英一点,有三千块,心里一喜,就问:“涨价了?”“不是。”老李掏出一张火车票,说,“你马上把这孩子再送到甘肃,还有一个小时就发车。” 杨秀英不太愿意去:“甘肃太远了,来回又得一周。我很久没回家了,你换别人去吧。”老李说:“有钱赚还不愿意?好吧,再给你加五百,总行了吧?”说着,点出五百块钱,拍在杨秀英手上。杨秀英眉开眼笑,对着钞票猛亲了一口,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跑一趟吧。” 七天后,杨秀英顺利返回。在火车站,老李将一个男婴送到她怀里,而后是一卷钞票和一张火车票,说:“把这孩子送到安徽,这次很近,来回三天就够了。”杨秀英看看表,距发车时间很近了,又来不及回家看儿子了。她不由叹口气,心说:反正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去了,也不差这三天。她把钱掖进腰里,腰里顿时鼓鼓囊囊的,令她兴奋:有了这,再怎么辛苦,也值了! 杨秀英抱着孩子上了火车,坐定后,她打开了襁褓,大概是老李给孩子喂了镇静药,孩子正睡得香甜。看这孩子,也就八九个月光景,长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她心说:这孩子可真胖啊,吃什么好东西吃的? 邻座的一个中年妇女探头看了一眼杨秀英怀中的孩子,惊讶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胖呀?”杨秀英骄傲地说:“我儿子吃得好呀。”中年妇女摇摇头:“我看这不是正常的胖,倒像是大头症的症状。”杨秀英不高兴了:“你儿子才大头症呢!” 中年妇女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我建议你尽快带孩子到医院检查一下,现在市场上有一些劣质奶粉,婴儿喝了会患大头症。”杨秀英挺了挺胸脯,说:“我家宝宝是母乳喂养的。”中年妇女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也就不再多说了。 其实,杨秀英也听说过劣质奶粉的事情,她也觉得这孩子有些不正常,不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明天,还不知他会成为谁的孩子。 第二天下午,杨秀英把孩子交到了接站人的手里,那人见孩子胖乎乎的,还挺高兴:“嘿嘿,这大胖小子,值了!”而后,杨秀英就返程回家。 这次,终于没有新任务了,杨秀英直奔回家,还没进家门,她就感觉有些异常,屋里好像有人在哭,冲进去一看,见婆婆正在抹眼泪。杨秀英顾不得别的,先去看儿子,床上却没有,她问:“妈,宝宝呢?”婆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闺女,俺对不起你,俺没用,宝宝丢了!” 顿时,杨秀英脑子里“轰”的一声,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声问:“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 婆婆断断续续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三天前,趁着孙子熟睡,她出门去买菜,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还以为是被儿子抱走了,也没在意,后来等儿子回家才知道不是,赶紧报警,却已经晚了。如今找了三天了,毫无音讯。 杨秀英气急败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婆婆低声说:“我怕你着急,又以为很快能把孩子找回来呢,就……” 杨秀英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恨得是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突然,她脑中一激灵:三天前,会不会……她问婆婆:“宝宝现在长什么样了?有照片吗?”婆婆抽泣着,找出一张照片:“这是上星期刚照的。” 杨秀英只看了一眼,就猛地跳起来—照片上的一个大头娃娃,正是三天前老李交给自己的那个婴儿。她目瞪口呆,心里咒骂道:这老畜生,偷孩子竟偷到我身上来了!只是杨秀英奇怪,当时自己竟没认出儿子来,一方面是根本想不到,另一方面,一个半月未见,儿子的变化也太大了啊,她忙问:“妈,咱宝宝咋胖成这样了?”婆婆道:“吃得好啊,那奶粉比你的奶质量都好。” 杨秀英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呀!这是得了大头症啊,谁让你给宝宝喂奶粉的?”婆婆委屈地说:“你又不在家,不喂他奶粉喂啥呀?”杨秀英一听,顿时哑口无言。 杨秀英把儿子送到合肥火车站就出手了,具体被卖到哪儿不清楚。她急忙拨打老李的手机,语音提示: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杨秀英再打自己那老乡的电话,倒是通了,等她把情况说完,老乡也急了:“这老李太不仗义了,连你的孩子都偷!唉,可我现在也找不到他啊。” 杨秀英哭泣道:“那我要报警,让警察去找他。”老乡立刻阻止道:“千万别!一报警,事情就败露了,你也得栽进去。”杨秀英说:“他是重罪,我怕什么?我不过是帮着送送孩子。” 老乡却说:“那也是同谋,也是重罪!小杨,你算算一共送了多少个孩子?一个就能判你三年五年,十多个,够枪毙了,千万不能报警!”杨秀英傻眼了:“那怎么办啊?”老乡说:“你先别急,我一定帮你找回儿子。你等我的消息。” 十天后,绝望中的杨秀英终于接到老乡的电话,她迫不及待地问:“找到老李了?”老乡说:“老李没找到,但我打听到买主的地址了。”杨秀英大喜,这可比找到老李还要管用,激动之下,她哽咽着连句道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乡问:“小杨,你有没有把你做的事跟家里人说过?”杨秀英说:“没有,他们一直以为我在外面跑供销呢。你快告诉我,我儿子被卖到哪里了?”老乡说:“你别着急,咱们到火车站见面,我再告诉你。” 杨秀英急忙收拾好行李,对家人说声要去出差,就直奔火车站。在候车厅,老乡交给她一张纸条,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查到的地址,你赶快去吧,别让他们又把孩子转移了。”杨秀英千恩万谢,老乡摆摆手道,“咱这关系,你跟我千万别客气!” 老乡把杨秀英送上火车,等火车开动后,他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货已经上路了,你收到后,就把钱打到我的账号里。还有,这女人心眼多,你让买主千万看管好,别让她跑了。”对方道:“放心吧,她心眼再多还不是着了你的道儿?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还帮你数钱呢。”“哈哈……” 列车上,杨秀英透过车窗,看到站台上的老乡在打电话,心里感激万分:真是好人啊,他肯定是为了自己的事,还在到处联系。列车开动了,杨秀英凝视着渐渐远去的车站。此刻,她当然不会意识到,这是她参与的最后一笔生意——她将没有机会再看到这座熟悉的车站,她的余生,将要在纸条上所写的那个荒僻的山村中度过……

……………………更新啦~…………………

自杀的画家

章亚文是位相当有名气的画家。这天他正在画室中创作,忽然来了两位警察,其中一位警察打开手提电脑,再点开一个网页,客气地问道:"章先生,这幅画是您创作的吧?"

章亚文一看,这是几天前他到火车站写生的作品,贴在个人网页上。这幅工笔画描绘了两个人握手的场景,其中一人还戴着副大墨镜。章亚文信笔画了下来,并命名为"送别"。

警察又问道:"这两人的体貌特征跟画上相同吗?你有没有进行艺术加工?"

章亚文一摇头,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没有,我完全如实还原了两人的形象。"

警察一边认真听,一边记录着,末了对视一眼,一脸郑重地说:"章先生,今天谈话请务必保密,同时立即把网上的画作删除,具体原因以后再告知你,再见!"

直至送走警察,章亚文依旧一头雾水,想要删画的时候,却发现来不及了,已有好多人把画复制流传开来了。

过了两个星期,那两位警察再次找上门来,他们说:"章先生,现在可以告知你真相了,你画中的那两个人是毒贩!你画得太逼真了,我们一眼认出其中没戴墨镜的那家伙正是毒贩之一。我们根据你这幅画提供的线索,成功抓住了毒贩。"

章亚文听了十分高兴,但忽然发现两位的警察脸上竟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抓住毒贩是件高兴的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警察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说道:"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戴墨镜的家伙溜掉了,因为你的画作上没有他的真面目,我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章先生,我们担心他会报复你,所以上次请你删了画作。这段时间请你务必深居简出,同时我们会全力抓捕他,并派人暗中保护你。"

时光飞逝,一晃过去了一个来月,章亚文在此期间一直蛰伏画斋,除了购买必备的生活用品,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钻研起微画来。所谓微画,就是在方寸之间展现大千世界的风姿,章亚文一向喜爱并擅长这个。

其间警察那边传过话来,一直没抓到大墨镜,虽然如此,倒也没有异常之事发生,章亚文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节奏。

这天天气晴好,章亚文兴冲冲地驱车来到城外写生。山中景色美不胜收,他不知不觉中越走越深,四下里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可怕。章亚文刚要往回走,突然脑后挨了一记闷棍,顿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章亚文醒了。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手脚都被绑住了。面前坐着一个人,这人戴着副大墨镜,手中握着把锋利的尖刀,竟是那逃脱的毒贩!他再一看,原来自己身在一个破败的小木屋内,想必是守林人的小屋。

只见大墨镜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娘的,想不到我们千算万算,最后却毁于你的一幅画!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现在看你往哪儿躲!"

章亚文浑身冰凉,大墨镜人高马大且凶狠彪悍,手中又有武器;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被绑住了手脚,完全不是毒贩的对手,今天是死定了。

大墨镜从破桌上端起一杯水,恶狠狠地说:"杀你是肯定的,可我不想给警察留下线索,我要你伪装成自杀。听着,立即写下遗书,就说不想过了,自杀算了,然后喝下这杯水,实话告诉你,这水内有足以使你死十次的安眠药。如果你不听从,我只好用刀了。"

章亚文说:"有什么事好商量,我又不是故意举报你的。如果你放了我,我把我存在银行的钱都给你!"

大墨镜笑道:"你的钱我要,你的命我也要。我这个人是有仇必报。如果你自杀,那我们的恩怨到此结束,如果你让我亲自动手……你还有个老母亲吧?难道你要我把她送下去陪你?"

章亚文晓得大墨镜毒辣,没想到毒辣到这种程度,他恨透了大墨镜,可又有什么办法?为了老母亲,他也不能不从大墨镜。章亚文慢慢地拿起笔,谁知刚拿起来却又放下了。大墨镜使劲一压匕首,章亚文颈部大动脉顿时一片冰凉,里面的鲜血几乎要喷涌而出,大墨镜吼道:"你想我动刀吗?"

章亚文说:"写遗书不如留下遗画,因为画更逼真,这样一来警察更加不会怀疑,而身为画家,我也想留下最后的自画像,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请你成全我。作为交换条件,我会把我所有的钱送给你,人都死了,还留着钱干什么?"

章亚文说着掏出几张银行卡,又说:"等我把画画完就把密码告诉你。"

大墨镜听了犹豫起来,深不见底的墨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章亚文一颗心正怦怦乱跳,大墨镜一把夺过银行卡,凶巴巴地开了口:"成交!谅你也骗不了我,起来,赶紧画!"

大墨镜只是解开了章亚文手上的绳子,脚上的依旧捆着。章亚文从包中取出画笔画了起来,他的手指在颤抖,可等他画了几笔之后,便全神贯注起来。

章亚文创作的过程虽不漫长,但也不算短,这使得大墨镜一再打呵欠,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敢放松,其间章亚文提了一个要求:"请你摘下墨镜,让我看一下我到底死于谁手好不好?不敢摘?是怕我报复吧?"

大墨镜毫不在意地摘下墨镜,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快些,我不耐烦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墨镜的眼睛透出一股子阴毒。章亚文终于完成了自画像。在画中,他正仰头喝水,面容、神情,连衣服上的皱褶都清清楚楚,尤其是眼睛更是活灵活现,里面充满了死亡前的悲伤和迷茫。为此章亚文花了不少功夫精描细写,甚至把眼睛都贴在了画纸上,嘴内还一直喃喃自语:"眼睛是最重要的,唯有如此才能体现出内心的绝望来,遗世之作,一定不能马虎!"

然后章亚文在画作的左下角写下一行字: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最后,在大墨镜的威逼下,章亚文说出密码,喝光了那杯水,片刻工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永不再醒来。大墨镜这才满意地离去,临走前自然没忘了擦去一切痕迹。

那个傻画家没有说错,银行卡内果然有不少钱,大墨镜正得意,谁知只过了几天,警察便从天而降。

在审讯室内,大墨镜一个劲地喊冤枉,警察递过一幅画来,说:"你看看这个再说话。"

大墨镜一看,正是网上看过的自个和下线握手的那张,他连声叫起屈来:"画上这人戴着能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你们凭什么断定是我?"

警察冷哼一声:"这就是你的狡诈之处了,可你别得意太早了,再看看这个。"

又是一幅画,大墨镜同样认识,正是章亚文的遗作,好厉害的警察!

大墨镜依旧摆出一脸的糊涂,说:"这人明明是自杀的,他说得清清楚楚,跟我有什么关系?"

警察递过一个放大镜,冷峻地说道:"你再看看他的眼睛。"

眼睛?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大墨镜拿过放大镜,瞄着画作上章亚文的眼睛只一眼,便一下子惊呆了,他不敢相信似的再看,然后全身颤抖起来。

从章亚文眼睛的瞳仁中,他竟看到一个清晰无比的自己,连左眼角的一个痦子都清晰可见。

警察冷冷地说:"这叫微画,懂不懂?章先生已经把你的相貌清楚地画了下来。"

大墨镜无可争辩,瘫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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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手术

隆一是一名药剂师。这天,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件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对方的地址。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电影票。

晚上反正也没事干,隆一决定去看这场电影。到了放映厅,隆一发现这电影非常火,整个放映厅,只有自己右边的一个位子是空着的。这么说来,过一会儿那个匿名送电影票的人很可能会出现,并且坐在自己的右边。想到这里,隆一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正思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水味飘了过来。隆一抬头一看,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由于放映厅的光线比较暗,他看不清女人的脸,但隆一可以感受到,这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他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女人开腔了:“隆一同学,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好熟悉!像极了高中时自己暗恋的对象澄江。隆一按捺不住兴奋,问道:“你是澄江同学?”

女人轻声笑道:“嗯!”

这个澄江同学当初是学校的校花,她喜欢学校里一个叫井上的老师。当时的隆一只是个土包子,只有暗恋的份。后来,澄江得了急性阑尾炎,手术后没多久,就转到另一座城市读书了,而隆一也离开了家乡,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最关键的是,心目中的女神请自己看这夜场电影,真是如同梦境。隆一正恍惚着,澄江拉住了自己的手,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迷人的香水味道进入了隆一的大脑。

隆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电影的,反正感觉电影很快就结束了。之后,澄江伏在隆一的胸口,说:“去我家休息一下吧。”

于是,澄江把隆一带回了自己的大房子里,在卧室里云雨起来。隆一感觉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享受,澄江的确是特别有魅力的女人。另外,对于澄江今晚的行为,他也觉得奇怪,毕竟澄江是自己难以高攀的清纯女神啊!完事后,俩人躺着聊天,隆一注意到澄江腹部的一块刀疤,他用手摸了摸,笑道:“当年你说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这还真留下了挺大的疤啊?”

澄江笑道:“这事情你还记着啊?对了,做药剂师一定很有趣吧?还能接触到取人性命的毒药,多刺激啊!”

隆一说:“没什么刺激的,又不要杀人。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做药剂师的?”

澄江一个翻身,爬到了隆一身上,认真地说:“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愿意娶我吗?”

隆一感觉跟做梦似的,连忙说:“愿意!愿意!”

澄江说:“可我们之间有个障碍。前些年,我爱上了一个老头,叫藤村,成了他的情人。他家财万贯,可惜有老婆。后来,他老婆死了,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藤村太太,可是藤村的儿子坚决反对,藤村也只能作罢。”

隆一一惊,感到澄江误入歧途,清纯女神居然爱上了一个老头。不过现在澄江既然迷途知返,要跟自己在一起,过去的事情何必去计较呢?澄江接着说:“藤村要我继续给他当情人,给了我一套房产,他给自己买了份保险,受益人是我,一旦他死了,保险公司会给我五百万。我其实一直喜欢你,我不想把青春耗在这个人身上,他只是玩我,不能给我未来。他不死,就不会放了我;如果他死了,我立刻拿着钱跟你结婚。不如……”

隆一一下子恢复了理智,他觉得澄江其实并不爱自己,她是想借自己药剂师的身份,拿到适量的毒药,毒死藤村,同时让藤村看上去不像是服用了剧毒。隆一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如果帮助澄江,就可以长期拥有自己的女神,管她是不是真爱自己呢!再说,还可以和她一起拥有五百万,这些钱,自己一辈子也赚不到。

思忖之后,隆一点了点头,答应了澄江,并且和她制订了周密的计划,让她等到藤村感冒的时候,来药店配感冒药。

这天,澄江来到了隆一所在的药店,按照计划和隆一演起了一出戏。澄江开口道:“听说你们这里的感冒药特别灵,我来配一点。”

接待澄江的自然是隆一,隆一问:“感冒的人是什么性别?多大年纪?”

澄江说:“男的,六十多了。”

隆一从药柜里配来配去,最后把一小包药粉递给澄江,嘱咐道:“这个要用温水化开,然后一下子喝下去,你爸爸很快就会好了。”

澄江心里暗骂了一句:说藤村是我爸爸?这不在计划内啊!隆一这混蛋,居然调侃我跟了一个老头。澄江付好钱,把药粉拿回去给藤村服下。藤村服下去以后,就昏睡过去了。这时,外面的警用广播开始播放消息:大约二十分钟以前,在稻冈药局购买了感冒药的女士注意了!由于药剂师配药失误,你买的药粉里掺有大量的安眠剂。如果把它吃下去,会出人命!请千万不要服药,把它交到附近的警局。”

这其实是隆一和澄江商量好的。藤村死在澄江家里,他的儿子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要求解剖尸体。如果解剖的话,那什么也瞒不住,到时候澄江蓄意谋杀的罪名肯定成立。与其这样,还不如事先就做好铺垫,隆一估摸着藤村喝下药粉后,便立刻报警,说自己工作失误,将丢失标签的安眠药当感冒药配发出去。这样的话,算是有制止悲剧的行为,最多算是工作失误致人死亡,吊销执业资格完事。澄江则可以说自己没听见广播,更加不用担责。

好一个绝妙的计划!此刻的藤村早已在睡梦中一命呜呼了。几天后,警察也把隆一带到了警局问话,当然,一切都是按照工作失误致人死亡的方向调查的。警察问:“那位买药的女士是你们的常客吗?”

隆一心里清楚,问题的关键在于不能让警察知道自己和澄江认识,一旦让警察发现这一点,就会被调查出合谋的真相。于是,隆一回答道:“不认识啊!她以前没来过。”

在整个询问过程中,隆一一直胸有成竹,十分镇定。最后,警察把隆一带到了澄江家。警察按响了门铃,澄江打开了门,她捂着腹部,脸已经痛得扭曲起来。警察虽然一惊,但还是说:“这位药剂师一定要来向你道歉……”

隆一鞠躬九十度,沉痛地说:“夫人,都是因为我粗心大意导致了悲剧,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此刻的澄江再也忍不住了,她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警察见状,立刻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没多久,救护车就到了。急诊医生十分肯定地说:“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刻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隆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因为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来,他真的喜欢澄江,想和她结婚。澄江高中时代已经切除过阑尾了,不可能再得阑尾炎。如果不说的话,医生的误诊可能会害死澄江!可说出来的话,合谋杀人的事情就会暴露。

这时,疼得死去活来的澄江,依旧在心里祈祷,祈祷隆一不要说出自己动过手术的事情。

麻醉药注入了澄江的体内,她不再有知觉。术后,澄江被推入了病房。这时的病房已经被警察把守,而隆一则戴着手铐坐在旁边等待着澄江的苏醒。很明显,隆一说出了澄江切除过阑尾的事情。

这时,澄江在迷迷糊糊中大喊道:“不行,不行!隆一你可千万不能说呀!不然我们都要完蛋啊!我肯定是阑尾炎啊!我在高中时代做的手术,不是割掉阑尾,是打掉井上老师的孩子呀!井上老师,我爱你!我不会跟隆一这个土包子结婚的!”

  本来以为可以得到清纯女神的隆一,痛苦地埋下了头。

野蜂奇蟒

明朝年间,黄冈有一个商人张寅汉,凑了百十来两银子到四川去做生意。他听人说四川蜂蜜多,所以想抢在年前,赚点钱回来好过年。

这天中午,他走在山间小路上,忽听得林中有响动。他壮着胆子,伏在草丛中向林间探望:原来远处有个人在树枝上结绳要上吊!他不由自主地大喊道:“且慢!”

那人站在石头上本来就有点晃晃悠悠站不稳,猛听得身后一声大喊,正所谓“空弦落雁”,他吓得滋溜一声,从石头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见张寅汉跑过来,疼得龇牙咧嘴。泪眼巴沙的说:“我的钱财已经被你们都抢光了,我没法再活了,只好上吊,难道你们连死也不准么!”

经张寅汉一问,原来这人叫林中鹗,江夏人,也是去四川做生意的,就在刚才,劫匪将他的钱抢光了,还将他狠揍了一顿。张寅汉发了恻隐之心,便说:“你不必寻死了,不如我们打伙一起做,多个人多个帮手,赚了钱我俩二一添作五。等你做生意发了再还我,你看怎样?”

林中鹗听他这么一说,翻身就拜:“恩人,你真是在下的救命菩萨,你不仅救了我一命,还救了我全家!”

就这样,他俩结伴而行,走了近一个月,总算到了重庆。谁知上街一打听,说这阵子贩蜜的人多了,所以蜜价上涨。有人问他俩为什么不自己到山里野人洞去采野蜂蜜呢?这样既省了钱,蜜的质量又高,卖的价钱还好些。

张寅汉和林中鹗一合计,觉得这人说的有理,好在张寅汉懂得养蜂采蜜的事,便备齐了工具,到深山采蜜去了。

他们按当地老人的指点,在一座大山腰看到了野人洞。这个洞,在高高的绝壁中间,壁削如镜,人根本爬不上去。正因为人兽难近,所以野蜜蜂都在那里做窠。林中鹗过去开过矿,他想出了个办法,说可以到山顶上去,用绳子将人吊到山腰,然后像荡秋千那样荡进去。

林中鹗说:“好兄弟,只好辛苦你了。你可要小心啊。如果在洞中发生什么不测,你只要一拉动绳子,我立马便把你拉上来。”

林中鹗用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将张寅汉荡了进去。

张寅汉荡进山洞,仔细一瞧,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原来洞壁上到处是深黄色的蜜脾,只是上面爬满了野蜂。张寅汉有养蜂的经验,他砍来许多树枝,堆在山洞中,点燃了火,顿时毕毕剥剥地青烟蒸腾,整个山洞便如乌云封住了一般。那些野蜂怎禁得起这样烟熏火燎,便都夺路而逃,一时间青烟裹着黄云,向洞外卷去。那蜂群飞动之声,如雷鸣,似海啸,好不怕人!等青烟消尽了,那野蜂也飞得无影无踪了。这时张寅汉便从腰间拿出弯刀,将大块大块的蜜脾割了下来,放在吊筐内,拉动绳铃,由林中鹗一筐一筐地拉上去,再用带来的摇蜜器,把蜜摇出来。

采了几天,黄澄澄的蜜,一油篓一油篓的着实采了不少。可是这天,忽然再也见不到林中鹗将筐子放下来了。张寅汉站到洞口,只能看见天上的白云,他伸长了脖子,喊破嗓子也没人应。看看天色暗了下来,仍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他只得呆呆地坐了一夜,想破脑壳也猜不出来林中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被山中猛兽吃了,还是不小心,滚到山崖下去了呢?

夜深了,火也熄了。张寅汉无心去添加柴火,只是望着天上的星星想心事。他完全没有睡意,无意中一回头,忽然看到山洞深处有一对灯笼,缓缓地向他移来。他高兴得跳了起来,想不到这山洞深处还住有人家?他大声打着招呼向那灯笼跑去。跑着跑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对灯笼显得有些妖异,它不是火红的光,而是一种磷火般的幽绿!那分明是野兽的眼睛啊!

虽是冬月,张寅汉的手心像握着一把水,冷汗津津而下。他退到石壁前紧贴着石壁站着,等待着那野兽最后的一扑!好一会,它更近了,张寅汉借着洞口的月光,这才惊骇地看出来原来是一条大蟒!这蟒的身子比大桶还粗,一颗脑袋足有小水缸那样大!张寅汉闭上眼睛,心想:完了,这次是死定了!谁知这条大蟒见了张寅汉,不仅没有要吞下他的意思,反倒就在他身边盘了起来,将一颗硕大的蟒头搁在了张寅汉的身边。从此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熟了。过了好久,张寅汉才谨慎地移动了一下身子,那大蟒只抬眼看了看他,又自顾自地睡去。原来,蟒蛇在冬天是不进食的。

渐渐地张寅汉和大蟒相处惯了,不仅不再怕它,反而因为有了它而减少了许多寂寞。大蟒虽没有语言,却似乎善解人意。洞中虽是冬天,植物仍然生长得十分茂盛,什么野果、蕈类,可吃的还是不少。加上这条大蟒有时在洞口翘首一吸,便会有山羊之类的动物跌落下来被它衔住。张寅汉就剥来用火烤了吃。大蟒虽然不吃,却似乎很喜欢闻这个味道,所以隔三差五地为张寅汉吸一只下来。这样,张寅汉便在洞中生存了下来。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这天,大蟒忽然用头去触动张寅汉,然后向洞口游去。张寅汉以为它又要出去抓山羊,便跟了出来。可是出到洞口,大蟒并没有吸气,而是蜿蜒着向绝壁游了上去,稳稳地如同吸在了上面。张寅汉灵机一动,惊蛰过后,虫蚁们该出洞了,这条大蟒也一定是要出去了。它触动我,说不定是要带我离开这里?他赶紧收拾了山羊皮,用葛藤绑在身上,好在这蟒很长,还有一截在洞中。他便搂住大蟒的身子,让它带着向山上游去。可是大蟒的身子太滑,没毛可抓,张寅汉不停的向下滑,看看只剩下它的尾巴了,要是再抓不住,可就要粉身碎骨了!他正感到万分紧张之际,那大蟒将尾一卷,竟拦腰将张寅汉卷了,高高举起,几经游动,终于将他带到了山上。张寅汉站在山上,见去年的许多用具还在,想到林中鹗不知到底怎么样了,不禁又伤心落泪起来。那大蟒回过头来,又触了触他,好像是告别,然后游了开去。

张寅汉回到重庆,将几张山羊皮卖了几两银子,好赖回到了黄冈。家人听了他的神奇经历,悲喜交集,都说是菩萨保佑。

张寅汉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因为不放心林中鹗一定要到江夏去看看;心想纵然他出了事,自己也有责任将他的情况,告诉他的家人。

江夏是长江的一个水陆大码头,就临江一条大街,张寅汉拦住一个路人,一问林中鹗就被他问到了。这人告诉他,从这里再过去几家,就是林记山货行,林老板正在家。张寅汉听到林中鹗健在,十分高兴,便顺着这人指点的方向走去,果然不远处便看到了老大的一块竖匾,“林记山货行”五个大金字闪闪发光。他高兴地一脚跨进去,一眼就看到林中鹗坐在柜台后面,正低着头扒拉着算盘在算账。张寅汉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不声不响地走了上去。

林中鹗算账正算得入神,感到有人不声不响地向他走来,诧异地抬起头。这时日光正从门外射进来,林中鹗逆光看去,只见自己几次在噩梦中梦见向他索命的张寅汉,披着一身金光,天神般活灵活现地进来了!他不由大骇,高声尖叫:“打鬼!打鬼!”不等张寅汉喊他,早倒了下去,人事不知了。

等伙计七手八脚将他救了转来,林中鹗两眼发直,满口胡话。其实那倒不是胡话,句句都是良心话。张寅汉从他的这些“胡话”中才知道:林中鹗是为了独吞货物和他的钱财,有意将他撇在山洞里不管,自个儿回江夏的!

张寅汉百感交集地回到黄冈,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倒让一个要死的人疯了,真不知自己当时救下他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

还有一个故事emmmm不会打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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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倩的水果篮

市中心医院外科病房305室里,住着个患者小姑娘叫倩倩。和倩倩同住一个病房的还有另外五个病人。这天大夫们查房的时候,有个人急匆匆走进来,拨开众大夫,贴近外科主任的耳边说了几句。科主任想想,说:“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来这里了。”来人说:“那这些病人得搬出去。”科主任说:“好吧,现在就搬。”

一道转移病房的通知马上就下来了,305室的病人全部合并到其他病房去,据说只有重要人物要进住。

全病房六个人一下子就搬走了五个,剩下倩倩没地方安排,只得暂时留下来,但被移在了一进门的拐角里。

第二天上午,睡梦中的倩倩听到人声嘈杂,睁开眼睛一看,哦,好漂亮哟,用鲜花做成的花篮把窗台、桌子还有地面几乎全都覆盖了起来,还有人在不断地往里送花篮。小倩倩爬了起来,看到在鲜花和人们的簇拥中间,是一张宽大的病床,一个漂亮姐姐躺在上面,她在和前来看望她的人们说着话。她的床边堆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和营养品。

这时倩倩的爸爸和她的新妈妈也坐在倩倩的床头。倩倩的爸爸和她的妈妈一年前离了婚,不久倩倩就有了这个新妈妈。

爸爸的传呼机响了,他看过之后对新妈妈说:“她要来!”新妈妈说:“她来我就走。”说着就要起身出去,爸爸一边拉她一边说:“她说就看一眼,马上走!”他们两个边说边走出了病房。剩下小倩孤零零地在床上看着热闹的场面发愣神儿。

突然,有个人在倩倩耳边叫了声:“倩倩!”倩倩扭头还没看清楚是谁,两颗湿湿的东西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定睛一看,是妈妈。她叫着:“妈妈!你怎么才来?”妈妈说:“倩倩想妈妈了?”倩倩点点头。妈妈又说:“妈妈早就想来,可是……妈妈马上就得走。”说着她把倩倩搂在了怀里。

倩倩知道,妈妈以前的工作单位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了,妈妈成了没有工作的人,她看妈妈比以前更黑,也更瘦了,就想问妈妈找到工作没有。这时爸爸推门进来,妈妈把倩倩搂得更紧了,她贴近倩倩的耳朵,低声说:“妈妈给你买了一个水果篮。”说着把一个五颜六色的果篮拿到了倩倩的眼前,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果篮的塑料薄膜上,发出了秋雨般的声音。妈妈又说话了,她的声音低得只有倩倩能听到:“妈妈给你放床下吧,水果下面妈妈给你放了一千块钱,你不是想学画画吗?这是妈给你买画具的钱。别忘了,在篮子里面压着呢,记住了吗?”倩倩点点头,问妈妈:“你哪来的钱?”妈妈说:“妈妈找到工作了。”“什么工作?”“劳动!”

妈妈问倩倩:“妈妈在大马路上劳动,你不嫌弃妈妈吧?”倩倩眼里含着泪说:“不会的!”

妈妈走了,没有和身边的爸爸打招呼。倩倩探身子低头看看床下,下面放着那个落满妈妈泪水的果篮,她想伸手把它拿到床上来,这时一个护士进来说:“小姑娘准备一下,上B超室去做检查。”就这样,倩倩没来得及摸一下妈妈送来的果篮,就上了护士的手推车,去楼下做检查了。半路上另一个护士上来答话:“小刘,你们305室闹哄哄的,来了个什么官呀?”小刘护士答:“哼,什么官呀,是王副市长的秘书,还没我大呢,腿上有点小毛病,突然想起来要开刀,送东西的人山人海似的,屋里跟超市差不多了。”那护士一咧嘴:“还是当官好呀!”

躺在B超室,倩倩一直想着妈妈的果篮,那里边有妈妈放的一千块钱呢。倩倩想学画画儿,新妈妈和爸爸都不同意,不给她买画具,她就给妈妈打了电话。她并不指望妈妈能有钱给她,她只是想跟妈妈说说,可妈妈还是把钱拿来了。这下好了,自己将来能当画家了……她想着,盼着护士阿姨能快点把自己送回病房去。

倩倩终于被推回到楼上,可是没有回305室,而是进了另外一间病房,爸爸和新妈妈已经站在一张病床前等着她了。倩倩问:“这是什么地方?”爸爸说:“我们换病房了。”

倩倩上下看看,她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就是不见妈妈给她的果篮,她急了,冲爸爸喊:“我的床下边还有妈妈送我的果篮呢,你快去给我拿来!”爸爸和新妈妈对视了一下,说:“咱们不要了,回头爸爸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倩倩说:“不行!不行!就不行!我就要妈妈给的。”

倩倩张嘴就哭了起来,爸爸火了,冲着她的屁股就是两巴掌,倩倩哭得更厉害了。

一直到睡午觉的时候,倩倩才不哭了。病房里的人们都睡了,楼里静悄悄的,爸爸和新妈妈不知上哪里去了。倩倩一个人下了床,一步步地来到了自己住过的305室门前,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就见里面的大姐姐一个人躺在床上。那姐姐也看到了倩倩,笑着招呼倩倩进来,问她有什么事。倩倩来到自己睡过的床前,弯腰朝床下看,哎呦!整个床下边全是果篮,有大的,有小的,这可怎么办?那姐姐问:“小姑娘,你找什么呢?”倩倩说:“我妈妈给我送的果篮就放在这里的,我想把它拿走。”那大姐姐想了想,笑着说:“是这样呀,你随便拿吧,看哪个像,你就拿走哪个好了。”倩倩倒难住了,哪个是妈妈送的呢?她想起了妈妈的眼泪,对,上面有泪水的肯定是妈妈的!最后她选了一个外面有水珠的篮子,很费劲地拿走了,临出门还说了声谢谢。

当天晚上,倩倩的病突然急性发作,大夫们抢救到很晚,但倩倩的爸爸还是得到通知,让他进去和倩倩说几句话,倩倩不行了。

爸爸拉着倩倩的手,倩倩脸色苍白,已经明显没有力气了,可她的嘴一直在动,眼睛也在疲惫地搜索着四周。爸爸问:“倩倩,你还有什么事吗?”倩倩强打起精神说:“爸爸,你能帮我把那边那个大姐姐叫过来吗?”医护人员马上把那个大姐姐叫到了她的身旁。倩倩看着她说:“大……大姐……姐,我床下面放的那个果篮,不是我的,你把它拿走吧!”

“为什么不是你的?”大姐姐问。“我妈妈说,她在里面给我放了一千块钱,可那里边是……是两……两千块钱,所以不是我的,你还是……”

大姐姐明白了她急忙打断倩倩的话,说:“是你的,倩倩,是你的!再说,大姐姐有很多钱,就算是大姐姐送给你的,行吧?”倩倩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不是我妈妈劳动挣来的钱……我,我不能要的。”

倩倩死了,她的脸上落下了大姐姐的两颗泪珠。

第二个看哭了emmmm你们要是喜欢我就继续发,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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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王蛇

七叔是村里有名的怪人,七婶死的早,他一个人单过,不爱说话,却爱对小猫小狗自言自语。

这一天儿子小五去看七叔,一进门,就看见他在给什么东西包扎伤口。小五走上前定睛一看,不由惊呼道:“爸,你从哪弄来一条眼镜蛇?这家伙剧毒,赶快扔了吧!”七叔说:“蛇怎么啦?蛇也是条性命,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这条蛇特别有灵性,今天一大早就等在门口,看见我也不躲,好像是特地来求我给它治伤的。”小五一跺脚,抱怨道:“爸,你忘了上次那只大野猫啦?你好心,把它带回来,还给它洗澡。结果呢?它摸熟了路,三天两头来村里惹事,前天还把四婶家的母鸡咬死了,看你怎么跟四婶说?”

七叔说:“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只猫确实透着股邪劲儿,瞅人的眼神古怪得很。可这条蛇不一样。”说着,他伸出手从后面轻轻摸了摸眼镜蛇的头,那眼镜蛇就像受到爱抚一般,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接着扭过头,吐出舌信子,轻轻触了触七叔的手,就像是小狗舔主人的手一样。小五不禁看傻了,七叔抬头冲小五说:“看见没?这条不是一般的眼镜蛇,灵性着呢!”

几天后,眼镜蛇的伤口愈合了,七叔就把它从铁丝笼子里放了出来。眼镜蛇的头微微抬起,朝七叔吐着舌信子,接着,它在七叔家的几件屋子里来回游走了几遍。这一走不要紧,只见几十只大小不一的老鼠争先恐后地从七叔家里跑了出去,在地上卷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七叔的心里不由一动,再看那眼镜蛇,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独自游到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钻进一个树洞盘了起来。

七叔让眼镜蛇在自己的院子里住了下来,还给它取名叫小青,有空的时候就用各种口哨来训练它。几个月后小青蜕了一次皮,长到约有两米长,大酒盅般粗,浑身乌黑发亮。说来也怪,自从小青来了七叔家后,方圆几公里内别的毒物逐渐绝迹,甚至连老鼠和野兔也见不着了。知道小青的人都说小青不是一般的蛇,是蛇王。

七叔家有条蛇王的消息越传越远,这天,县公安局局长突然带着人来到七叔家。局长对七叔说:“上河乡有人在白天被毒蛇咬死了,我听说你养了条蛇王,就过来看看,顺便了解一下情况。”七叔紧张地问:“有人看见那条蛇吗?”一个警察插嘴说:“倒是有人看见过那条蛇,有胳膊般粗,一丈来长,灰褐色,头有茶碗般大,好像是条蝮蛇。”七叔舒了一口气,说:“那绝对不是小青。”局长说:“要不你把小青叫出来让我们看看?”七叔吹了声口哨,从树洞里唤出了小青。局长围着小青,前后左右看了个遍,说:“这条眼镜蛇是够大的,但我看和别人说的那条相差很远。它咬不咬人?”七叔摇着头说:“不咬,不咬,它白天很少出来,即使是陌生人,也不会主动攻击你。”

局长看着小青,沉吟了半天,说:“七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听说你这蛇很灵,能不能让它去斗斗那条大蛇,要是行,也给咱县里除了一害?”七叔听了,犹豫地说:“小青行吗?那条蛇那么大!”局长说:“我看能行,小青既然是蛇王,它就有办法降得住那条蛇。”七叔回过头,望着小青。小青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本来盘着的它忽然抬起了头,足有一尺多高,它朝七叔看了一眼,又吐了吐舌信。七叔轻轻问:“小青,你真的要去么?”再看小青的头,似乎微微点了一下。七叔这才说:“好吧,让小青去试试,不过我得跟着。”

第二天,七叔就带着小青跟上河乡的民警一起搜山,这一天小青很安静,虽然它经过的地方所有毒物都纷纷逃窜,但就是没见着那条大蛇。第三天,局长也来了,亲自督阵。中午大家在山上吃饭的时候 ,小青忽然在笼子里焦躁不安起来,七叔看了看局长说,有情况。说完就把小青放了出来。小青绕着七叔转了几圈后,抬起头朝他吐了吐舌信,但就是不接近他。七叔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通风莲向它示意了一下,小青向七叔晃了晃脑袋,然后迅疾消失在草丛中。局长被七叔和小青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忙问七叔是什么意思。七叔站起来说:“它知道我今天带着蛇药,所以就告诉我拿出来备着。”说完,七叔也朝着小青消失的方向跑去。

七叔没跑多远,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蛇!在一片低洼处,小青正和一条大蝮蛇对峙着。那条蝮蛇,足有一丈长,头也抬得比小青高,两只眼睛里放出绿幽幽的凶光,看了让人不寒而栗!这时,小青开始围着大蛇不停地转圈,它越游越快,越游越急,身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不一会,七叔就闻到一种怪味,让人感到头晕恶心。在他后面赶来的局长也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味?让人想吐!”七叔说:“这是小青在布毒,它力量小,只能靠毒性赢大蝮蛇。我们离远一点,用湿布捂住鼻子。”说话间就见小青往上一蹿,和大蛇缠绕在一起,在草地上翻腾着了!局长在旁边一个劲地问七叔:“小青怎么样了?能斗过那条蛇吗?”七叔抹了把手心里的汗,说:“我也看不清楚,这味越来越浓了,你让人离远一点。”又过了一会,两条蛇渐渐停止了翻腾,七叔的心慢慢揪紧了,他顾不上局长的阻拦,嘴里含了两截通风莲,从别人手中抢过一把锄头就冲下了洼地。七叔到了小青身边,见小青死死地咬住了大蛇的七寸,大蛇也咬住了小青的尾巴,大蛇已经一动不动了,而小青还在慢慢蠕动!七叔心头一阵欢喜,但他知道如果不及时把小青体内的毒消除掉,那它也活不了,于是一锄头把大蛇的蛇头连着小青的半截尾巴锄了下来。小青痛得浑身颤动了一下,松开大蛇游到七叔身边。

七叔抱起小青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烧了一壶热水,把家中以前研磨成粉末的通风莲泡在了里面,让药性充分发挥,冷却后把小青泡在了里面。接连泡了四天,小青自己爬出了盆外。半个月后,小青的伤口愈合了,虽然没有了尾巴,但行动起来却更加迅疾,更增添了一股蛇王的霸气!

局长在小青痊愈后带着人又来了,对七叔说:“这次多亏有小青,但因为它也是危险动物,所以不能大张旗鼓,还是我口头传达的好。”末了局长又问七叔,“以后你准备怎么安置小青?它越来越有霸气,呆在你家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把它送到省动物园去吧。”七叔看了看局长,说:“小青虽然是蛇王,但也有蛇道。村里人根本就不担心,就跟没它一样。咱乡里不出这种大蛇,小青和那条大蝮蛇来得都有点邪气,我也弄不明白。等乡里没有了毒物,小青是留不住的,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局长说:“我相信它不会攻击人,但我们县正在发展旅游业,你想一想,有几个旅游者会相信眼镜蛇不伤人?知道小青的人太多,时间长了,经济肯定会受到影响,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他朝身后的干警努了努嘴。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小青突然出现在局长面前,头抬起有一米高,怒视着他,竟然谁都没看见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局长吓得面如土色,像泥塑一样僵在那里了。七叔连忙吹了一声口哨,小青这才不情愿地游回他身边。七叔摸了摸小青的头,蹲下身子,过了很久,才说:“小青,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这里也容不下你,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家去吧。”

小青伸出舌信子舔了舔七叔的脸,七叔忽然发现小青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心里一酸,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小青绕着七叔转了几圈,然后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那么多人,谁也没看清它是怎么出的院子。

小青走后,七叔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天儿子小五来看他,告诉他这些日子有人发现几百条蛇成群结队往南迁移,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七叔想了一下,说:“那里面肯定有小青,有它就好哇。”小五给七叔倒了杯水,又说:“爸,你还不知道吧,在下河乡又发现了一条大蛇,比上次那条还大,已经连着咬死了两个人,现在整个下河乡都人心惶惶的。”“是吗?”七叔浑身一震,随后苦笑了一下,说:“怪不得,怪不得小青走的时候流眼泪了。”小五纳闷地问:“你说什么?小青流眼泪?蛇怎么会流眼泪,爸,你是病糊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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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匾

禾州有家百年老店“吕一品”羊肉面馆,在城里是头一块牌子。下锅的羊只只是乡下农家羊栏里挑来的“花仔”,火候作料又是南宋宫廷御膳的秘传。所以每到秋冬,“吕一品”终日顾客盈门,生意十分火爆。

可惜,吕家人丁不旺,末代子孙炳祥年过花甲之后,因为无后,百年老店只得由徒弟江顺兴顶了掌柜,炳祥自回祖居南阳村生活。一过二十多年,徒弟江顺兴年纪也六十有零了,他本是北方人,家小都在老家,这时不免有叶落归根的打算,因此和师父商量,打算把店转赁出去,也好让师父的养老铜钿有个落实。师父炳祥点头答应。

风声一传出,立马有许多人看相。江顺兴挑来挑去,最终还是挑了邻镇“喜贵”酒馆掌柜刘喜贵。为何?因为这刘喜贵也烧得一手好羊肉,他接手倒不了“吕一品”招牌。江顺兴和刘喜贵说定店面租金每年大洋120元,刘喜贵又提出想要借“吕一品”这块招牌。江顺兴回来一说,炳祥一笑,说:“好,你去跟他说,‘吕一品’这块招牌给他用也可以,不过一年得付500大洋!”

顺兴心里一惊,为难地说:“师父,这……”炳祥脸色有点不好看:“你是不是觉着‘吕一品’不值这钱?这三个字铁划银钩,是当年状元公吕樵所书,500元—告诉他,还等看我高兴才让他用呢!”

顺兴看见师父脸有愠色,就不敢多嘴,带口信给刘喜贵传去这话,谁料刘喜贵没二话就答应了:“就按这办!”

顺兴乐颠颠跟师父说了,师父却只淡淡说:“合同分两份写,先把店面赁了,招牌的合同以后再订,500元钱订了约再收。”

顺兴心里还埋怨师父:“真是树老枝多,人老心多,您老人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放着500现大洋还七枝八蔓生岔子,不知什么念头?”

好在刘喜贵倒也没说什么,交了定金盘过店面,免不了重新装修,择定立冬日开张。

刘喜贵挑立冬日开店是有用心的,因为禾州乡风,都说立冬进补补一冬,百姓又相信俗话:千补万补,药补不如食补。因此,凡口袋里还摸得出几个铜板,这一天都要上面馆吃一碗羊肉面,一方面杀馋,一方面也完了立冬日进“补”的心愿。刘喜贵新开店要图个开张头喜,这一天日子挑得好!

转眼立冬已到,虽然寒风料峭,但天蒙蒙亮,一班食客已经猴急地挤在了“吕一品”门口赶头汤羊肉面,刘喜贵出来兴兴头头“砰砰”炸起高升,在弥漫硝烟里拔开店门板,顾客蜂拥而入,满店堂霎时撑满了客人—喜得刘喜贵眉眼里全是笑,正待进门朝大家抱拳打拱:“多谢各位给小店帮场子—”可一只脚还没踏进门,就见几个长衫客板着脸迎面回了出来,跑堂孙禄生急颠颠赶过来,满脸赔笑拦他们,可是这几个人鼻孔里气也不转,自顾出店扬长而去。刘喜贵不知什么得罪了大主客,正要问孙禄生,孙禄生朝头台桌子对他使个眼风,刘喜贵循眼朝头台桌望去,整张桌大大咧咧只坐了一个脏老头,衣衫褴褛,乱蓬蓬花白短发,一脸拉碴碴胡子,条凳边还倚着一根带钩子竹竿和一只旧竹篓子,竟是一个捕蛇的乞丐坐在头台!怪不得一班长衫客没吭声就退出店去。

这里的面馆都有讲究,头台桌是留给有身份头脸主客坐的,一般顾客也识趣不肯去占头台位子。刘喜贵见一个叫化佬扰了吉日生意,心头一把火紧往上窜,不过还是强压了下去,他新来乍到县城,吃不准这叫化佬是什么路数人物。他把眼睛朝羊锅掌勺翟淼鑫一看,意思是:营业!

只听得翟淼鑫“出锅喽—”一声悠长的吆喝,一下捞起羊锅上头五只青花大盘子,操起大剪三二下拆了骨头,跑堂孙禄生托着朱漆木盘在人群里东西不停答应,响口一连串报出来:“二台桌两腰窝、腿踵、羊肚重辣三份呃!三台—”孙禄生话音才落,翟淼鑫手里一把剪子已经按份把羊肉剪好在碗盏里,舀一勺原汤护起,上面撒上青蒜姜末;一边面锅金阿兴正巧捞好了一桌八碗面条。

“好嘞—”孙禄生的答应声滚珠一般在空中流淌,只见他朱漆盘里托起了端正叠好的八碗大面疾步轻跑,一下在二台桌子各个主客面前放好。这三个人配合严丝合缝没一点停顿,顾客看着心里无不叫一声:“好!”

原来,刘喜贵大价钱赁下“吕一品”,是想在禾州城里撑一撑大市面的,因此无论掌厨、面锅,连跑堂都请的是行中“头牌花旦”。今天开张,这几个人自然抖擞精神,把看家本事显出来。

孙禄生转身正要侍候第三桌主客,不料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跌进他耳朵里:“堂倌,怎么忘了我这里的生意?”

孙禄生知道是头台桌上那位老头开销自己了,他做了半世跑堂,见的人多,遇事应对圆滑,刚才并非忘记了头台主客,他见这捉蛇叫化佬进门就一屁股头台桌上坐了,而且旁若无人,寻思这人恐怕来者不善,因此也不敢让这叫化佬挪一挪位子。只是这叫化佬太促狭,点的竟是一碗光面—新开店最犯忌的是一个“光”字,掌柜就在旁边 开张吉日,一碗光面喊起头,他怎敢哪?因此打算发过三桌之后再应付叫化佬。不料叫化佬发过话来了。

孙禄生不敢生事,连忙答应一声喊:“头台‘阳春’见喜满碗啦—”

那边面锅金阿兴应声捞面盛碗,翟淼鑫舀一勺原汤淋漓浇在面上,撒些青蒜葱末,禄生连忙端起正要送上桌去,却听得刘老板的声音:“添一只全交羊尾相送!”等孙禄生把面和尾交送到叫化佬面前,那叫化佬也没多说什么,俯身去条凳边养蛇竹篓上解开一个酒葫芦,拿在手中自顾饮酒吃面,直到日上三竿,才摇摇晃晃站起身,破衣袋里掏出一大把碎毛票放在桌上,打着饱嗝喷着酒气说:“算账!”

孙禄生皱着眉头正待去收钱,不料一只手按住了他,一看,却是店老板刘喜贵,他吩咐孙禄生:“你自去招呼别的客人。”边说边把桌上一堆毛票往那叫化佬面前一推,笑说:“不敢收您老这钱。只是小店门窄招不得大菩萨,以后多谢您老生意照顾了别家!”

捉蛇叫化佬看看他,忽然大笑:“呵哈—掌柜您哪!只说开店的不认衣裳只认钱,您却颠倒了—告诉您,过去我上‘吕一品’从来是坐头台吃白食的,今天破例掏钱,就是下一回再不上这里来了的缘故。您别担心!”说完,拎着捉蛇竿和篓子扬长走出店门,刘喜贵看着发呆,心里忐忑:“这老叫化究竟是何等样人?”

虽然新店开张生了这点事,却是有惊无险,第二天第三天那叫化佬果然不再光顾,新开店生意热闹,刘喜贵也就不再记这事了。

一下到了第四天早晨,正是生意闹市,刘喜贵忽然看见江顺兴扶着一个颤颤巍巍风吹得倒的老人踏进店来,连忙迎了上去。江顺兴介绍老人就是“吕一品”掌柜炳祥,刘喜贵不知他冒了这寒冷一大早来此何干?殷勤要往里让,老人却摆摆手:“刘掌柜,免了。三天生意热闹,不敢打扰,今天特地过来说一声,这块‘吕一品’旧匾我现在除了去。”

刘喜贵听着目瞪口呆:“这……这……是为何?不是说好让我用这块匾的么?”老掌柜说话喘着大气:“刘掌柜,那虽是块旧匾,上面三个字却是一位状元公所书。想当初我祖上摆的只是一个小面摊,那状元公还是个落难书生,他每天光顾小摊一碗阳春面,还欠三赊五的,可是先祖从没一丝厌恶之心,足足二年。待后来状元公发迹,特书‘吕一品’三字,又制成匾额相赠。这‘一品’两字,非是说菜肴,说的只是店品。在下不敢妄议刘掌柜如何如何,却是在下一位救命恩人前天光顾贵店,不赊不欠,只为衣裳破烂,就遭了冷面孔,又被刘掌柜谢绝再次登门,这和‘吕一品’店风大是两样,因此,虽然刘掌柜肯以500现大洋借这块招牌,在下却不敢应承。现在摘匾,刘掌柜莫怪!”说完,也不理刘喜贵,让徒弟江顺兴招呼外面几个来人:“摘匾—”

刘掌柜脸孔红一阵白一阵,却是无可奈何,只是一边呆站着。

满店的主客都拥出来看热闹,乱哄哄中,爬在梯子上的几个小工已把这块百年老店的旧匾除下,用绳索徐徐吊下来。金灿灿的晨光正好照着匾牌,上面“吕一品”三个泥金大字个个熠熠闪光。老掌柜炳祥眼睁睁看着这块匾卸下,不由老泪丛横,一个人仿佛钉住了一般僵呆着,冷地,软倒在地。江顺兴一声惊叫:“师父—”人群一时乱了起来,江顺兴附身要去扶师父,却见师父双目紧闭,鼻孔里已经没了气息……

禾州从此少了一样“吕一品”风味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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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还是老的辣

众所周知,李莲英得宠于慈禧几十年,一向呼风唤雨,得意至极。但岁月不饶人,李莲英日渐年老,腿脚迟缓。喜新厌旧的慈禧渐生“换马”之心,先是提了个刘荣禄,被李莲英使了个暗绊子除掉了;接着慈禧又重用了个崔玉贵,又被李莲英找了个错茬赶出了皇宫;没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宫中最后又冒出了个小德张!

这小德张不仅年轻,而且聪明伶俐,在慈禧面前极会来事儿。小德张会做几道别有民间风味的小菜,如绘鸡条、炒干豆腐、爆炒羊肉等,大合慈禧胃口,渐渐的,他成了慈禧形影不离的重要人物、仅次于李莲英的二总管,专门服侍慈禧“用膳”。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的李莲英除了每天早上还能给老佛爷梳梳头之外,其余的时间只能独坐宫中,好不寂寞。跟随李莲英的贴身小太监名叫小九子,以前李莲英得势时,他狐假虎威,既得财又风光,现在李莲英背了时,他也成了无人搭理的小瘪三。因此,小九子颇为李莲英抱不平,常常在李莲英面前撺掇:“没想到去了两只狗,反招来了一只狼。这小德张是什么东西,竟敢目无李爷!李爷何不显个手段,叫他知道姜是老的辣?”李莲英眯着眼,好半天才拉长腔道:“小九子,眼睛给我盯紧点,耳朵给我支棱点!”小九子连连点头。

小德张越来越得宠,也越来越张狂,渐渐地把慈禧这个老太婆也有点不放在眼里了—为贪财,他竟把主意打到了慈禧的饭桌上。

慈禧每天早晚两膳,全是满汉全席一百零八个菜。当然这些菜慈禧怎么也吃不完,每回只不过挑拣她爱吃的十来样品尝,如小德张做的绘鸡条等。这十几样菜每次都摆在慈禧的面前,若再想吃别的菜,自有小德张看她的眼色给她夹。一来二去,小德张发现有不少菜慈禧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吃了,如那油汪汪的扣肉、肥嘟嘟的火腿、腻歪歪的烧鹅等,只是在桌上摆个样子而已,可按宫中御膳之规,却每膳必须有,膳后则全倒掉了。小德张动了心,便暗中串通御厨,将那些火腿、扣肉、烧鹅、丸子等油腻的御菜全用油纸、黄蜡糊制成“样品菜”,每膳依样儿端上去,离慈禧远远的,最后又依样儿撤下来。这样省下来的银钱大都进了小德张的腰包。

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但终于还是让眼尖耳长的小九子探听到了实情,屁颠颠地报告给了李莲英。李莲英听了,轻轻一笑。小九子心里顿时比六月天喝了雪水还爽:这下有好戏看了,小德张的脑子长不住了!因为众所周知,不怕李莲英怒,就怕李莲英暗中笑,只要他对谁暗中笑,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想好了对付谁的法子,谁就要倒大霉了!

这年春三月,阳光明媚,风和日暖的一天,慈禧兴致极高,要乘龙舟游颐和园里的昆明湖。李莲英是大总管,自然这一切还要由他来安排。在湖边的龙王庙里祭拜了龙王爷,众太监们在李莲英的指挥下赛龙舟、唱大戏、玩杂耍……逗引得老慈禧“咯咯”笑个不停,晚膳都开得有些晚了。

不料开膳前,却不知从哪儿游来一群红顶子鹅,在湖边“呱呱”大叫,争相扇着翅膀对慈禧不断地“叩头”,极像朝臣们三叩九拜的样子。慈禧大奇,连忙问李莲英这是怎么回事。李莲英谄笑道:“今日老佛爷游湖,草木鸟兽皆沐皇恩,这群鹅儿定是在感戴老佛爷的恩德呢!”其他的太监听了,也连忙跟屁虫似的发出一片赞叹声。

其实,这全是李莲英和小九子玩的把戏—小九子事先在湖边水里吊了不少盛了鱼苗的纱布袋,待饿了两天的鹅一放开,当然要争先恐后来抢食,可隔着纱布袋,鹅儿们难以吃到嘴,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叩头”。这个小把戏却把慈禧高兴得满脸核桃皱纹都舒展开了,当即要重赏李莲英。

李莲英忙跪下道:“老佛爷,奴才无功受禄,担当不起这福!老佛爷要赏赐,就赏赐鹅儿罢!”

慈禧问道:“赏赐鹅儿?这鹅儿怎么个赏法?”

李莲英一笑道:“过一会儿开膳时,老佛爷不妨将‘口福’赏赐给鹅儿!”

慈禧不觉更乐:“好,好,我今天就破例赏给鹅儿个‘口福’!”

不一会儿,一道一道的宫膳端上来了。慈禧一眼就看见了那道脖子挺得老高的烧鹅,李莲英急忙煞有介事地对小德张高声道:“小德张,将鹅儿端上来,老佛爷要赏鹅儿个‘口福’了!”这一喊不要紧,把小德张吓了个够呛:这盘子里哪是什么烧鹅,分明是个黄蜡做的鹅,老佛爷从不曾动过筷子的!

好在他反应快,马上换了个笑脸道:“老佛爷,这烧……烧鹅凉了,奴才……奴才让膳房里热……热一下再送过来!”慈禧道:“不要紧,我今天胃有点热,正想吃点凉肉呢!”小德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莲英催促道:“小德张,还愣着干吗?快给老佛爷把烧鹅端上来!”

小德张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端上来。慈禧用叉叉了两下没叉动,好不诧异。回过神来的小德张连忙煞有介事地道:“老佛爷,奴才说凉了不是?就让膳房里热一热吧。”说着顺势抽下盘子,递给了身后的小九子,并回过脸儿一个劲冲小九子使眼色,哀求他帮下忙,拉兄弟一把,那脸上的热汗直顺着鼻尖淌!

小九子才不理会他呢,动也不动,只把眼看着李莲英。李莲英拍拍小德张的肩头,喝令小九子道:“臭小子,还不快按张总管说的办,老佛爷等着用膳呢!”小德张闻言,不由向李莲英投来感激的目光。

然而慈禧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用膳,待小九子把热气腾腾的烧鹅端上来,她却看也没看,银箸一甩:“饱了!”小德张长出了一口气,一挥拂尘,几个太监和宫女走上前正要撤席,慈禧却拉长嗓音道:“慢—平时有的菜我连看也没看一眼,今天我要把所有的菜都看一遍。就是不吃,也要饱一饱眼福呢!”

这么一看,可就热闹了:硬纸做的板鸭、松鸡,黄蜡做的火腿、扣肉,碎布团揉成的萨其马……全他娘的露了馅,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竟有一半是假的!慈禧的一张老脸拉得比丝瓜还长。小德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佛爷饶命,老佛爷饶命!”

李莲英却笑了,抄起袖子对慈禧连连拱手道:“恭喜老佛爷,老佛爷吉祥!”

慈禧气得凤冠直颤:“有何喜可恭?吉祥何来?如今竟有这样大逆不道、欺骗主子的奴才,这可是大清朝皇宫中三百年没有过的事儿。今儿个哀家要动家法!”

李莲英“嘿嘿”一笑:“老佛爷休动怒!今天这事儿怪不得小德张,错全在奴才身上!”说着,也跪在了小德张一旁。

“什么?没想到你小李子也敢欺蒙哀家!”慈禧嘴唇直哆嗦。

“奴才哪敢欺蒙老佛爷?这些纸板鸭、黄蜡鹅什么的,全是龙王爷孝敬您老人家的呢!”李莲英道。

“怎么回事?你倒给我说说看!”一向信神信鬼的慈禧脸色不觉缓和了些。

“老佛爷您忘了?今天您游昆明湖,又要在湖边用膳,便让奴才先去对岸的龙王庙祭奠龙王爷。向他老人家打个招呼。奴才看到龙王爷的供桌上尽是纸和蜡做的供品,那是当年道光皇爷留下的规矩……”李莲英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嗯,不错,我想起来了。”慈禧道。当年,道光帝也曾游过昆明湖,在湖中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臭肉味,寻根究源,原来是来自龙王庙祭台上的祭品,道光一向节俭,便命太监用纸和蜡做的供品换下原来的祭品,以免暴殄天物。

“奴才祭奠龙王爷时,说来也怪,一阵清风吹来,抬头看去,只见龙王爷的塑像美须飘飘,眉眼转动,奴才大吃一惊,又听得耳边有蚊子叫般的细声:‘借花献佛,借花献佛……’奴才这才大悟,原来龙王爷是要把他供桌上的祭品献给老佛爷,以尽地主之谊!因此,奴才斗胆让小德张将这些祭品端上来了!还望老佛爷能领龙王爷这一番美意。”

一番鬼话冠冕堂皇,说得慈禧转阴为晴,回嗔作喜,真的成了慈眉善目的“老佛爷”,况且她本来就不想吃什么烧鹅,只是一时的兴之所至罢了,便连忙赐两人“平身”。一旁的小九子迷瞪不已,如坠云里雾里:李公公这是怎么了!怎么放着除去小德张的大好时机不做,反为小德张解起围来了?

回来后,小九子服侍李莲英上了床,又送上大烟灯,待李莲英舒服地喷了个烟圈,这才说出了自己闷在心中的疑惑。李莲英一声长叹:“灭了个刘荣禄,来了一个崔玉贵;灭了崔玉贵,又来了一个小德张。如今若是灭了小德张,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小德张!说不定还要惹得老佛爷起疑心,怪我老李不能容人!倒不如把小德张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永远不敢同我作对。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你等着,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小德张会来叩头谢恩的,以后他再也不敢小觑我老李了—他的把柄在我手里攥着呢!”

小九子恍然大悟。果然一灯烟没燎完,门外响起了小德张颤抖的公嗓子:“李爷,您老吉祥,小德张……小德张给您老请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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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羊神庙

1.头羊失魂

这天是大年三十,刚过晌午,山友老汉就呆不住了。

山友老汉属羊,过了年就是本命年,整六十的人了,身子骨还挺硬朗。他一辈子无儿无女,靠给人放羊当倌为生。赶上现在年景好了,自己也吆上了一群羊。年前羊价硬,城里客商来了车,把一群羊买去了大半。送走了客,他到羊圈前给剩下的羊加料,一搭眼,坏了。半空的圈里,两只大羊不见了,其中就有领魂羊大老黑。

领魂羊就是俗话里的领头羊,是一群羊的主心骨。这种羊聪明,能自个儿带羊群出栏寻水找食,是羊倌的好帮手。而且,羊倌之间有种说法,就是领魂羊能看破生死。

老话说,脊背向天人所食,羊是人间一道菜。一群羊养到节令上,就得宰卖。一般羊傻乎乎的,见同伴被拖到一边在屠刀下哀鸣丧命,不一会就成了一团白花花的肉,还愣往前边凑,围成圈嚼着草瞧热闹。但领魂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每到年节宰羊时,稍有风吹草动,领魂羊就表现得非常不安。不过,羊倌感念领魂羊一年到头为羊群出了力,一般会饶它不死。时间长了,领魂羊也知道哪些羊该杀、哪些羊不该杀。如果杀了不该杀的羊,领魂羊就会疑神疑鬼,怕羊倌对自己也下刀子。

难道是刚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惊了大老黑?山友老汉不放心,再仔细数了数,发现羊群中还少了两只秋末才出生的小黑羊,心里明白了。

准是那两只小黑羊调皮乱跑,趁人没注意上了商户的车,被拉走了。大老黑一见连小羊都卖了,怀疑山友老汉明春不准备放羊了。如果没了羊群,它就没了用武之地,跟普通羊没了两样,就离挨刀不远了。惊怕之下,它借山友老汉在炕上喜滋滋数票子的当儿,带着个羊喽,悄悄跳过羊栏逃了。

两只大羊,好几千块钱呢,尤其是大老黑,没了它,这羊群自个儿还真管顾不过来。山友老汉寻思着,也就着了急。

幸好腊月二十八刚下过雪,山友老汉四下里一搜寻,只见雪地上几行羊蹄印出了圈,离了老营盘,向羊角峰方向迤逦而去。于是他赶紧披了件老羊皮袄,肩上搭了条拴羊的铁绳,提着根长长的拦羊棍,顺着足迹追了过去。

老营盘原先是古城池遗址,后来成了村落,现在退耕还林,村里人都搬到山下镇上去了,山友老汉舍不得自个儿的羊,就留了下来。羊角峰在营盘西北约五里地,周边沟壑纵横,草木茂盛,是放羊的好地方。

山友老汉顺着蹄印,轻车熟路上了峰,峰顶寒风凛冽,寒气逼人。厚厚雪地上,两只羊的脚印突然变得凌乱纷杂,好像受了惊似的各自奔逃了。

难道碰见了野牲口?山友老汉警惕起来。他停住脚,仔细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风中依稀传来阵阵呼救声。他提着拦羊棍循声摸过去,远远就见大老黑正站在峰顶一处悬崖边上,暴怒地冲着崖壁下晃着头上的大犄角。

崖下是个仅能容身的巉岩,上面立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旧军大衣,揪着几缕垂下来的枯树根。他看看头顶上发威的大老黑,又望望身后几十米的深沟,吓得脸色苍白,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

眼看那人稍不留神就会坠沟丧命,山友老汉大吼一声:“别动!”抡着棍子就冲了上去。大老黑一见主人,掉头逃了。

山友老汉把拦羊棍探了下去,想把对方拉上来。可那人抓着棍试了试,龇着牙摆了摆手:“大叔,不行啊,我右腿崴了,使不上劲呀!”山友老汉想了想:“那你呆着别动,我回去到营盘路边的小卖部打个110。镇上派出所过年有值班,很快就能赶到。”

这时山风一吹,那人脸色一变,几乎哭了出来:“别呀叔,这荒山野岭的,可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哎哟,我这腿痛,可能支持不住了,哎哟。”见他弯下腰要去揉腿,山友老汉吓了一跳:“别动!千万别乱动!”

看来只能这样了。山友老汉一咬牙直起身,解下了自个儿的裤腰带。裤腰带是用土布扎成的,又宽又厚又长。他把腰带撕成两条,与羊铁绳拧在一起,把铁绳一头拴在一个老树根上,另一头挽成疙瘩垂下悬崖,看看长度勉强够了。他深吸了口气,把棉裤的腰襟系了系,然后顺着绳子溜了下去。

下面地方本来就小,这下更挤了。山友老汉弯下腰,让对方扯住绳子,踩着自个儿肩膀,然后老汉慢慢直起身,把他顶了上去。那人踩着老汉一纵,翻到崖上脱了险。

山友老汉却累得直喘气,他揉着肩膀,正要喊对方将他拉上去,可是他一仰脸,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见对方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山友老汉心一下子紧了,糟了,看来对方起坏心了。年末了,贼人多,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喊破嗓子都没人能听见。就算对方不动手,自个儿年纪大了,身子不利索,没人帮助的话,也绝对爬不上这崖壁。寒冬腊月的,困在这儿时间一长准得冻僵掉下沟去,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就交待了。

山友老汉正想着,见对方眼望四周滴溜溜乱转,就明白对方想动手了。这节骨眼上,还有谁能来救自己呢?他转着念头,突然心一动,有了主意。于是他窝下了身子,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冲对方挥了挥手:“你赶紧走吧,我在这儿避一避。那只疯羊估摸着还在附近。那家伙可是个祸害,上月从屠刀下逃了出来,就跟人记了仇,见人落了单就冲出来拼命。前阵子硬把一个过路人挑出了肠子。公安特警来了几大拨,端着枪愣没找着它。我歇会气,等它走远了,就悄悄爬上去。”

那人本来就迷了路,听老汉这么一说,想起大老黑弯刀似的犄角,顿时害怕了。他急忙俯下身伸出了手:“叔啊,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快,我拉你上来。”

2.黑风突起

上了悬崖脱了险,山友老汉见对方面容有些憔悴,身上脏不拉唧的,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天没睡过觉似的,就问:“你是赶回家过年的打工汉吧?”

对方一听,忙顺杆往上爬:“对对,我在外打工好几年了。”

对方说他叫马水昆,家在核桃树村,几年没回家了。赶上今年过年回家,这不刚从班车上下来,想抄近路,结果就在雪中迷了路,不知怎么就拐到了这里。见羊角峰最高,就想上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好问问路。正往峰顶上爬着,不知怎么,身后突然起了阵恶风。一扭头,是一只牛犊似的大黑羊冲了过来,将他顶下了悬崖。

山友老汉一听,就嚼出这话水分不少,想到刚才马水昆差点置自己于死地,他心里一哆嗦,随口应道:“是啊是啊,这些年退耕还林,加上城镇化建设,好多村子都搬了。本地人有时都会摸错道儿。要说核桃树村啊,你下了山往左拐,顺小道上了公路一直走,就到了。”说着,他搭起铁绳,提着拦羊棍,与马水昆相跟着就下了山。

到了山下路口,两人分了手。山友老汉刚走了几步,突觉不对,要是马水昆真是个歹人,凭自个儿这三言两语,绝对糊弄不了他的。

山友老汉这么一寻思,就听身后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看来马水昆并没往另一个方向去,而是跟了过来,难道他瞧出了破绽,怕自己下山报警,要杀人灭口?山友老汉额上的冷汗下来了。

山友老汉猜得不错,这马水昆确实是个逃犯。他本来在城里租了间房子藏身,可随着年节近了,周围在外辛苦了一年的打工人不是回家过年,就是把老婆孩子接到城里团聚,一下子把他显了出来。他一个人,庆贺也不是,不庆贺也不是,容易让人起疑。再加上过年期间治安抓得严,他呆不下去了,就坐班车往乡下逃。

班车在检查站遇到警察查行李,本来只是查易燃易爆品,可马水昆一见警车警服,就腿肚子直转筋,于是假装上厕所,悄悄下了公路。人生地不熟的,他没头苍蝇般乱撞,傍晚来到了个牧羊人临时住宿的破庙。他想过年期间,羊倌可能赶着羊群回家了,就想在庙里住几天,起码熬到年后,再趁着返工大潮回城。

在庙里安顿好后,马水昆出来看地形,猛然发现附近山上有羊,他心头大喜,猜这可能是走丢了群的羊,要能搞到手,就不用冒险下山去商店买吃的了。他悄悄爬上山,瞅准了一只羊,正要扑过去,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击。他惨叫一声扑倒在雪地里,回头一看,一只大黑羊正对他怒目而视。当时,大老黑正带着喽羊逃到了羊角峰上,散开了蹄,刨雪找草吃,听见动静回头,见到马水昆想偷袭喽羊,这唤起了它领魂羊的精气神,便要发起进攻,保护同伴。

大黑羊一低头,四蹄腾空又向马水昆撞来,吓得他转身就逃,一不小心,滑下了山崖。被山友老汉救了后,他犯起了心思:要是这老汉回去对人一讲,那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可以安全过年的藏身处,可就呆不牢靠了。他正想着,是把老汉用石头砸下沟好,还是自个儿不管不顾地离开,任老汉听天由命,不承想被山友老汉一诈唬,他怕自个儿对付不了那只大黑羊,只好又把山友老汉拉了上来。

等下了山,两人临分手,见山友老汉行色匆匆,他不由起了疑,这老汉急着离开要是想去报警,那可就糟了。于是他恶念陡生,偷偷拔出把刀子,向老汉身后摸去。

马水昆颤抖着,正要冲老汉下手,突然老汉转过身来,大喝一声:“小心!”马水昆本能地一侧身,就见一团黑风夹着雪泥擦身而过,是大老黑。

原来大老黑刚才并没走远,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窥视着。猛见马水昆要对主人动刀子,它急了,就疾扑上来救主。

马水昆一闪,大老黑刹不住力,随着惯性冲到了山友老汉面前。老汉手疾眼快,一甩铁绳,正好从它脖下的项圈眼里穿过,再用力一提,铁绳一收锁成了个扣,大老黑就再也跑不了了。大老黑急得直叫,这一叫不打紧,那只在山上观望的喽羊以为它被招了安,也急忙跑了下来,偎到了山友老汉身边。

山友老汉看了看马水昆手里的刀子,明白千万不能跟对方硬碰硬,他心里忐忑不安,脸上却故意露出喜色,哈哈大笑:“没想到这只疯羊落到了我的手里,还有这只不知谁家丢的羊。嘿,老汉我今年可真要过个羊年了。”说着,他冲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马水昆一点头:“这羊要是牵回去,有人来认领可就麻烦了,要不,咱俩到后面那个羊神庙里,先宰上一只,吃个满肚油水再说?”

马水昆一听,连连点头。他把老汉当作好贪便宜的小人了,这种人他倒觉得亲近,也就略略放了心。只要这老汉不跑,不去报警,有他做个伴也挺好,谅他也逃不出自己掌心。而一想到羊肉,马水昆就直咽口水,这一路逃的,净啃方便面火腿肠了,哈口气都是过期的调料味。

3.放羊拦头

羊神庙就在羊角峰下,拐个弯就到。这庙是山友老汉放羊时的临时宿营地,有时晚了,或者遇到天气不好,他就带羊群到这住一宿。之所以叫羊神庙,是庙正中香案后,有尊不知哪年哪代的羊头人身的泥塑。现在羊头早不见了,只剩了残破的人身。像后有半张土炕,是山友老汉睡觉的地方。本来还有些锅碗瓢盆之类,入冬后山上草少,羊群主要靠喂饲料,加上夜长天寒,住不成了,山友老汉就把这些家什都挪到了山下。

山友老汉牵着羊走到了前头,心里犯开了琢磨。刚才看见马水昆手里的刀子,他就啥都明白了。多亏大老黑来救主,他灵机一动,才假装分羊吃肉把对方稳住,其实不过是暂卖对方个轻慢之心罢了。现在情势看似平缓,却更危险。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唉声叹气着,突然又想到了庙墙上那条裂缝,心里有了主意。

到了庙前,马水昆抢先推开了门,山友老汉一进去,见土炕上放着个拉杆行李箱,庙中间的土塘里柴草烧得正旺,就明白马水昆已先到这住下了。

见天色已晚,马水昆龇牙一笑,把刀子递了过来:“没想到咱爷俩萍水相逢,要在一起过个年了。叔,杀羊吧。我这还有酒,咱们好好喝一顿。”

山友老汉接过刀,犹豫了一下。这刀非常漂亮,刀把上还嵌着红红绿绿的石头,山友老汉一怔,这是宝刀配宝石啊!他一细想,对马水昆的身份就估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就是有刀在手,对方身强力壮,自个硬胳膊硬腿的,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山友老汉一掂量,眯着眼痛快地说:“成!你帮我打个下手。”

两人出了庙,马水昆指着大老黑恨恨道:“这家伙肥,就宰它吧。”

山友老汉把大老黑牵到庙前的石柱旁,用铁绳绕了几圈,把它的脖子固定住,然后攥着刀把,在大老黑的脖根上边比画边说:“这家伙是领魂羊,通人性,是羊倌的好帮手。俗话说‘放羊拦住头,放得满肚油;放羊不拦头,跑成瘦马猴’,没它帮着羊倌‘拦头’,羊到处乱跑,羊过如烧,啃过的地方像火烧过一般,草就再也长不起来了,羊群就得挨饿。领魂羊一般主人舍不得杀,不过今天非杀它不可,因为‘放羊不做贼,一辈子放不肥’,领魂羊要做了贼,羊群就遭难了。它仗着自个儿的地位,霸好草饮好水,故意把羊群带到贫地,把富地留给自己,还抢主人给小羊补的精料,羊群死亡率就大增。羊倌见羊群败了,就把领魂羊杀了,用来祭神,祈愿来年羊群复旺,所以领魂羊又叫替罪羊。你看这家伙膘肥肉厚的,肯定做了贼!”

马水昆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大老黑可不乐意了。它本以为救主立了一功,以往,主人都会亲手喂把草以示奖赏,没想到主人跟偷羊贼联手把它捆了。它正糊涂着,又瞅见了主人手里的刀子。它明白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一出来,自个儿就没命了,惊骇之下,它惨叫一声,用力一挣,羊眼一翻,顿时瘫了下来。

马水昆一惊:“怎么,吓死了?”

“嗯,没出息的货!不过羊一死,血放不出来,肉就膻腥了。”山友老汉说着,解开了大老黑,摸了摸旁边的羊,“要不,宰这头吧,肉厚膘肥,准香。”

那只羊被山友老汉三下五除二就放翻了。开膛剥皮后,山友老汉顺势把刀别在了自个儿腰间,两手掬起流淌的羊血喝了两口,大叫:“痛快!”

马水昆望着老汉饮了血后的大嘴,不禁有些心惊:没想到这老头跟瘦猴似的,动起刀子这么利索,还喝生血,真是野蛮啊!看来得小心对付,万一把他逼急了,弄个两败俱伤,可就划不来了。

山友老汉知道自己露了一手镇住了对方,一时胆气大增,从庙内提出个饮羊用的破铁桶:“大侄子,这附近没水。雪下尽是羊粪,脏,你去羊角峰上弄些干净雪下来,咱们化了好煮肉。”他暗中打的算盘是,只要马水昆提着桶上了峰,他就赶紧开溜,这里地形他熟,三盘两拐,谅姓马的也追不上。

可是马水昆瞧出了他的心思,看来这老汉不简单,要支开自己,这圈子要是一个一个地兜下去,保不准自己就会上了套。

见马水昆瞅着自己,渐渐露出了凶光,山友老汉也怕他狗急跳墙,忙一转口:“煮羊肉没啥嚼头,大过节的,要不,我给咱来个新花样!”

山友老汉把羊胃翻过来,把羊脖、羊下水和一些腿肉、肋条肉塞了进去,又在庙旁揪了把枯草:“羊肉火大,这是连翘,正好清热。”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呀,没盐。让我找找,这儿好像有人住过,要是能找到丢下的破盐罐涮涮,就享福喽。”

山友老汉边说边进了庙,往土炕旁的庙墙缝隙中凑。他放了一辈子羊,受过风,有时发作起来头痛得睡不着,就备了些止痛片和安眠药,用黄草纸包着塞在了墙缝中。只要找机会摸出来,偷偷放到羊肉里,哄着马水昆吃下,等他一睡着,自个儿就能脱身了。

可是山友老汉一摸索,心却一沉,那条缝刚刚被人用泥抹平了!

马水昆见老汉对墙发愣,从行李包里翻出一袋盐:“那儿露风,我用泥刚抹了。”

山友老汉没办法,只好接过盐,往羊胃里加了,然后扎好口,把羊胃煨在火堆下的炭火中。不一会儿,鲜香的羊肉味儿就飘散开来。

马水昆尽管馋得直吞口水,但眼睛始终不离山友老汉。老汉眼望着火堆,手却一刻也不敢离开腰间的刀把。

气氛渐渐变得紧张。

4.羊神传说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山友老汉想着,干笑了两声:“大侄子,大过年的,咱俩干坐着,多闷得慌啊!你不是说有酒吗?拿来让我抿两口,我给你讲个故事。”

山友老汉是怕这么僵持下去,对自己不利,所以想缓缓气氛。

马水昆不明白老汉用意,茫然地抬起头,从行李箱里取出个矿泉水瓶子。山友老汉接过尝了口:“这酒档次不低啊!大侄子,你知道咱们呆的,这是个啥庙吗?”

马水昆摇摇头,山友老汉说:“这庙只怕在全国都是‘蝎子的尾巴’,独(毒)一份,是羊神庙。”

马水昆咧了咧嘴:“给羊建庙,难道这羊神是羊倌?”

山友老汉一指庙中的神像:“这像本来是羊头人身,可多年前,羊头就被人偷了,现在只剩个人身了。”

马水昆来了兴趣:“莫非这羊神是妖怪?”

山友老汉叹了口气:“这羊神啊,其实是个姓羊的探花郎。”

也不知哪朝哪代,有年科举,一个姓羊的青年中了探花。琼林宴上,皇上看着座下以状元、探花、榜眼为首的青年才俊们,龙颜大悦,于是吩咐将自己最爱吃的破脂羊肉赏赐下去。那破脂羊肉鲜美异常,是囫囵煮的,得用手抓撕,香得众人舌头牙齿不停地打架。

皇上坐在龙椅上,无意中往下一瞟,不乐意了:只见羊探花吃完了肉,从席上抓起块热面饼,擦了擦嘴角和手上的羊油。皇上心说这小子也太讲究了,谱摆得比朕还大,竟然用面饼擦手!皇上一生气,拂袖而去。

羊探花逆了圣意,被贬到羊县做了个小小县令。这羊县可是苦寒之地,不过附近正好出肥羊,还担了份贡羊的皇差。每年秋后,县令把附近贡上来的羊集结挑选,烙印点数,每千只为一群,由羊倌赶往京城交贡。

羊县令一到任,就规定百姓除了必要的口粮外,全种萝卜。秋后集齐了贡羊,他命令百姓把萝卜折成田税献上来,再加上本地的大枣,蒸熟了喂羊增肥。一时吃不了的,就晾净晒干,准备给羊路上吃,以防掉膘。更令人瞠目的是,他竟然给羊喝蜂蜜水,说这样羊肉会甘醇甜香。

老百姓没见过这场面,整天围着贡羊指指点点淌口水,哀叹人不如羊。羊县令见了,在县衙后又盖起了座新羊圈,禁止闲杂人等靠近。百姓见状,又在私下议论纷纷,都说羊县令这货因为吃羊没捞到肥差,现在又想在羊身上找补回来。要是皇上因为贡羊有功,提拔了他,他就可以离开羊县,去富庶地方当官了。

这可苦了老百姓,一车车上好的萝卜、红枣煮熟后晒干运到县衙,稍有点发霉衙役就拒收,整个县境熬萝卜的灶火成日彻夜不灭,萝卜的苦味形成雾霾,经久不散,再加上新羊圈也是个大工程,家家出役户户缴银,大伙无不暗骂这羊县令不是东西。

不承想贡羊还没上路,天下就乱了。不几天,就有一支叛军来围了城,城里挤满了四邻八乡来逃难的百姓。

叛军势大,羊县令只能苦守待援。可贡羊被困了几天,没了草吃,就饿得咩咩叫。羊县令就趁夜把一些羊偷偷放出城去。叛军的中军在城外不远的羊角峰上,三面都是峭壁,只有一条山路直通峰顶,地势易守难攻。峰上草盛树多,羊就顺峭壁攀上去啃草咬枝。叛军听到动静,冲过来一看,草林中黑影乱窜,也不敢贸然接战,整夜警戒不敢安睡。到了第二天晚上,叛军埋伏好了,逮住一看,大喜过望,呵,都是些大肥羊啊!

第三天晚上,叛军们就故意远离峭壁,想诱羊深入后再打它个歼灭战,饱餐一顿肥羊肉。

这夜,乌云闭月,黑暗中,他们先看到有些羊上了峭壁,撕扯着树枝草木,接着又见更多的羊咩咩叫着攀上了峭壁。叛军正自以为得计,突然那些羊直立起来,挥舞着短刀向中军杀来。

原来羊大人知道叛军士气正旺,一味守城的话,迟早会被攻破,于是设了此计,亲自带队进行了逆袭。他们把羊赶到峰下,羊犄角上都挂着绳索,羊攀上了峰顶后,在林间三绕两绕,就把绳索缠到了树上。于是他们缘绳而上,给叛军来了个黑虎掏心。

叛军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到底人多势众,羊大人他们杀到天明,全都战死了。不过经此一战,叛军胆寒,再不敢攻城了,只是把城池紧紧围住。

这下城里的百姓就遭殃了,粮食很快吃完了,就捉鼠罗雀,人人饿得直打晃,眼看城守不住了。这天夜里,有人看到一只大白羊往羊圈方向跑去。一传十十传百,众人都赶到了羊圈前睁大了眼睛。一阵夜雾飘过,好像真有只羊在羊圈上空一跳就不见了。

众人再也按捺不住,追过去四下搜寻。一挤一拥,把羊圈弄塌了。月光下,有人见垒圈的土砖有异,拿起来拍去上面的一层薄泥,仔细看了看,又耸着鼻头嗅了嗅,激动地大叫:“找到吃的了!”

大伙围过去一瞧,那土砖其实是用萝卜泥、枣泥压制成的。大伙这才明白羊县令的苦心,他早就知道天下要乱,所以把萝卜和红枣煮熟捣泥,晾干用蜂蜜黏合保鲜,再压制成砖,垒成羊圈墙储藏了起来。这玩意营养又耐饥,只要烧开水,丢一块进去,就是一大锅萝卜红枣蜂蜜汤。凭着这个守城粮,大伙撑到了援军到来。

叛乱平息后,百姓感念羊大人的恩德,就在羊角峰下,给他建了个羊神庙,让他受了后世的香火。

马水昆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表情,突然,他瞥见庙门口有个黑影一闪,立刻叫了声“妈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5.破脂守城

山友老汉闻声回头一瞅:“大老黑!”

马水昆定下神来,冲出去一看,果然是大老黑醒了过来,站起身正从庙门口往里探望。看见山友老汉和马水昆处在一起,它摸不清对方是敌是友,有些糊涂了。见马水昆杀气腾腾冲了过来,它就带着铁绳撒腿跑了。

马水昆回到庙里,山友老汉已把羊胃从火炭下扒了出来,用刀割开,只见里面的羊肉被煨得恰到好处,鲜嫩油亮,异香扑鼻。马水昆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拣了块羊蝎子,就啃了起来。

山友老汉捞起块羊肝,慢慢地嚼着。马水昆吃完了肉不过瘾,还把羊脖骨吮得滋滋有声。吮完后,他畅美地“啊”了一声,觉得羊油都快把嘴粘住了。

山友老汉站起身,提起个破铁桶往外走,马水昆一见,立马警觉地跟了上去。只见山友老汉往桶里捧了些雪,放到了火堆旁,一笑:“一会儿非得用热水洗洗,不然手上油厚,粘指头。”

马水昆又捞起块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的羊肉呢。”

山友老汉知道马水昆吃饱喝足了,自个儿就面临着摊牌的危险了。他低头看着火堆,眼角余光瞟见马水昆正贪婪地舔着手指,嘿嘿一笑说:“吃肉不如啃骨头,啃骨头不如舔指头,你知道这羊油为啥这么厚,这是破脂羊啊!”

破脂羊是从一百头羊中选出一只最肥的,然后把另外九十九只羊当着它的面,先后杀掉。这只羊在极度惊恐中,肥肉被吓破了,渗入了其他肉中,就成了破脂羊。当年,羊探花赴任的路上,得知破脂羊的内情后,心想皇家如此奢侈,为了口腹之欲竟然如此百中取一,靡费百姓膏脂,于是判断天下必然生乱,这才预先储备守城粮的。

山友老汉一叹:“当年就是吃了这种羊,羊大人手上粘得不行,才用热面饼擦了手的。”

马水昆觉得精力恢复了,他精神一振,轻蔑地瞅了山友老汉一眼:“老家伙,我怎么觉得这一路来,你是话里有话呢?”

山友老汉头也不抬:“行啦,别装了,你不是民工。民工没有你这样的,你是个吃羊的行家。老汉我放了一辈子羊,知道羊身上以脖肉最嫩,因为脖子是羊身上活动量最大的,而羊脖又以羊的第四到第六颈椎最为鲜美,因为这部位经常扭动,运动不过量又不着力。你一下手就捞了这几节的羊蝎子,说是民工谁信呢?”

看来这老汉留下来始终是个祸害,马水昆想到这,站起了身:“那么,你看我是什么人呢?”

“你是寻宝人!”山友老汉斩钉截铁地说。

马水昆正要扑上去,听山友老汉这么一说,一时愣了。

当年,羊大人殉职后,有天皇上与身边的太监谈起他,感慨不已说:“这羊探花还真怪,能用面饼擦手,可见生活优裕,但他又能尽忠职守,竭力为民,也算难得。”太监一听,忙说:“皇上可冤枉羊大人了。那天设宴时奴才在一旁伺候着,瞧得清清楚楚,羊大人是用饼擦了手,但皇上离驾后,奴才又看见他把擦了手的饼塞进嘴巴,吃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这才后悔不迭,于是亲自祭奠了羊神庙,并赏赐了许多金银。这些金银哪去了,谁也说不准,不过后世留下了一句话,羊年前的除夕夜,羊神头上有黄金。”山友老汉直视马水昆,“今天正巧是马年除夕,你费尽心机到此,又赖在庙里不走,可能就是思谋着羊神头上的那些黄金。我年纪大了,等不起下一个羊年了。要不,找到黄金,咱们二一添作五,对半分怎么样?”

怪不得这老头看起来怪怪的,没想到是为黄金而来。马水昆听罢,看看老汉,又看看羊神像,一时又有些犯傻:“可是,这羊神的头已经没了啊!”

山友老汉一招手,让马水昆把门外的那个羊头提了进来。他捧着羊头,站在香案上,把羊头放在了羊神像的脖子上。天上没有月亮,但有星光,雪后的星光从庙墙的窗棂上透进来,照在羊头上,在另一面墙上映出个影子,恰好落在了抹了泥的那道墙缝上。

山友老汉一笑:“我悟了一辈子,才打破这个谜盘,找到了藏财宝的地方。”说着,他用刀向墙内刺去。马水昆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山友老汉手中的刀一挑一撬,已破开了墙皮。

“哗啦”一声,从墙缝里掉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银行卡。

咋是这玩意儿?见山友老汉一怔,马水昆已趁机扑了上来,他摁住老汉,夺过他手里的刀,又摸到一根粗草绳,把老汉捆了个结结实实,怒火冲天地骂道:“老东西,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6.三阳开泰

马水昆哆嗦着手摸出支烟点上,狠狠地抽了几口,定了定神。

他本来是个贪官,眼见身边的官场同类一个个落入法网,他像破脂羊一样被吓破了胆。被纪委叫去谈话之前,他察觉不妙,借口带母亲看病,到了省城。然后他用假身份证、假护照买好了机票,准备到国外同早已移民的老婆孩子会合。可过安检时,工作人员对他的护照左看右看,还皱起了眉头。他一见,以为露了马脚,于是丢下了坐在轮椅上的老母亲,逃了。

这一逃就没了远近,整天东躲西藏的,看见警车就胆战心惊,夜里总做噩梦。好容易到了羊神庙,这里荒凉偏僻,他想到身上那些存满了赃款的银行卡,带在路上招人耳目又不方便,就寻了个墙缝,悄悄塞进去藏好,再用泥抹上了缝隙,以备用时再取。怕被人瞧见心慌意乱的,他倒没留意缝里还有个小黄纸包,里面包着山友老汉的止痛片和安眠药。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结果了这老汉再说。

想到这,他恶向胆边生,把烟往地下一丢,举刀逼了上来:“我这辈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值了,可不想下半辈子去坐班房。老东西,这可是你逼我的!”

山友老汉绝望地闭上了眼。

突然,马水昆“啊”的一声惨叫,摔了个四脚朝天。

山友老汉睁眼一瞧,又是大老黑。它转了个圈不放心主人,又跑到庙门前偷窥,见马水昆向主人动刀子,就猛冲了过来。马水昆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身,恰好被大老黑一头顶在了肚子上。幸亏他穿着厚实的军大衣,要不这下非吃大亏不可。

山友老汉见状,笑了:“你杀了我也逃不了了,大老黑肯定会回村报信的。你还是随我去自首吧。”

马水昆一想也对,看来这羊成了精,非杀不可了,但他哪能听进去山友老汉的劝,于是一翻身,凶神恶煞般向大老黑扑去。

大老黑见对方这是玩了命,一胆怯,转身就逃。一人一羊向雪野奔去。

山友老汉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好容易直起身,喘了会儿粗气,抬眼一瞧,大老黑又回来了,躲在庙门后探头探脑的。

羊性好奇,大老黑甩开了马水昆后,担心主人安危,就又跑了回来。山友老汉急了:“老黑,快跑!别让人家一锅烩了。”大老黑“咩咩”叫了两声,反而小心翼翼踏进了庙。这个笨家伙!山友老汉气得转过身去,被绑住的双手在背后直发抖。

大老黑一见,高兴了。过去放牧时,主人常背过身,手里握着把青草抖动着逗引它来吃。看来主人又要奖赏它了。于是它满心欢喜上前,撕咬开了缠在主人手腕上的草绳。山友老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绳头就被大老黑扯开了。

山友老汉脱开了身,拉着大老黑正要往外跑,就听庙门一响,马水昆跨了进来。随后他“咣”一声关牢了门,面目狰狞地笑道:“这下看你们往哪逃?”

大老黑到底是羊,知道这小庙内不比山野,自个儿绝对不是人的对手,何况对方手里还有把寒光闪闪的刀子。一害怕,它“咩咩”叫着,直往山友老汉的身后躲。

山友老汉望着马水昆,摇摇头一声长叹:“唉,看来咱俩是前世的冤家,凑到一起就都活不了了。要说啊,刚才我往羊肉里加的不是连翘,是断肠草。我想毒死你独霸黄金,现在毒该发作了。不信,你看看刚才啃过的羊骨,都是黑的。”

马水昆根本不信:“老家伙,刚才你也吃了不少吧?”

山友老汉一笑:“断肠草的毒可以用鲜羊血来解,我事先喝了几口羊血,所以没事。”

马水昆半信半疑,转头看了眼火堆旁啃剩的羊骨,突然大叫一声,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其实,山友老汉养的羊,是有名的经济羊种,叫乌骨羊,骨头都是黑的。他见情势危急,随口胡诌了几句来蒙对方,不想马水昆真上了当。山友老汉见状,赶紧抓起一旁的拦羊棍,带着大老黑推开庙门就逃。

马水昆号了几嗓突觉不对:这痛的部位,是刚才被大老黑顶的啊!

上当了!想到又被这老家伙给愚弄了,他怒不可遏,操起刀疯了似的向庙外追去。

雪后路滑,山友老汉年纪大了,颤巍巍拄着拦羊棍,深一脚浅一脚,还没逃出多远,就见马水昆恶狠狠地追了上来。老汉慌不择路,向旁边一片平坦的雪地奔去。这下大老黑可急了,“咩咩”叫着向主人报警,见主人没反应,大老黑心一横,身形一挫,助跑几步,拼命向老汉屁股顶去。山友老汉被大老黑一撞,腾云驾雾般飞了一丈多远,一屁股落到了个雪窝中,“哎哟”直叫唤。

马水昆见状一喜,猛往前扑,想抓住大老黑,没想到大老黑往前一蹿,跃出了好几米。马水昆收不住,只觉脚下一虚,身子一沉,“扑通”一声,掉进了个被雪覆盖的水潭中。

水潭是山友老汉为饮羊引来山泉建的,宽三米长五米,深有一米多,下面和潭边全是羊踩烂的淤泥。马水昆用力一拔,右脚上来了,可左脚却又陷了下去。

好容易扑腾到潭边,山友老汉又跑过来,拿着拦羊棍把他往潭中杵,他想抓住棍头,可脚下不稳,只能落了下风。两人正争斗间,只听“咩”一声,不知从哪跑来两只小黑羊,饿急了似的摇着尾巴钻到了大老黑的肚皮下,跪着吃起了奶。

山友老汉一喜,看来白天买羊的商户心不黑,车开出不久发现了小黑羊,就把它们放下,让它们自个儿跑回来了。大老黑这时明白错怪了主人,于是凑过头嗅了嗅山友老汉的手,表示忏悔。山友老汉拍拍大老黑,可眼睛始终没离开潭中的马水昆。

水寒刺骨,加上逃亡时精神一直高度紧张,陷入了绝境的马水昆呆呆地望着岸上跪乳的小羊,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了被自己遗弃在机场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他终于崩溃了,捂脸号啕:“娘啊!”

一不小心,他失去了平衡,挥舞着双手,仰面朝天倒在了潭中。他扑腾着,挣扎着,已经感到绝望了,突然有样东西塞到了他手中。

他抓紧后直起身一看,是山友老汉把拦羊棍伸了过来。

山友老汉目光冷峻:“我看到那把刀,看到你吃羊的方式,就明白你是什么人了。你能喊娘,说明良知还在,还有救。你娘含辛茹苦把你拉扯成人,肯定不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落到而今这地步,又怎么对得起你娘呢?犯了错,就得改,这样你们娘儿俩才有可能再见面,你也才会有行孝报娘恩的机会啊!”

其实,刚才山友老汉说的那些话,尤其是羊大人和领魂羊的故事,早已触动了马水昆的内心,现在他在生死间打了个转,彻底悔悟了,不由得像孩子似的哭了:“叔,别说了,我明白了,我、我自首。”

远处,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新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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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剑》外传

电视剧《亮剑》风靡大江南北,剧中的主要人物李云龙、楚云飞自然也为大家熟悉。今天要讲的故事,是一段大家不知道的传说 ……

1942年10月的一天,驻晋西北日军司令部发出一份悬赏令,通缉楚云飞和李云龙,每人赏金五万个大洋!

当时晋西北地区有三股主要的抗日武装力量,一是中央军,二是晋绥军,三是八路军。这悬赏令一出,可就激怒了中央军上校团长吴大彪,悬赏五万个大洋捉拿楚云飞,这一点勉强可以说得过去,毕竟楚云飞出身黄埔,又是阎老西身边的大红人。可李云龙,他算什么,一个目不识丁、名不见经传的泥腿子,他的脑袋也值五万个大洋?!这还不是最让吴大彪大发雷霆的原因,让他气爆肚皮的是,这悬赏令上竟没有自己的名字!简直就是没把中央军放在眼里,没把他吴大彪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吴大彪决定要给日本人一点颜色看看。

吴大彪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侦察连战士段鹏和团指挥部炊事员马大忠两人,马大忠被任命为队长。他们的任务是刺杀河源县日军宪兵队长平田一郎,为什么是他?哼哼,就是平田一郎向他的上级提出的那份悬赏令!

1.蒜泥白肉,跳水黄瓜

不久,马大忠和段鹏化装成药材商人来到了河源县城外,远远地看到城门前鬼子和伪军正在挨个盘查过往行人。两人闪进一片林子里,马大忠左右看了看,见到一个被盗过的古墓,马大忠指了指,说:“武器暂时搁那里面去。”段鹏倒吸一口冷气,说:“搁那里多不吉利,换个地方……”段鹏还没说完,马大忠一瞪眼,喝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段鹏气得不轻,但没办法,只好把武器交给马大忠。他想不明白,团长怎么让一个伙夫参加这么重要的任务,而且还让他当了队长,真是活见鬼!

马大忠将两人携带的武器用一件衣服包好藏进了古墓里,然后两人顺利地混进城里。他们先找到一家叫醉仙楼的客栈,这里有吴大彪安排的接头人员。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店里只有三五个散客,迎接两人的是跑堂的小二,这人个头矮小,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机灵劲。

“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和气地招呼着。

段鹏正要回话,马大忠抢先说:“先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我们等会儿再下楼点餐。”

“好哩。”小二答应一声,领着马大忠、段鹏来到柜台。掌柜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他登记完,便扯着嗓子冲楼上喊:“楼上,客官两位!”

楼上有人答话:“好哩,客官楼上请。”

马大忠、段鹏上到二楼,过来一人自称阿贵,负责客房服务。阿贵说话时和颜悦色的,但那种笑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马大忠、段鹏选定西屋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窗户开在客栈的后面,马大忠低头看了看,窗户下边是一个矮屋,那是厨房,厨房外边是一个小院坝,三五个厨工正在那里忙碌着,有的洗菜,有的劈柴,有的洗碗……再看远一些,院外有一条后巷,正对院子的那边有一个旧宅院,院墙里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格外地显眼……

放好行李,左右查看了屋里屋外的情况,两人便下楼来到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了好些食客,大厅最里边有一张大圆桌,两个皇协军正和两个日本少尉在那里把酒言欢。

马大忠、段鹏刚在角落一张桌子坐下,小二就过来问:“客官,请问你们需要些什么?”

马大忠说:“赶了一天的路,饿得不行了,哪样菜上得快,就上哪样吧。”

小二说:“那就上拌菜吧,一个热拌菜,一个凉拌菜。”

马大忠说:“行。”

“喝些什么酒呢?”小二又问。

马大忠不露声色地朝段鹏使了个眼色,示意段鹏对暗号。

段鹏“噢”了一声,说:“晚上我们还要做账,酒就免了;另外……”说到这里,段鹏顿了一下,“你给我上个醋碟。”

小二脸色稍变,但很快就做出疑惑的样子:“我们这里是川菜馆,只有红油碟、香油碟、辣椒面碟……没有什么醋碟。”

段鹏答道:“哦,我是河北廊坊人,我们那里吃包子都要打个醋碟。你就用个碟子倒上醋就可以了,不用加别的作料。”

小二点了点头,高声说道:“行,二位稍等。”

马大忠心里大喜:真顺利,这暗号对上了。

很快,小二端着托盘走到桌前,吆喝着:“蒜泥白肉一份。”小二将菜放在桌上,又将醋碟放在了段鹏跟前,临走时,用手指刻意敲了敲菜盘旁边的桌面,说:“客官,慢用。”

段鹏哪里会注意到小二的手势,他的眼睛早就掉进了菜盘里:这是一大盘肥瘦相间的猪肉,淋上带有蒜粒的香油辣子,随着热气,一股酱油、辣椒油和大蒜组合的香味直扑鼻端,他赶紧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好吃,真是人间美味!”

没多久小二又端上了一盘跳水黄瓜和两碗白米饭,同样,临走时又敲了敲菜盘旁边的桌面,意味深长地说:“客官,慢用。”

段鹏看那盘跳水黄瓜:一条一条的,切得有棱有角,青色的黄瓜搭配红色的泡椒,真的是娇艳欲滴。段鹏赶忙夹了两条黄瓜放进嘴里,这味道真绝:酸中微甜,酥脆爽口。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伙伴,忙转过头对马大忠说:“你也吃呀!”

看到段鹏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马大忠笑笑,他拿起筷子,正要夹起一块肉,突然却停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段鹏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事,吃。”马大忠说着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回到房间,马大忠一声不吭抽着烟卷,若有所思的样子。

段鹏忍不住问:“这暗号都对上了,你怎么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马大忠重重地吐出一口烟,没有好声气地说:“你就知道吃,你没见那小二上菜的时候有意在提醒我们:菜里有问题!”

段鹏大惊失色:“有问题!有问题你还吃!”

马大忠说:“我说的问题不是你想的,还记得第一道菜吗?”

“蒜泥白肉,怎么了?”

“今天上的不是蒜泥而是蒜粒。蒜泥是捣出来的,蒜粒是切出来的。拌菜用蒜泥,炒菜用蒜粒,炖菜用蒜瓣,这一点,作为醉仙楼的厨师不可能不知道!”

没想到小小的蒜瓣还有这么多门道,段鹏心里佩服,不愧是伙头军!但他突然又想到:“会不会刚好蒜泥用完了,厨师就随手撒上了蒜粒。反正一般的顾客谁会去分什么蒜泥跟蒜粒……”

段鹏还没说完,马大忠瞪起了大眼,骂道:“你以为是大锅菜呀!醉仙楼是名店,它的厨师这样做,这不是砸招牌嘛!”

段鹏见马大忠发火了,赶紧赔着笑脸转移话题:“好,好,你分析的是对的,哦,那盘跳水黄瓜该没问题吧。”

马大忠吸了一口烟,肯定地说:“就是那盘跳水黄瓜,让我确定他们是想用菜来提醒我们!”

段鹏彻底傻眼了,那“跳水黄瓜”就是切成条的黄瓜和几个泡椒而已,提醒我们什么?

马大忠说:“正宗的跳水黄瓜是用刀拍出来的。黄瓜的内部有三个瓜囊,只要掌握好力度,用刀一拍,黄瓜便会均匀地分成三瓣,只有拍出来的黄瓜味道才最纯正,这一点,即便是个三流厨师都知道,醉仙楼的厨师能不知道?所以我断定这是厨师故意将菜做错,其目的就是引起我们的注意。看来这次的行动一定出了状况。”

段鹏越听越玄,他在想:既然暗号都已经对上了,那联络处的人就应该安排和我们正面接触呀,为什么要把话“藏”进菜里?还有,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能看懂菜里暗藏的隐语?

这一夜,屋外静静的,只有负责住宿的阿贵偶尔巡夜走过。马大忠、段鹏辗转反侧,他们焦急地等待着接头人的到来,可门一直就没被敲响……

2.夫妻肺片,鱼香肉丝

由于一夜未睡好,第二天马大忠、段鹏很晚才起床,虽然不知道这联络站出了什么问题,但事情不能懈怠下来,他们整理好一些药材,做出要找药铺谈生意的样子走出了醉仙楼。两人东一家药铺西一家诊所地找人谈生意。当然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暗地里却在收集县城里的军事情报。

下午,他们来到日军宪兵队门口,见这里岗哨林立,大门两边各架一挺机枪,围墙上有电网,墙四周还有瞭望台。马大忠、段鹏心里凉了半截,这里防守如此严密,别说他们两人,就是调一个加强营来,估计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两人一直转悠到天黑,这才走回酒店,中午凑合地吃了个烧饼,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段鹏还没坐下就叫嚷着点菜。小二拿着菜单迎上来,马大忠说:“还是你安排吧,我们都饿着呢。”

小二说:“好哩,那就先上一个拌菜,再上一个炒菜。”

“呃,你们快点!”段鹏不耐烦地说,其实他这是一语双关,临行前团长交代:来河源县后先和小二接头,再听从联络处负责人也就是醉仙楼厨师的安排,可来了都快两天了,那厨师不仅没下指令,甚至连照面都没打一个,真是要把人急死。

小二下去后没多久端上一盘菜来:“菜来啦,夫妻肺片一盘,客官慢用。”

段鹏一看:一大盘的牛杂拌着红油辣子,点缀着金黄色的油炸花生粒和绿油油的葱花,他垂涎欲滴,连忙拿起筷子敲了敲盘子,对马大忠说:“赶紧喔,我要动筷子了!”他这是在提醒马大忠赶紧看菜里有没有什么玄机,看完了他好吃。

马大忠斜了段鹏一眼,拿起筷子,夹起三五片牛杂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段鹏一看,好嘞,菜没问题,那你吃我也吃!他赶紧用筷子挑了几片牛肉,叠在一起放进嘴里,不错,牛肉切得薄薄的,麻辣鲜香、细嫩化渣。

很快,小二又端上了一盘热菜:“来啦,鱼香肉丝一盘,客官慢用。”

哟,这菜好:乌黑的木耳丝、金黄的油炸肉丝、鲜嫩的冬笋丝,三丝交织在一起,闪烁着明黄剔透的糖油酱,一股酸中带甜的气息扑鼻而来,段鹏也不管什么玄机了,夹起一大撮塞进嘴里,哇!咸、甜、酸、辣、鲜、香,六种味道相得益彰、并行不悖,真的是妙不可言。

段鹏狼吞虎咽地吃完,待回到房间,见马大忠还在想着什么,就厚着脸皮问:“菜里不是没有问题吗,你还想什么呀?”

马大忠慢条斯理地卷着烟丝,忧心忡忡地说:“菜的问题倒是看出来了,但寓意却不很明白。”

“哦?说来听听。”

马大忠吐出一口烟,慢慢说来:“第一道菜叫夫妻肺片,民国二十年,成都有一对年轻的夫妇看到宰牛场将牛的内脏都扔掉,他们觉得可惜,于是就将内脏捡回,经过反复试验做到了牛肚白嫩如纸,牛舌淡红如桦,牛头皮透明微黄,最后再配以夫妻特制的调料,最终炮制出这道后世传诵的美食来。因为是扔掉的东西,开始时称其为“夫妻废片”,又因“废片”难听,于是更名“夫妻肺片”。夫妻肺片实质是以牛头皮、牛心、牛舌、牛肚、牛肉为料,并不用肺,可是奇怪的是,今天的夫妻肺片里却放了猪肺。”见段鹏听得认真,马大忠又问,“还有那鱼香肉丝,难道你没吃出那肉不太对劲?”

段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一笑:“我……我只知道好吃。”

马大忠说:“那肉丝是用乌鱼肚腹上的肉,裹上湿淀粉油炸出来的。”

“这有问题吗?”

“当然有,”马大忠说,“很久以前在四川有一户生意人家,他们家里的人很喜欢吃鱼,对调味也很讲究,所以他们在烧鱼的时候都要放一些葱、姜、蒜、酒、醋、白糖、酱油等去腥增味的调料。有一天晚上,这个家中的女主人在用猪肉丝和黑木耳丝加上冬笋丝炒菜时,她为了不使配料浪费,便把上次烧鱼时用剩的配料倒在这款菜中炒和。后来老公回到家,吃了这道菜连连称赞。就这样一次不经意的搭配,却成就了一道千古名菜。因为这道菜是用烧鱼的配料来炒和其他菜肴,才会回味无穷!所以取名为鱼香肉丝。”

段鹏终于明白了,“鱼香肉丝”里是没有“鱼”的,“夫妻肺片”里也没有“肺”,而原本不应该出现这些食材的菜肴,醉仙楼里却出现了这些材料。这到底是暗示我们什么?

此时,马大忠半闭着双眼,嘴上烟头的火星时明时暗,浓重的烟云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良久,马大忠突然眼睛一亮,说:“明白了:不该有的却有了,这不是画蛇添足?他们一定是借此告诉我们:这联络站里有特务!”

“特务!”段鹏背上冒出了冷汗,马大忠点着头说:“一定是这样,这醉仙楼里一定是被鬼子安排进了他们的人,厨房的杂工、管客房的阿贵,甚至是收账的掌柜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人,正是如此,小二和厨师才不敢贸然和我们正面接触,只能把话‘藏’在菜里。”

难道我们的行踪已经被日本人掌握了,在醉仙楼布下了陷阱?段鹏看着马大忠,这时他才觉得团长选马大忠当队长是多么正确!

很快马大忠的脸色又阴暗了下来,说:“奇怪,如果要告诉我们这醉仙楼里有特务,一道菜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为什么要用两道菜呢?”

段鹏不假思索地说:“他们是怕我们悟不出道理来,所以多加了一道菜,多提醒你一次。”

马大忠并不理会段鹏的话,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3.东坡肘子,梅菜扣肉

第二天,马大忠他们带上药材样品,提了藤箱,依旧出门去“谈生意”。

两人转了一天,去了好几家药铺,没有打听到有价值的线索。傍晚时走进了一家叫“回春堂”的药铺。进门还没坐定,就见两个身穿灰西装,肩挎“盒子炮”的汉奸,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店老板慌忙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奉承地笑着:“噢,刘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为首的那汉奸掏出一份请帖,说:“后天是平田一郎太君的生日,到时他会在‘醉仙楼’举办晚宴,城里有头有脸的名流、日本军官、皇协军官都要来。王老板,你作为医界代表而受到邀请,这可是无限的光荣啊!”

药店老板赶紧接过请帖,点头哈腰地说:“好,好,老朽一定准时赴宴。”

汉奸走了,药店老板收起笑容,朝着汉奸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

马大忠拉了拉段鹏的衣袖,走出了药店。

段鹏跟着出来,小心地问:“怎么了?”

马大忠左右看了看,欣喜地说:“我明白了,平田一郎后天要在‘醉仙楼’举办生日晚宴,那些特务是提前进驻到‘醉仙楼’里边的,目的就是排查可疑人员,暗中保护平田一郎,看来我们的联络站没暴露。”

段鹏心里暗暗叫好,说:“生日宴是我们下手的机会。”马大忠点头:“走,回客栈,看看联络处的人给我们什么指示。”

两人回到客栈,找了位置坐下,依旧让小二安排饭菜。

过了一会儿,小二端着菜走了上来:“来啰,东坡肘子一份,客官,慢用。”

段鹏一看,一个大大的猪肘子,覆盖着黄灿灿亮晶晶的油浆,香气四溢。他拿起筷子,从肘子上扯下一块肉来,不错,火候正好,酥而不烂,段鹏把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太棒了,粑糯爽口,肥而不腻。

马大忠看不惯段鹏的吃相,骂道:“慢点吃,你就不怕噎死!”

段鹏斜了马大忠一眼,又故意大力地张开筷子夹了更大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来啦……”小二又吆喝着走了上来,“梅菜扣肉一份,客官,慢用。”

咦?这是什么菜?整个一碗烂糟糟、干瘪瘪的菜渣渣!段鹏立即想到了:“夫妻肺片”里没有“肺”,“鱼香肉丝”里没有“鱼”,于是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明白了,这‘梅菜扣肉’里也没肉,对吧?”

马大忠懒得搭理段鹏,他从桌上拿过一个水碗,扣在了那碗菜上面,接着两手配合着来了一个倒转的动作,于是水碗在下,菜碗在上。马大忠变戏法一般地揭开了上面的菜碗,哇,整个一大碗被蒸得滚瓜烂熟的五花肉!段鹏等不及了,夹起一块肉片来,一股浓郁的梅菜香味扑鼻而来,他赶紧放进嘴里,轻轻一嚼,好,口感滑溜,味道醇香。

段鹏吃完一块肉,又伸出筷子:“我再尝尝!”说着,他张开筷子又夹起一块。马大忠见了,横起筷子将肉片打落在碗里,怒气冲冲骂道:“你这狗日的,给老子留点!”

段鹏憨憨地笑了起来……

这一顿段鹏吃得饱饱的,他打着饱嗝,屁颠屁颠地跟着马大忠回到了房间里。段鹏一脸嬉笑,问:“今天的菜里又有什么名堂?”马大忠板着脸一声不吭。

段鹏见笑脸讨不到好,也拉下了脸,说:“不就少吃了几块肉嘛,至于吗?”

马大忠突然一声怒喝:“就你屁话多,还不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走人!”

走人!段鹏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先想到,马大忠绝不会是为少吃一块肉发飙,就赶紧问:“为什么?我们还没完成任务呢!”

马大忠不理会段鹏,自己收拾起行李来。

段鹏急了,问道:“联络站的人给我们指示了?那菜里面说什么了?哎呀,马大厨,真急死人了!”

马大忠将衣物重重地丢进藤箱里,叹了一口气,他掏出烟纸,拿出烟丝,心事重重地卷起烟卷来。

段鹏心急如焚,等马大忠将烟卷好,他赶紧划上火柴恭恭敬敬地替马大忠点上。

马大忠抽了一口烟,问:“还记得第一道菜吗?”

“记得,记得!”段鹏点着头说,“东坡肘子。”

马大忠说:“这道菜用料选材、加工流程还有成品的色香味都没问题。我也是从第二道菜反推理过来,才明白了它的含义。”

段鹏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是说那道‘梅菜扣肉’?”

马大忠说:“梅菜扣肉属粤菜客家菜,北宋末年传入四川,并成为四川农家宴席‘三蒸九扣’中不可缺少的菜。制作时,将切碎的梅菜干铺在经特殊处理过的五花肉片上面,压实后,再放入蒸锅内用大火猛蒸,吃的时候用一个大盘扣在蒸肉的碗上,翻转过来,将上面的碗移走即可。”

段鹏一脸茫然,他仍然没听出这道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菜里有叫我们走的意思?”

马大忠说:“菜是没问题,但上菜的程序出了问题。”

“程序?”

“对,梅菜扣肉是现蒸出来的热菜,所以那碗也非常烫,上菜的时候,这翻转倒碗的动作不可能交给顾客来完成,而刚才小二却让我们自己将这份‘梅菜扣肉’倒了过来,这就是告诉我们四个字。”

“哪四个字?”段鹏急切地问。

马大忠一字一句地说:“自己倒梅(霉)!”

段鹏想起了今天上的第一个菜“东坡肘子”,刚想细问,马大忠开口了:“‘肘子’,‘肘子’,谐音就是‘走之’,所以两道菜加在一起,那就是:一走了之,否则,自己倒霉!”

段鹏是服了,马大忠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从今天在“回春堂”药铺获取的信息来看,平田一郎的确早有准备。这可怎么办,不能完成任务,那五十个大洋的赏金就泡汤了。临出发时,吴大彪团长许诺,只要杀了平田一郎,就奖大洋五十。段鹏好不容易才盼来了这次挣大钱的机会,有了这五十块,娶‘小绿豆’的钱就绰绰有余了。小绿豆是谁?她呀,是段鹏心尖尖上的肉,段鹏和小绿豆青梅竹马,可她爹,非要段鹏拿出二十个大洋的聘礼,段鹏实在没法,只能出来当兵挣钱,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肥差,现在好了,没戏了!段鹏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想了想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连平田一郎长啥样都没见到,就这样回去,丢不丢人呀!”

话说到这里,段鹏发现马大忠拿烟的手抖了抖,他赶忙又说:“要是战友们问起来,我们怎么说?难道说:宪兵队戒备森严,我们进不去,而他的生日宴会又早已安排好了伏兵,我们也不好下手,所以只得回来……”

“别说啦!”马大忠突然打断段鹏的话,他把烟蒂往地上一丢,使劲地踩灭了,说:“嘿嘿,不把那狗日的平田一郎的脑袋拧下来,老子绝不回去!”

4.火爆腰花,宫保鸡丁

这客栈里到处都有日本人的特务,如何才能把他们打算留下来的消息传达给联络站的人呢?马大忠和段鹏在屋子里冥思苦想。最后马大忠有了主意,他走到段鹏跟前,如此这般地耳语起来,段鹏听得不停地点着头……

第二天,两人依旧到城里四处寻找药铺谈生意,傍晚时,两人回到客栈,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小二一边倒茶水一边问:“二位客官今儿个吃点啥?”

马大忠对段鹏说:“四川的‘回锅肉’挺有名的,要不来个回锅肉吧。”

段鹏故意问:“这‘回锅肉’肥吗?”

小二笑了,说:“‘回锅肉’是把肥肉放进汤料里煮得七分熟,然后去肥质捞起切片,再回到锅里加入作料炒制而成……”

段鹏不耐烦地打断小二:“这一会儿‘肥’一会儿‘回’的,我就想知道这‘回锅肉’到底肥还是不肥?”

马大忠好像要帮小二解围,说:“是肥肉,但吃起来不肥。”马大忠故意把“不肥”发音成“不回”。

“你确定不肥(回)?”段鹏又问。

马大忠说:“我确定不肥(回)。”

小二愣了片刻,点点头,说:“客官如果不要肥,那我再安排其他菜。”

这次,等了很久,小二终于吆喝着端上菜来:“客官,火爆腰花一份,这菜没一点肥肉。”

段鹏一看,哟,这刀工可了不得,平淡无奇的猪腰硬是切成了麦穗状!段鹏夹起一朵腰花,放进嘴里。马大忠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朵腰花放进嘴里,嚼了嚼,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段鹏看到了马大忠脸色的变化,知道里面有文章,不过反正“读懂”菜里边寓意的活儿不归他管,他呀,只管吃。

没多久,小二又端上一道菜来:“宫保鸡丁一份,客官,慢用。”

哟,这米白色的鸡肉丁搭配青色的黄瓜丁,点缀着深棕色的油炸花生米,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了。

吃了饭,两人回到了房间。段鹏赶紧问:“那菜里说什么了?”

马大忠不紧不慢地说:“恭喜恭喜,你可以留下来挣你的五十块大洋了。”

段鹏乐了,再一想: “咦,不对,为什么是我,你不留下来吗?”

马大忠阴阳怪气地说:“我就不留下来了,有什么好吃的,都让你撸光了,我还留下来干什么?”

段鹏眉开眼笑:“好,好,下次我一定管住自己,好吃的都给你留着,嘿嘿,你也知道我就会吃,这里没你可不行。嘿嘿,马大哥,赶紧说说吧,菜里说什么了?”

“这话还算是人话!”马大忠抽着烟,说起了那两道菜,“第一道菜,火爆腰花,虽然味道纯正,但整个菜色泽微暗,腰花的口感也显得软中带绵,而正宗的火爆腰花做出来后色泽油亮,质地脆嫩。”

段鹏认真地听着,问:“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马大忠说:“腰花在爆炒之前要放在沸水里汆至半熟,取出后再加料酒、盐、姜末、湿淀粉拌匀,这道工序称之为‘炝’。炝好的腰花再经过爆炒最后成菜,这样炒出来的火爆腰花才能达到色泽油亮、质地脆嫩的效果。而今天这道火爆腰花从口感和成色上来看,显然是直接油炒腰花再加水煮出来的。”

段鹏想了想,说:“你是说厨师缺了‘炝’这道工序。”

马大忠点了点头,继续说:“那宫保鸡丁更是错得明显。做菜三料:主料、辅料、调料。调料是油盐酱醋之类的就不多说了,这宫保鸡丁的主料是鸡丁和油炸花生米,辅料是黄瓜丁和葱等,而今天这道宫保鸡丁的主料却是鸡丁和黄瓜丁,花生米却成了辅料,就那么几粒。”

段鹏回想起来了,确实刚才花生米少得可怜,但段鹏还是不明白这些跟他们留不留下来有什么关系。

马大忠笑了笑,说:“现在你把两道菜的问题点联系在一起,想一想。”

段鹏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第一道菜缺了‘炝’这道工序,第二道菜少了花生米……花生米?是!啊,缺‘炝’少……”段鹏叫了起来!

“嘘……”马大忠赶紧竖起食指,压低声音说,“小声些,对,就是:缺枪少弹!”

段鹏乐得不行,兴奋地说:“也就是说联络处的人同意我们留下来了,这是叫我们准备‘家伙’呢。”

马大忠笑说:“你脑袋终于开窍了一回!”两人连夜想好了运武器进城的方法。第二天,马大忠、段鹏一大早起了床,轻装出城,从古墓里取了武器,在运粪老翁的帮助下偷偷地将武器运进了城。

马大忠、段鹏拿了武器刚回到客房,就听到楼道里闹哄哄的。段鹏从门缝里看了出去,只见负责客房服务的阿贵带着三五个汉奸正挨个敲房门。

段鹏掏出双枪,准备拼命,马大忠见状,连忙抢过段鹏的枪,塞进了被窝里。

枪刚放好,汉奸敲门了,马大忠开了门。一个汉奸问:“大白天的,窝在屋里干什么?”

马大忠点头哈腰地说:“刚出去谈了点生意,这才回来,准备整理一下,然后下楼吃午饭呢。”

汉奸粗声粗气地说:“吃了午饭赶紧滚蛋,今儿晚上你们得换个地方住!”

“啊!”马大忠故意装着吃惊的样子,“为什么呀?这几天的房租我们可是早就交了的呀!”

汉奸唾沫飞溅地骂道:“屁话多,叫你搬你就搬,再啰嗦,毙了你!”

阿贵赶忙赔着笑脸说:“客官,您多包涵,今天有贵客包场,还请你们暂时回避,你们的住宿我们已经做出安排,暂时住到‘晓月楼’,我们已经和那里的东家沟通好了。”

马大忠这才点头:“好,好,有住的地儿就好,那我们吃个午饭立马就搬过去。”

汉奸骂骂咧咧地走了。马大忠脸色严峻,这小鬼子真是奸猾无比,派了暗探不算,还要清场!这下怎么办,怎么去接近平田一郎?

马大忠嘴里叼着烟卷,呼呼地冒着白烟,烟刚抽到一半,他突然站起身来。

段鹏高兴地问:“你想到主意啦?”

马大忠一挥手:“走!吃饭去。”

吃饭?段鹏立马反应过来:对,吃饭,吃饭能吃出名堂来!

5.蚂蚁上树,水煮鱼片

马大忠和段鹏下了楼,在一空桌前坐下,见小二过来招呼,马大忠故意气呼呼地说:“这可真是的,住得好好的叫我们搬走。”

小二赔着笑脸说:“客官,请多担待,也就今晚而已。”

马大忠话中有话地说:“晚餐看来是不能在这里吃了,没法子,这顿午餐你可得给我们安排好了。”

小二点着头说:“客官放心,我这就去给二位安排。”

没多久,小二端着一盘菜过来:“客官,‘蚂蚁上树’一份,请慢用。”

段鹏一看,这不就一盘肉末粉丝嘛,他夹起一束粉丝来,立马笑了:“肉粒好比是蚂蚁,粉丝就像树,这菜名取得生动形象。”段鹏将粉丝送进嘴里,嗯,不错,粉丝爽滑,肉末香嫩,真的是风味别致。

吃了一会儿,小二吆喝着端上一个陶瓷盆来:“客官,来啰,水煮鱼片一份!稍等。”小二说完转身走了。

段鹏开心得不得了,这几天牛肉、猪肉、鸡肉都吃过了,就差这鱼了。

段鹏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可他的筷子刚要接触到鱼片,马大忠却用筷子将他的筷子隔开。

“干吗?”段鹏被吓了一跳。

马大忠不耐烦地说:“就你着急,没听小二说‘稍等’吗!”

段鹏没搞明白,这菜都上桌了,还等什么?

马大忠没有好脸色地说:“这水煮鱼片还有一道工序得现场完成!”

马大忠话音刚落,小二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客官小心,烫!”

小二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那盘里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油和两个小碟子,两个碟子里分别装着辣椒面和花椒面,小二端起碟子仙女散花般地将辣椒面和花椒面均匀地洒在鱼片上,接着他用抹布垫着油碗端了起来,小二说:“一定要小心,从上往下倒。”小二说着将那热油淋到了鱼片上,立马整个盆里嗤嗤作响,一阵阵的青烟直往上蹿,顷刻之间,一股花椒混着辣椒的油炸香味弥漫开来,段鹏禁不住咽起了口水。

小二又说了一遍:“就这样从上面往下倒。好了,客官慢用。”

两人吃了饭,收拾好行李和其他住客一起,由阿贵带着来到晓月楼客栈。晓月楼客栈与醉仙楼就半条街之隔,一进房间,马大忠就对段鹏说:“你马上去醉仙楼的后巷,那里有一棵老槐树,你把那里的环境摸清楚。”

这些日子,段鹏跟着马大忠进步不小,他立马想到了那道‘蚂蚁上树’的菜,点头答应:“好,我这就去。”

段鹏来到醉仙楼后面的小巷,那里有一户大宅,宅门紧锁,那锁上早已锈迹斑斑,段鹏抬头望了望,院里果然有一棵高大茂密的老槐树。

段鹏绕到院子的侧面,正好院墙和另一栋屋子的墙壁挨得很近,他双手撑着两堵墙壁,手脚并用,爬上了墙,又跳进院子里。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段鹏四处查看,确定没人,这才纵身爬上了老槐树,这老槐树树冠茂密,确实是一个隐蔽的好地方,透过树叶的间隙,那醉仙楼后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此时,醉仙楼的后院是一片忙碌,杀鸡的杀鸡,宰鹅的宰鹅,洗菜的洗菜……段鹏看得分明,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壮汉,好像是军人。段鹏本想看看那掌勺的厨师,可惜只能听到那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

段鹏静静心,再观察,那餐厅后边有一扇窗户朝着这边,从这个角度看去,通过窗户刚好能够看到小半个大厅,关键是大厅上位的大圆桌也在视线范围之内。到时平田一郎如果坐在那张圆桌旁,呵呵……段鹏心里正乐着,突然他又愣住了,老天,从目测的距离来看,这树到那餐桌的距离怎么说也有一百五十米——这已是驳壳枪有效杀伤距离的极限值了。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段鹏赶紧从树上下来,偷偷地溜回了晓月楼客栈。段鹏见马大忠正将几颗手榴弹捆在一起做成集束炸弹,就问:“你这是干什么?”马大忠说:“小二不是说了嘛,蚂蚁上树,就是让我们选择在树上作为伏击地点。最后那道水煮鱼片的用意就是让我们从上往下丢手榴弹!”

段鹏有些丧气地说:“唉,别说一捆手榴弹,就是一个,你能耐,能丢一百五十米?”段鹏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形图,他比划着说:“你看,这里是老槐树,中间是小巷,在这边是后院,这里是桌子,距离这么远枪都打不了,别说手榴弹了!”

马大忠也吃惊不小,他看着地形图发着呆,良久,突然问:“茅厕在哪边?”

段鹏叹了一口气才说:“你不要把我当傻瓜,我也想到茅厕了,可茅厕在厨房的旁侧,直线距离比那餐桌还远,再说还有屋顶和墙壁挡着,根本看不到人。我看呀,联络站的人也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实地考察过地形。”

马大忠皱起了眉头,他一边在屋子里跺着步子,一边又抽起了他的纸烟。很快,屋子里就腾起了层层烟云。

“一捆手榴弹你最多能丢多远?”马大忠突然问。

段鹏回想了一下现场的地形,又看了看床上的那捆手榴弹,肯定地说:“牛我就不吹了,不过把这捆手榴弹丢进醉仙楼后院的本事还是有的。可是,炸后院有个屁用呀,难不成那平田一郎还跑到后院来洗菜劈柴?”

马大忠严肃地说:“联络处的人长期潜伏在敌占区,每一步他们都会小心再小心,他们提供的方案,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段鹏觉得有道理。

马大忠抽了一口烟,说:“还记得我们来的第二天吃的那两道菜吗?”

段鹏想了想,说:“记得,当时‘鱼香肉丝’里多了鱼,‘夫妻肺片’里多了肺,两道菜就告诉我们,联络站里多了特务。”

马大忠用拇指关节按了按额头,说:“从头到尾都没有卡壳的地方,就是这里稀里糊涂的,假如‘夫妻肺片’里多出来的肺是指特务,那么‘鱼香肉丝’里多出来的鱼又指的是什么呢?”

马大忠正在思考着,突然从街道上传来了汽车声,段鹏赶紧走到窗口,只见街道上一辆日本军用卡车正朝醉仙楼方向驶去。

段鹏说:“日本人已经去醉仙楼了,我们怎么办?”

马大忠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了,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按计划先到树上,然后见机行事。”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阵吧。”

6.醉酒豆芽,麻婆豆腐

这晓月楼不比醉仙楼,地方小条件有限,他们只提供住宿不卖酒菜,马大忠担心走远了出问题,毕竟武器都在屋里呢,他找到晓月楼的老板,希望借用厨房自个儿打火做饭将就一顿。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马大忠毕竟是伙头军,还真有两手,没几下,便做好了两道小菜并且热好了两碗冷饭。

段鹏看这两个小菜,一盘是豆芽,一盘是豆腐。他先尝了一口豆芽,这豆芽嚼起来咯嘣脆,口感清爽,略带酒香。

马大忠说:“这叫醉酒豆芽,是用曲酒腌制的,时间有限,可能显得生了些。”

“这样最好,生些吃起来脆。”段鹏说着又用勺子舀起一块豆腐,“哇,这个好,又鲜又嫩,味道又麻又辣,还有一种淡淡的特殊的香味。”

马大忠笑了,说:“这叫麻婆豆腐,麻婆豆腐里原本是要加少许牛肉肉末的,不过,今天我加的是猪肝。”

段鹏听马大忠这么一说,紧张了:“什么情况,该加牛肉却加猪肝,该不是这两道菜里也有暗语吧。你有话可要直说,我脑子笨!”

马大忠哈哈一笑:“看你,草木皆兵,我就随便弄弄,哪有什么暗语,赶紧吃吧。”

两人吃了饭,回到了房间,各自揣了两把驳壳枪,段鹏又背了装有集束手榴弹的包袱,一切准备就绪。临出发时,马大忠突然拉住段鹏,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叠的三角形来,严肃地说道:“这次任务艰巨,给,护身符。”

“你还信这个。”段鹏笑了。

马大忠想了想,说:“这只是暂时借给你护护身,等仗打完了,要是老子还没死,你还得还我。”

“看你抠的,好,好,菩萨保佑。”段鹏说着将护身符放进口袋里。

夜幕已经降临,马大忠、段鹏悄悄地爬上了老槐树。此刻,醉仙楼客栈里已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今晚靠后院的窗户打得特别开,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那大圆桌旁坐的全是日本军官,只有上方的一个位置还空着,临近的一张餐桌上坐了好些皇协军军官和身穿西服的汉奸们,再往下的餐桌坐的是普通的宾客。时间突然变得慢了起来,段鹏焦急地等待着。

“平田一郎阁下到。”

那边突然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段鹏赶紧看去,只见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拍起了巴掌,一个日本军官在两个少尉的护送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错不了,这人应该就是平田一郎,段鹏小心地掰开了枪机头。

平田一郎走到主位上,摆摆手,接着便叽里呱啦地讲起话来。

段鹏心里急得要命,这么远的距离,这仗该怎么打?他朝马大忠看了看,而马大忠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餐厅的方向,活像老家村口的石狮子。

就在这时,突然,那平田一郎中断了讲话,他嘴里“八嘎,八嘎”地骂着走到了一个餐桌前,对着两个正在狼吞虎咽吃东西的特务大吼大叫起来。

段鹏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鬼子怎么和他的狗腿子吵起来了。就在这时,只见那两个“特务”唰地站起身,其中一个人声如洪钟地说:“哦,你小子就是平田一郎吧,你那五万大洋在哪里?老子就是八路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他说到这里又“嘿嘿”一笑,喊道,“云飞兄,你也该现身了吧。”

话音刚落,那边的一张桌子上也蹿起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大个子一脚踢翻了桌子,双手各拿一把“勃朗宁”手枪,喝道:“晋绥军楚云飞在此,平田一郎,我那五万大洋在哪里?”

段鹏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大名鼎鼎的李云龙、楚云飞怎么都来啦!该不会那“鱼香肉丝”里多出来的鱼就是指的他们?段鹏还没彻底想明白,客厅里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

那几位好汉果然名不虚传,他们组成交叉火力,像一把铁扫帚将餐厅里的鬼子汉奸扫倒了一大片。

段鹏看得正过瘾,后院里却突然冒出了好些黑影,段鹏看去,那带头的正是醉仙楼的掌柜和二楼的阿贵,他们果然是特务,此时,他们领了那些厨工跑到后院里,掀开了院墙边的一个大簸箕,啊,不得了,那下面竟然藏了好几挺歪把子轻机枪!

明白了,联络站早有准备,就是要我们在这阻击敌人,段鹏醒悟过来。

“发什么呆!扔手榴弹!”马大忠吼叫着,“砰!砰!砰!砰!”他手里的两把驳壳枪交替着接连喷出火舌。

后院的特务发现了树上有人在偷袭,举起机枪开始疯狂反击。马大忠的双枪不停地响着……

段鹏不敢怠慢,取下包袱,拉了引信,胳膊晃了一个360度的圈将这捆集束手榴弹抛了出去,手榴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小巷,直接飞落进了醉仙楼的后院,后院里发出一阵嘈杂的绝望的尖叫,紧接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火光冲天,强大的冲击波震得树上的槐角直往地上掉。

尘烟渐散,那醉仙楼的后墙被炸出个大缺口,敌人的尸体、残肢断臂、武器散落一地。

“哈哈!你看……”段鹏高兴地叫了起来,他一侧头,却不见了马大忠,再一低头,马大忠正仰面躺在了树下!段鹏赶紧跳下树来,马大忠一动不动,他的胸口多出两个血洞来!

眼泪模糊了段鹏的视线,醉仙楼方向的枪声仍然响着,段鹏抹了一把泪,提起双枪,跑到院门口,一脚踢飞院子的旧门,他冲到小巷里,正好有两个日本兵从那边绕进巷子里来,段鹏手起枪响,那两人眉心中弹,倒地毙命!

很快李云龙、楚云飞等人从炸开的院墙里冲了出来,他们汇合在了一起,一起打杀着冲出县城。

众人趁着夜色跑到一个三岔路口,李云龙对着段鹏拱手抱拳,问道:“敢问好汉尊姓大名,什么来路?”

段鹏慌忙敬礼:“报告长官,我叫段鹏,还有一个兄弟叫马大忠,他,他牺牲了……我们是吴大彪的人。”楚云飞听了,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李云龙“喔”了一声,喃喃说道:“真没想到吴大胆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兵!嗯,好样的。”

楚云飞说:“好了,现在情况紧急,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都各为其主,就此告别吧,多保重……”

众人相互道别。段鹏向着营区的方向一直不停地跑,天亮时才在一个树林子里坐了下来,他无意间掏出了那个护身符,打了开来。这哪里是什么护身符,是马大忠留的遗言:“段兄弟:当你打开这张纸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牺牲了,赏金就都归你吧。哦,告诉你一件事,醉仙楼的厨师跟我是同门师兄弟,为了打鬼子,他一直潜伏在醉仙楼,而我则当了兵。可吴大彪除了‘保存实力’就知道吃麻辣火锅,这次终于能和鬼子痛痛快快干上一场了,只要能把鬼子赶出中国,即便九死一生、肝脑涂地我也在所不辞……”段鹏的眼泪又一次滑落下来,他想起了马大忠生前说过的话:“这叫醉酒豆芽,是用曲酒腌制的,时间有限,可能显得生了些。”这不就是“九死(酒食)一生”嘛,还有那道猪肝和豆腐脑做出来的麻婆豆腐,不就是“肝脑涂地”的意思嘛,他哪里是随便弄弄,分明是借菜明志!

天黑时,段鹏终于回到了营地,而此时平田一郎遇刺身亡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晋西北。

吴大彪好不高兴,将一百个大洋全部赏赐给了段鹏。段鹏领了钱离开了营地,不过他并没有回老家,而是翻山越岭向李云龙的营地跑去——他要痛痛快快地跟着李云龙杀鬼子,他要完成马大哥未完成的心愿。

三天后,日本华北地区派遣军司令官多田竣发布了一条悬赏令:李云龙之项上人头,大洋十万,楚云飞之项上人头,大洋十万,提供可靠情报者,大洋五万。

吴大彪得知消息,气得把茶杯摔碎在地上,骂道:“妈的,什么情况?怎么还是没老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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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何公子

有一株千年何首乌,自称何公子,当初他踏入人间,本是为了修行,可渐渐地他忘记了初衷,一心一意干起了赚钱的营生。他有着通天的本领,你有任何心愿,他都能帮你完成,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这天,何公子正坐在自家花园里,惬意地晒着太阳,突然有客来访。来客是一个中年男子,肥头大耳,微有谢顶。这样的人何公子见多了,他慢条斯理地问:“你想喝什么茶?”

  来客显然知道规矩,毕恭毕敬地答:“西洋参茶。”这是一种暗语,用来试探对方金钱指数的。西洋参茶,表示此人可列入中级客户。何公子还算满意,便问对方有什么事。

  来客赔着笑脸说:“我姓赵,是一个集团的老总,在天水河畔盖了一栋高级酒店。谁知供水公司的牛经理不给我们用水,索贿一百万。一百万我给了,可那家伙还不知足,要我再给两百万。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宁愿把两百万给您,您帮我整死他。”

  何公子淡淡地一笑:“成交!你知道我的规矩吧。”

  “知道,先交钱后办事。”赵总掏出一张现金支票,递了过去,“我知道何公子答应过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拜托了!”

  这样的事对何公子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他直接把举报材料送到了高层。牛经理被抓起来了,从他家里搜出一吨钞票、几十公斤黄金和上百套房产证。这事立刻成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第二天,那牛经理的老娘又占据了各大网站的头条,她老人家为了救儿子,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声称那些财产都是她已经去世的老伴的正当收入,和她儿子无关。

  何公子一边看新闻,一边笑:这个老太婆真是搞笑,这是她老伴挣的钱?和她儿子无关?谁信哪!这时,门铃响了,又有客来访。

  何公子用遥控器开了门,一看来人,他更乐了,正是那个上头条的牛老太太。老太太戴了假发和口罩,但哪能瞒过何公子的眼睛。

  老太太摘下口罩说:“听闻何公子无所不能,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何公子看着老太太问:“你喝什么茶?”

  老太太有备而来,答道:“冬虫夏草茶。”喝冬虫夏草的,属于高级客户了。何公子斜睨着老太太,嘴角含笑道:“你们牛家已经被抄家了,你还拿得出佣金吗?”

  老太太点点头说:“还剩两千万,只求你救我儿子一命。”何公子爽快地说:“好,成交!”

  老太太指了指外面,说:“钱我都带来了,就在外面的车上。”何公子到院外一看,果然停了辆小货车。老太太一挥手,让司机把车上的货卸到了院子里。何公子关上院门,随手打开一个纸箱,里面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但已经发霉了。

  何公子皱了皱眉,嫌弃地说:“都发霉了,你就不能给我干净一点的钱?”

  老太太为难地说:“检察院抄走了一个亿,幸好这两千万是放在另一个地方的,就这些了,我实在没别的钱了,你将就着用吧,发霉了也不影响买东西的,一样可以花。”

  何公子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堆钱,说:“好吧,就这样吧。不过,你给我的钱发霉了,所以我要把你儿子变丑一点。”

  老太太诚惶诚恐地问:“什么意思?”

  何公子神秘地说:“你儿子肯定是死罪,我的救人计划是,我变成他的模样,替他去死。同时把他变成另一个样子,让别人再也认不出他来。”

  老太太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愿意替他去死?”

  何公子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会真死。”

  果然,跟何公子预测的一样,牛经理被判了死刑。在行刑的前一天夜里,何公子潜入死牢。牛经理见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吓了一跳:“你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何公子见他那个怂样,索性直接告诉他:“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来救你的。”

  牛经理难以置信地问:“那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何公子不满地说:“你管我是什么!我是收了你娘两千万,才来救你的。”

  牛经理心疼地说:“我就剩那两千万了,她怎么都给了你?”

  何公子笑道:“那我把两千万退给你娘,让你明天去死。”说完,他使了个隐身术。

  牛经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空中磕头:“求大神救我一命!我有多少钱都愿意给你。”

  牛经理求了好一会儿,何公子才现身出来。他把牛经理改头换面扔到了大街上,自己则变成牛经理的样子,第二天去吃了枪子儿。普通的枪是根本打不死何公子的,在被拉去火葬场的路上,何公子用一头死猪变成了牛经理的遗体,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身子。事情就这么轻松地搞定了,牛经理改头换面活了下来。

  几天后,牛经理来拜访何公子,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何公子笑笑说:“我不过是收钱办事,谈不上恩情。”

  牛经理双手抱拳,深深作了一个揖:“牛某还有一事相求,求何公子成全。我这个样子实在太丑了,请您把我变得正常一点,钱我是没有了,我愿意送您一个宝物。”

  “什么宝物?”何公子来了兴致。

  牛经理神秘地说:“宝物太大,不方便搬动,您可以先到我家去看一下。如果您满意,我们就成交。”何公子答应了。

  何公子跟着牛经理来到了一套高档别墅前,这套别墅是在一个远房亲戚名下的,所以没被检察院发现,现在牛经理就住在这里。

  牛经理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他打开一个房间,只见里面有一个奇怪的箱子。牛经理指着箱子说:“宝物就在那里面,您见多识广,看一下到底是什么。”

  何公子看到箱子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便走进去细看,刚一进去,就听见“啪嗒”一声,身后的门骤然合拢,里面漆黑一片。

  何公子觉得不对劲,用手一推,门纹丝不动,想使用遁术,却施展不了,原来这个看似木质的箱子,里面却藏有一层铸铁。何首乌忌铁,铁器是他的大敌,困在铁器中,他无法施展任何法术。他沉声叫道:“你想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牛经理按下了烘烤开关,在外面狂笑道:“何公子,你也有今天!这就是贪婪的下场。你先收了姓赵的钱,害了我;然后你又收了我妈的钱,救了我。你太贪心了!你说你,又不是人,不用吃饭,不用住房,不用女人,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何公子听了,反驳道:“那你又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花不完,还不是搁在那里发霉。你要不是太贪,怎么会惹恼姓赵的?是你自己的贪心害了自己!”

  这话倒是触动了牛经理,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我的钱别说花不完了,连数都数不过来,我为什么就收不了手呢?我为什么还想捞更多的钱呢?就像有瘾一样。”

  “你说对了,我们都得了同一种病,这种病叫钱瘾。就像毒瘾一样,一旦贪婪成瘾,就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何公子感觉四周越来越烫,惊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烫?快放我出去!你的钱我全部还给你!”

  牛经理冷笑道:“放你?你要出来了,我还能活命吗?再说,我何必放你呢,你一死,你所有的财产就都是我的了。我还听说,人类如果吃了千年首乌精,可以长生不老。不妨告诉你,我经高人指点,特制了这个铁烤箱,我现在就要把你烤熟吃掉。”

  “如果我死了,我的灵力就会消失,你的身体……”话没说完,何公子就晕了过去,现出了原形。此时,烤箱里传出的香味越来越浓。

  牛经理想去厨房拿个托盘,刚走到厨房,他就倒在了地上,被何公子重组过的身体,碎成了一块一块。何公子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是:“你的身体被我改造过,靠我的灵力维持,我死了,你也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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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鸡师

白州府是个依山傍水的富饶之地。这年,白州太守刘文正接到朝廷圣旨,要他督造七重八角木塔,为久在病中的皇太后祈福。可木塔才建到第三重就出了麻烦,不是上工的工匠被邪风吹落,就是刚搭好的承重木梁突然断裂,意外一桩连着一桩。人们都说,这木塔透着一股邪性,竟再也没人敢去上工。眼看朝廷规定的工期将近,木塔却还停留在第三重。

这可急坏了刘文正,他也请过城中的高僧、道长,可每个人到了木塔前,不是摇头不语,就是推脱自己道行太浅。木塔是奉圣旨督建的,刘文正不敢上奏朝廷说木塔有问题,也不敢随意挪动木塔的方位。可耽误了木塔的工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刘文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火攻心,得了一种粗脖子的怪病。吃了几十副汤药也没见好,反而肿得一天比一天大了。最后,嗓子眼儿竟然只剩下一个筷子尖那么大的缝隙,不仅说不了话,更不能吃饭,只能靠喝米汤度日。

太守府先后请了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刘文正心灰意冷,心想:“这倒好,皇上没灭我的族,我自己反要被怪病缠死了。”

这日,府里的孙管家出了一个主意:“大人,我听说怪病都邪性,不如张贴告示,请些能人异士,也许有用。”刘文正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同意了。

没几日,一个路过白州府的“费鸡师”揭下了告示。所谓费鸡师,非僧非道,却能凭借“鸡”这种五德之禽施展法术、投药行医。他们游走四方,江湖气浓,原登不上大雅之堂。可现在刘文正管不了那么多了,听说有人能治他的病,赶紧将费鸡师恭恭敬敬请进太守府。

费鸡师只看了一眼,连脉都没搭,就说:“此症今日可解,明日痊愈。”刘文正心里不高兴了,连脉都不搭,八成是骗子。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盘算,如果此人治不好自己的病,就治他的罪。

费鸡师让太守府下人抓了一只活鸡,又取七颗粟米放在黄酒碗中。他拿着活鸡往天上一扔,口中念念有词,等活鸡落地,咒语也停了。众人上前一看,原本挣扎扑腾的活鸡竟一动不动,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对翅膀还保持着向后舒展的状态。费鸡师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割了鸡的喉咙,把鸡血滴在黄酒碗里让刘文正喝下。

为了治病,刘文正一咬牙,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干净了。他示意管家带费鸡师去休息,其实是怕这费鸡师是骗子,要留他两日。

结果正如那费鸡师所说,才过了一个时辰,刘文正就感觉喉咙的胀痛消了一半。到了晚上,竟然一点儿都不肿了。第二日起床,喉咙不痛不肿,痊愈了。

刘文正这才相信费鸡师有神通,当下大摆筵席,款待费鸡师。席间,管家悄悄在刘文正身旁提醒:“这人有本事,不如让他去看看木塔。”一语点醒梦中人,刘文正拿起酒杯,绕了个弯子说道:“大师救了我的命,恩同再造父母。按说我该好好珍惜后半生,才算不辜负了大师。只是,就算您法术神通,我最多只有一年的命了。”

费鸡师听得糊涂,追问之下,刘文正才把修塔的事说了出来。那费鸡师游走江湖,习惯了豪爽直白,刘文正说了那么多,无非想请费鸡师帮他解修塔之围。费鸡师不禁皱起眉头,说:“你这人太不豪爽,让我帮忙不直说。就像当初请我治病,却不信我的医术。你说一套做一套,真是不痛快,不痛快。”

刘文正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宴会上不仅有白州府里的名流雅士,还有一些他的部下。虽然这费鸡师说话放肆,但又有恩于自己,一时不好发作,场面一下冷清了。这时,恰好侍女们来上菜,管家反应快,赶紧对费鸡师说道:“大师,您尝尝这道白条鸡,是用我们白州府特有的半冠花尾鸡做的,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其实管家就是打个岔,让大家都好下台。哪知费鸡师不接话,一推盘子嚷嚷道:“鸡是五德灵禽,是费鸡师施法时总要借助的德禽,所以我从不吃。明天带我去看木塔吧,我也好快些上路。”

费鸡师说的虽然都是实话,却让刘文正下不来台。一方太守竟被一个走江湖的泥腿子灭了威风,实在是笑话。刘文正这人本来胸怀就不坦荡,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心里却埋下了疙瘩。

第二天,刘文正带着费鸡师去了修塔的工地。那塔修在青水之滨,远处就是千里山脉。

费鸡师看出了问题:“你这木塔遮了远处山神的眼,所以修不高。”刘文正一听,倒是更疑惑了:“如果是这样,先前那些请来的道士、高僧怎么都没说?”费鸡师冷哼一声,说:“这是皇帝让你修的塔,谁敢说风水不好?”刘文正这才恍然大悟,那些道士、和尚并不是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但他们不像费鸡师那样说话耿直,心里碍于皇权威严,都不敢点破这玄机。看来,自己请这费鸡师请对了。

刘文正连连央求道:“大师有没有破解之法?如果不能如期完工,我全家老小的性命就要没了。”那费鸡师想了许久,心里觉得刘文正不是可信之人,念他还有妻小,如果皇上降罪恐怕会祸及满门,便动了恻隐之心:“我可以帮你设一个还愿局,但需要一百只半冠花尾鸡的封喉血。一年之内,白州府不能再伤一只德禽,算是偿还。”

刘文正一口答应下来,派手下的兵丁去抓鸡,并颁下了法令,白州府一年内不准再杀鸡。不到三日,就凑齐了一百只半冠花尾鸡。费鸡师用这百鸡血写下一道黄符,让刘文正埋在木塔的塔基下,并叮嘱道:“有了这黄符,山神就知道这塔是个还愿塔,你只要不破自己许下的愿,木塔就能顺利完工。”刘文正连连答应。果然,如费鸡师所言,接下来的工程变得异常顺利。

费鸡师想功成身退,但刘文正却几番阻挠,找各种理由不让费鸡师走。其实他是存了私心,看费鸡师如此神通,想要为他所用。可费鸡师本来就是游走四方广种善因的人,当然不同意。刘文正挽留不成,算起了后账,“你那天在筵席上放肆无礼,现在又不识抬举,那就去牢里呆着吧。”

费鸡师气得跳脚大骂,但刘文正早就摸透了费鸡师的底细,没有活鸡,费鸡师就是普通人一个,根本施不了法。这天,一名黄脸的狱卒为费鸡师送饭,费鸡师见这人提重物时很吃力,手上也没老茧,他恐怕是个家道中落的人,便趁机跟这人攀谈了几次。那狱卒见识过费鸡师的本事,倒也愿意跟他聊天。如费鸡师所料,这狱卒名叫祝融,是个落榜的书生,当了狱卒后,因为身体不好,也只能干干送牢饭的活,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费鸡师一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便央求祝融放他出去,并许给祝融后半生的富贵前程。祝融还在犹豫,费鸡师却说:“这样,你只要帮我取一只活鸡来,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办。”祝融欣然同意了。第二天,祝融将一只雏鸡藏在了怀里,悄悄送给了费鸡师。而费鸡师借着雏鸡施了奇门遁甲之术,带着祝融,两个人眨眼间遁到了三千里外。

费鸡师从随身锦囊中拿出红蓝两丸丹药,交给祝融:“这是驱除百病的阴阳丹。当今太后久病不治,你拿这丹药献给朝廷,必然能得富贵。红色这丸,可让太后立即服下,病情会有极大的起色。但要拔去病根则要在今年腊月,连着药引服下蓝色这丸。”祝融立刻跪地拜谢,又问药引是什么。费鸡师却只说:“腊月初九来白州,我会告诉你。”祝融便带着阴阳丹去了京城。

话说费鸡师逃走后,刘文正做贼心虚惶恐了几日。他早就查过古书典籍,费鸡师不能以法术害人,否则会十倍报应在自己身上。时间一长,刘文正便不再当回事儿了,快到腊月,朝廷规定的工期将近,木塔也修到第七重,眼看就要封顶竣工,白州府却来了寻药的钦差。

这钦差也怪,到了白州府,可是谁都不见。到了腊月初九这天,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却顺利地进了钦差行辕。这人正是费鸡师,那钦差则是献药有功的祝融。费鸡师如约而至,让祝融松了一口气,如果费鸡师不来告诉他药引是什么,他也难逃欺君大罪。一见到祝融,费鸡师就从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药引,上书:“一百只半冠花尾鸡的封喉血,配蓝色药丸,腊月十五前服下。”

等祝融再看那费鸡师时,他早就没了踪影。祝融这才明白费鸡师的用意:木塔尚未完工,半冠花尾鸡只有白州府有,这个药引势必会破了刘文正的还愿局。若自己不取走药引,则救不了太后。权衡利弊之下,祝融当然选择保自己。当刘文正听说药引的内容时,惊得脸色惨白。可他不敢抗命,又深知药引一取,自己的命也就没了。一夕之间,竟病得起不来床。

这夜,恍惚之间,刘文正似乎看到了费鸡师。刘文正颤颤巍巍地指着费鸡师说:“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费鸡师却大骂:“我不但治好了你的病,还设了还愿局,帮你建塔。可你这人忘恩负义,伪善假义,居然把我关了起来。”刘文正接着说道:“所以你布了这个死局,借祝融的手报仇?”费鸡师哈哈一笑:“那阴阳丹本来就是起死回生之灵药,根本不用药引。只因你我仇怨,白白搭上了一百只德禽。为了不遭天谴,以后我也再不能做费鸡师。你我各有得有失,这辈子算是扯平了。”听到这里,刘文正一口气捯不上来,竟一命归西了。

翌日,木塔忽然坍塌,皇帝震怒降罪,但因刘文正已死,只下旨查抄了他的家产,没有灭族。

在说那费鸡师,此后再无踪迹,也不曾收徒传法。时间一久,费鸡师这个行当竟然绝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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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

今儿,给大伙儿讲个事儿。这事儿是爷爷在我小时候讲给我听的。

早年间,天津卫俄租界的谢家胡同里,住着个李二爷,他一不是有钱的寓公,二没买卖儿,却整天不是提个鸟笼子溜达,就是进戏园子听戏,还拿大把的闲钱办孤儿院,开粥棚赊粥。谁也想不到,李二爷竟然是个门下有几百号绺子的贼头儿!

一天,李二爷在马路上闲逛,正好驶过来一辆电车,上面站满了人,他就挤了上去。

和李二爷一同上车的还有一位老人,他站稳后,忽然拿出个纸糊的高帽子,戴在了头上,帽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小心小偷。车上的人一看,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

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李二爷顺着声音一瞧,是个乡下女人怀里的孩子在哭。奇怪的是,她哄好孩子后,自个儿却哭上了:“我身上的钱被人偷了!”

大伙儿一听,议论起来,说没看见老人帽子上的字吗?女人说她不识字。她边哭边说,这钱是她给东家洗了半年的衣裳才攒下来的,来城里给孩子瞧病。刚才,她哄完了孩子一摸口袋,发现口袋被割了个洞,钱不见了。

李二爷看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大伙儿听好了,谁要是捡了她的钱,就发回善心,把钱还给人家,别耽误了孩子看病!我在这里给您作揖了!”

见车上没人吱声儿,李二爷来气了:“我再说一遍,谁捡了钱就拿出来。要是怕丢面儿,大伙儿都闭上眼睛,我喊一二三,请您把钱扔在地上。”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眼,开始喊起来:“一,二,三——”

喊完后,大伙儿都睁开了眼,在脚底下瞅,却连半个大子儿也没见着。

正在这时,电车到站了。李二爷忽然大喊一声:“师傅,别开门!”说完,用力挤到了车门前,冲着门口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厉声喝道:“把钱交出来!”

遭 暗 算

小白脸一本正经地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小偷!”

李二爷冷笑一声:“我上道儿时,你还在你妈肚子里转筋呢。交不交?”

小白脸摇了摇头:“我没偷她的钱,交嘛?”话音刚落,李二爷左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右手,用力一捏,小白脸立马龇牙咧嘴尖叫起来:“爷,我交——”然后乖乖地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布包。

李二爷接过布包,叫人传给了那个女人。女人仔细一看,连声说:“是俺的钱,谢谢您,大伯!”车上人都冲李二爷叫起了好。

司机打开了车门,小白脸急忙跳了下去,冲着车上的李二爷叫骂起来。李二爷没搭理他,瞥了一眼那个戴高帽子的老人,就闭目养起了神。

到了下一站,李二爷才下了车。走了没几步,他就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自己。李二爷假装不知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然后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很快,胡同那头就冒出了俩愣小子,一个穿西服,另一个油头儿贼光,迎着走了过来。李二爷哼着京剧调儿,继续走他的道儿,听到身后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俩小子在离李二爷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两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住了。李二爷回头看了一眼,也是俩愣头小子。

这时,油头儿开口问:“老东西,干嘛的呀?”

李二爷呵呵一笑:“你说呢。”

后面传来一句恶声:“少跟他废话,废了这老不死的,叫他爱管闲事!”话音刚落,李二爷后脑勺那儿就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前面的俩小子也扑了过来。

李二爷不急不慌,头一低,身子一侧,啪啪几下,手起脚落,只听几声哭爹喊娘的叫喊,四个小子就全趴在了地上。

李二爷拍拍手,问油头儿:“小子,是哪个小老大的?”

油头儿愣了一下,装不懂:“嘛意思?”李二爷提起了一只脚,他立马变老实了,“是麻爷。”

李二爷“嗯”了一声:“听好了,明儿叫他上我那儿来一趟!”说完,就不慌不忙走了。

四个小子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什么意思啊?还是油头儿反应快,急忙爬起来,喊了一嗓子:“爷,您贵姓,住哪儿啊——”

李二爷应了一声:“免贵,姓李,住谢家胡同。”

这几个愣小子回去后,把事情的经过给麻爷一讲,麻爷立马就急了:“姥姥的,反了天了,知道他是谁吗?”

油头儿愣了一下:“谁?”

麻爷回答:“李二爷!”

四个小子一听,全傻眼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哪?”

麻爷狠狠地瞪了他们几个一眼:“明儿早上,给二爷赔罪去!”

四 不 准

第二天大清早,麻爷带着四个小子,外加小白脸,赶到了谢家胡同。五个小子一进客厅,就麻溜儿地跪下了:“二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今儿特意给您老人家赔罪来了!”

李二爷呷了一口茶,板着个脸儿,问小白脸:“小子,知道为嘛要在车上办你吗?”

小白脸吭哧了半天:“回二爷,是小的没给您老面儿。”

李二爷瞪了他一眼,冲着麻爷说:“给他们讲过‘三不准’吗?”

麻爷终于恍然大悟,掌了自个儿一个大嘴巴子:“二爷,我明白了。他不该顺了孤儿寡母的钱。”

李二爷不依不饶:“为嘛?让他自个儿说。”小白脸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道道儿来。

麻爷气坏了,呵斥道:“不争气的东西!你们忘啦,在祖师爷案前是怎么说的?”见他们都不敢吭声儿,又说,“今儿当着二爷的面,都给我支棱着耳朵听好了。三不准就是,一不准进状元府第。为嘛?偷了状元人家,谁来供孩子们读书?二不准顺孤儿寡母。为嘛?顺了寡妇过日子的钱,她拿嘛养活儿女成人?三不准动善人的财。为嘛?动了善财,哪还有钱接济穷人?听清楚了吗?”

五个绺子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听清楚了。

麻爷见李二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趁热说:“二爷,您老就原谅他们这一回吧。”

李二爷却说:“打今儿起,再加一个‘四不准’:不准盯着病家的钱。拿了他们瞧病的钱,这不是拿棍子往瘸腿上敲吗?”

麻爷赶紧点头:“二爷,我记住了。这回怎么办他们?”

李二爷说了仨字:“老规矩。”就起身提溜起鹩哥笼子,一晃一晃遛他的鸟儿去了。

回去后,麻爷就按老规矩,扣了自个儿俩月的份子钱,扣了四个绺子一个月的。小白脸被剁掉了右手食指的半个手指头,赶出了天津卫,再不准他踏入半步。

忘了交代,电车上那个戴高帽子的老人,也是个绺子。他那样做,不是提醒大伙儿,而是给小白脸打马虎眼儿,好让他发现女人藏钱的位置,暗中在孩子腿上掐一把,趁女人哄孩子时,刀片一划拉,钱就到了手。

还有,那个小白脸是我的爷爷。后来,他干了个正经小买卖,结婚后生下了我爹。听爷爷讲,李二爷是在解放前死的,被一伙特务盯上了,特务绑了票,逼他交出钱来。李二爷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爷爷说的一番话:“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规矩。可惜啊,现如今,没几个人讲这些老规矩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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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当托

小严最近失业了,只得想办法找新工作。没想到刚到人才市场,就有招工人员上来,直夸小严形象好、气质佳,要小严去他们那儿工作。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当托。原来,有些名气不大的名人,为了装点门面,在公共场合吃饭时,故意找托当崇拜者,说些恭维的话,来提升自己的形象。

这个工作比较新鲜,而且收入不菲,小严答应了。晚上,老板说刚好有个活,文化界几个人欢迎胡言作家回故里一游,在大酒店里为他接风洗尘。胡言作家为了在家乡人面前装脸面,打电话来要求派几个托过去,弄个小插曲。不巧的是,刚好人手都出去了,于是这个活就落在小严的身上。

走在路上,小严在脑海里把老板的话过滤了一遍:走进房间,找到叫胡言的作家,态度要毕恭毕敬,对他说,刚才他上楼时正好被小严看见,小严是他忠实读者,特别崇拜他,因此拿着他的书请他签名。

虽然这个叫胡言的作家名气不响,小严根本就不认识,但老板让小严看过胡言作家的照片,人挺瘦的,架着副眼镜,很好认。

来到酒店,推开包厢门,小严顿时傻眼了。酒桌上烟雾缭绕,啥也看不清,而且酒桌上坐着好几位戴着眼镜瘦瘦的人,不知谁才是胡言作家。这时,大家都停下筷子,打量着小严这个不速之客。小严必须马上行动,不然,等别人问小严就穿帮了。

急中生智,小严想,自己叫一声胡言作家的名字,他肯定会站起来应声的。于是小严举着书,对着酒桌上几位大声说:“胡言作家,我很喜欢你写的书,请你签个名吧。”

屋里顿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这时,小严听见有个声音小声说:“胡言作家刚去了包厢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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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心虫

嘉靖年间,张锐任桃城知县。他是位文人雅士,每到月圆之夜,都会以文会友。  

  这天,张锐又约了几位老友在府上相聚,时间到了,唯独缺了刘童生。直到黄昏时分,刘童生才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喊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怎会有如此刁民?”  

  张锐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刘童生气呼呼地告诉大家,今天他从家里出发,途经桃花村时,忽然闻到一阵异香,馋得他直咽口水。他循着香味找去,一直找到了老秀才家。他问老秀才做了什么菜竟如此之香,老秀才说是炖了一条桃花鱼。他就跟老秀才商量,能不能买下这条鱼,他实在想尝尝。老秀才非但不肯,还把他赶出了家门。  

  大家听了,不禁哄堂大笑起来,说他如此之馋,竟为一条鱼气成这样。刘童生摇了摇头,说:“你们是没闻到那阵异香。若是闻到了,只怕比我更想吃。”  

  此时,张锐已命人摆好一桌酒席。张锐是个爱好美食之人,这饭菜做得格外讲究。刘童生本已饥肠辘辘,但他只吃了一口菜,就放下筷子说,自打闻到了那香味,再吃别的饭菜,已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了。  

  张锐放下筷子,说:“既然贤弟这么说,那我定要去尝尝此味了。”说着起身就走,其他几位老友也忙着跟上。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坐着马车来到了桃花村边。突然,那马惊得一声嘶鸣,直立起来,险些把张锐他们掀下车去。车夫大惊,忙跳下车来,拼命拉住缰绳,那马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这才站住了。  

  众人惊魂未定,凝神看去,不禁个个都惊得瞠目结舌,只见路边蹲着上百只猫,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诡异。众人纷纷猜想,那马定是被如此诡异的情景吓坏了。刘童生大声说:“你们看看,这鱼该有多香。不光我被馋住了,这些猫肯定也是闻到异香才来的!”  

  众人都觉得他说得有些夸张,但眼前的情景,却又是这般匪夷所思。那马果真是怕了猫群,无论车夫怎么吆喝鞭打,都不肯再往前迈一步。众人只好下了车,往村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却见路边又聚着一群猫,个个躬着身子,伸长脖子,使劲地嗅着,还不时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张锐好奇地问道:“这些猫在干吗呢?”  

  刘童生笑着说:“张兄,你有所不知,我画猫时,曾仔细观察过猫的各种形态。这是馋疯了的样子。”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叹道,“香,真香啊!你们闻到没有?这就是天下绝顶的美味。”  

  张锐也吸了吸鼻子,真有一阵奇妙的异香飘了过来,他不禁馋得咽了下口水。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刘童生见状,又说道:“张兄,你毕竟是这桃城的父母官啊。你也该想想办法,从那老秀才手里弄点鱼来尝尝。就算吃不到鱼,至少也要尝尝鱼汤吧?否则,咱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张锐点点头说:“咱们先去见老秀才,再见机行事。”几个人大步向老秀才家走去。     

  进了老秀才家,刘童生趾高气扬地说:“知县大人听闻你家做的桃花鱼特别美味,特意赶来尝一尝。就是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把他赶出去吧?”  

  老秀才一听这话,苦着脸说:“哎呀,你们来晚了,那条鱼已经被我吃了。”  

  刘童生急了:“都吃干净了?那鱼骨鱼汤呢?”  

  老秀才说,鱼骨鱼汤会招来许多猫,闹得厉害,他吃完了鱼,就把鱼骨鱼汤倒到村口了。众人这才明白,难怪村口聚着那么多猫。  

  张锐想了想,问道:“那桃花鱼,你是如何得来的?”老秀才说,是他亲手钓来的。  

  张锐让他带着大家去钓鱼。老秀才却连连摆手,把嘴巴凑到张锐耳边,小声说:“要钓桃花鱼,必须得用树心虫做饵。那树心虫却是要偷来的。以知县大爷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做这等事的。更何况,这么多人去,早把虫吓跑了,又哪里偷得到。”  

  张锐早被那桃花鱼吊起了胃口,此时已是欲罢不能。他想了想,安排那几个朋友暂且等着,他决定独自一人跟着老秀才去偷虫。  

  老秀才领着张锐来到桃花河边,偷偷溜进了一个大桃园。老秀才寻到一棵老桃树,在树身上看了看,又贴上耳朵听了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蜂蜜,涂在树身上,然后拉着张锐躲在一旁。  

  两个人屏气凝神,紧盯着树干。忽然,蜂蜜下面的树皮被咬出了一个小洞,一条肉乎乎的白虫子从洞里钻出来,贪婪地吃着蜂蜜。老秀才一步上前,一把逮住了那条虫子,放进了一个瓷瓶里,然后又如法炮制,接连逮了五六条虫子,这才带着张锐来到河边,用那白虫子做饵,支上了钓竿。  

  张锐惊讶地问道:“钓一条鱼,怎会如此麻烦?”  

  老秀才说,那桃花鱼最是狡猾,一般的鱼饵,它根本不会吃,唯独这种树心虫,是它的最爱。但捉这种树心虫,又是一件难事。因为树心虫寄宿在老桃树中,以树心为食,轻易不肯出来,唯独闻到了蜂蜜味儿,才会爬出来吃。于是,他就先用蜂蜜诱捕树心虫,再用树心虫去钓桃花鱼。张锐听了,不禁啧啧称奇。  

  没过多久,只见河面上的鱼漂一沉,老秀才忙一提鱼竿,兴奋地说:“有了!大老爷,您好福气啊,今天一来就钓到了。我有时钓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钓到一条呢。”说着,他一抬鱼竿,一条尺把长的桃花鱼活蹦乱跳地出了水面。  

  很快,老秀才把桃花鱼拎回家,忙着烹制起来。  

  张锐和几个朋友在一旁看着,发现老秀才烹制桃花鱼的方法也是闻所未闻。只见他先打开一坛老酒,把桃花鱼丢进酒里,然后烧了一锅水,还在锅里放了一种作料。待水开片刻,作料味出,他就抓过那条桃花鱼,快速剖洗干净,丢进热水中,那鱼在水中翻滚了几下,就不动了。老秀才快速将鱼捞出,盛在盘里,又将早已调好的作料倒在鱼上,就端上了桌。  

  顷刻间,鱼香扑鼻。几个人挥动竹筷,疯抢起来。不过片刻工夫,一条桃花鱼就被他们抢光了,就连鱼汤都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过了几天,张锐又想吃桃花鱼了。他再次来到老秀才家,说明来意。老秀才一听,捶胸顿足道:“千不该万不该,那天就不该给你们钓鱼,更不该做给你们吃!”  

  张锐大吃一惊,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老秀才也不说话,领着张锐出了门,来到桃园,却见许多古树都不见了,换成了拇指粗细的小桃树。他不禁愕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秀才生气地说,都是刘童生搞的鬼。原来,那天晚上,老秀才带着张锐去偷虫钓鱼,那刘童生偷偷跟着,看到了整个过程。第二天夜里,他就来偷树心虫,不料怎么也弄不到,情急之下,竟花高价买下一棵古树,挖出树心虫,去钓桃花鱼。结果引来很多人纷纷效仿,只几日的工夫,这里的古树就被全部买走了,眼下是再也寻不到树心虫,更钓不到桃花鱼了。 

  张锐听了,不禁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又问道:“上次你做桃花鱼的时候,我见你用了一种秘制调料,既然现在已经钓不到桃花鱼了,那秘制调料已无用处,不知可否赠予我?”

  老秀才迟疑着说:“那调料,那调料……已经用光了。” 

  张锐摇摇头,派手下人去搜,很快就从厨房里搜了出来。张锐板起脸,冷冷地说道:“你花言巧语,诱骗众人买树取虫,是何居心?以你之行,本官定你为诈骗,丝毫不为过吧?” 

  老秀才吓得一哆嗦,慌忙跪倒,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桃花村村民世代都以种桃为生,那些桃树都是祖辈留下来的古树。但那些古树到了一定树龄,树心就开始腐败,长出树心虫来。如果任其生长繁衍,就会殃及全村的桃树,是为大患,唯一的法子就是锯掉古树,灭掉其中的树心虫,更换新树。但新树三年后才会结果,村民们嫌损失太大,也就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正在他万般头疼之际,一位在京城当御厨的亲戚回乡探亲,在他家住了两天,教给他一种做桃花鱼的法子,还给他留下了一些秘制调料。他尝此美味,忽然心生一计。他知道当今县太爷爱好美食,也知道其好友刘童生每到月圆之夜,都要去县太爷家赴约,途中必会经过他家门前,于是,他就选在此时做了一条桃花鱼,诱刘童生上门。  

  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那些有钱人纷纷来到村里,花高价买走了古树,挖出树心虫去钓桃花鱼。村民们赚到了大把的银子,纷纷栽上新树,树心虫就此被根治了。

  张锐听完这番话,赶紧扶起老秀才,感叹道:“亏得老先生目光长远,才保住了这一大片古老的桃园,下官自愧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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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有相逢

周末,小伙子阿林开车带着女友,到九龙山游玩。快到时,他们忽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拼命招手。  

  阿林把车停下,眼镜男焦急地问他:“兄弟,你会修车吗?我这车不知咋的,打不着了。”  

  阿林一听乐了:“算你运气好,我刚好是开修车店的。”他下了车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敲了敲,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问题所在,“小意思,两分钟就能修好。”  

  眼镜男大喜过望:“真的?太好了,问题在哪儿呢?”  

  阿林没有马上告诉他,而是点了根烟,慢腾腾地说:“大哥,这个情况,你给五百算了。”  

  “五百?”眼镜男愣了愣,“就请你帮个忙,你怎么还要钱啊?”  

  “我是开修车店的。”阿林解释说,“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单生意,我是靠这个吃饭的。”  

  眼镜男愤愤不平地说:“可五百……这也太贵了吧?”  

  “不贵!”阿林摇摇头说,“这是特殊情况,你到医院挂急诊还得加钱哩,像这种问题在我的店里一般都要三百,现在在路上收你五百,一点都不冤。”  

  眼镜男火了,气鼓鼓地跳上车,哪知试了又试,还是打不着火。不得已,他只好跳下车,没好气地说:“算你狠!行,你把车修好,五百就五百!”  

  阿林微微一笑:“先给钱,我保证能修好。我一说问题出在哪儿,就是个傻子也能修好。”  

  眼镜男无话可说,只好掏出钱包,刷刷刷地数出五张老人头递给他。阿林把钱放进自己的钱包,然后用手一指:“你把火花塞拔出来,用打火机烧一下。”  

  眼镜男照他的话做了,接着再试,马上就打着了。阿林在一旁乐了:“你看,是不是?”  

  眼镜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老板,你可真会发财啊,一句话,就赚了五百。”  

  “这就是知识的价值啊!”阿林有点得意起来,“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创造财富。”  

  回到自己车上,女友也觉得阿林未免有点太狠了,要个两三百的,也就差不多了。阿林说:“我狠?不狠咱哪来的钱买房子?”  

  正想走,眼镜男忽然又过来了:“老板,我想问问你,天底下的知识你总不会都懂吧?如果你遇到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你怎么办?”  

  “那我就向懂的人买知识呀!”阿林脱口而出,“他要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不要钱,那说明他不懂得知识的价值。”  

  眼镜男点点头,扫了他们的车一眼:“你们是去九龙山吗?”阿林点点头。  

  眼镜男忽然古怪地笑了笑,说:“我也是。不过,希望我们别再见面了。”阿林愣了愣,也不理他,一踩油门就走了。  

  到了九龙山,阿林在山下停好车,就和女友一头扎进了山里。九龙山有一大片美丽的原始森林,是驴友探险的天堂,不过阿林他们却没有任何野外探险的经验。两人刚才得了一小笔意外之财,心情大好,玩得忘乎所以,等到累了想回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这下,两人急了,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眼看天都黑了,他们仍然被困在森林里。没办法,两人只好靠着一棵大树,战战兢兢地熬了一夜。      

  天亮后,两人继续寻找回家的路,可转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地。就在他们快要崩溃时,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人影。走近一看,竟然就是昨天在路上碰到的那个眼镜男。此情此景下,阿林觉得眼镜男比谁都亲,他惊喜地大喊一声:“大哥,原来是你啊!”  

  眼镜男见到阿林他们,也是大感意外:“你们……迷路了?”  

  阿林连连点头,把他当救星一般问:“大哥,你认得路吗?”  

  眼镜男摇摇头,说他也是第一次来,昨晚也被困在这里。阿林大失所望,一屁股瘫在地上。眼镜男往四处看了看,不言不语,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阿林一看他要走,忙喊:“大哥,等等,你走的路对不对呀?”  

  眼镜男回头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你们要跟就跟来,不跟,你们就自己走。”阿林现在哪有什么主意,拉起女友跟着眼镜男就走。  

  走了一会儿,阿林和女友感到又饥又渴,实在走不动了。阿林可怜巴巴地问:“大哥,你还有水吗?我们快渴死了。”  

  眼镜男摇摇头,说他的水昨天就喝光了。一看阿林他们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他说了句:“你们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过了不久,眼镜男回来了。阿林忽然眼前一亮,只见眼镜男的嘴巴湿湿的,嘴里好像含着什么,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他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问:“大哥,你找到水了?”眼镜男点点头,“咕咚”一声,吞了一大口水下去。  

  阿林着急地问:“在哪儿?”眼镜男朝前面一努嘴巴。阿林立刻又有了力气,叫女友在原地等着,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往前面走去。哪知找来找去,却没见到一滴水。  

  好不容易回到休息的地方,阿林着急地问眼镜男:“大哥,我没看见有水啊?”  

  “水是看不见的。”眼镜男淡淡地说,“得找!”  

  阿林奇怪地问:“怎么找?在哪儿?”眼镜男也不说话,微笑着向他伸出五根手指。  

  阿林一怔,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五百?”眼镜男摇摇头,把巴掌一翻:“一千。”

一千!阿林眼睛都瞪圆了:“大哥,你也太狠了吧?”  

  “这就是知识的价值。”眼镜男说,“跟你们说实话吧,我是教野外生存的老师,就这么点值钱的知识了。我来这里是想给我的学生找实习教室,像这样一堂课我一般收五百,你这个是特殊情况,而且是真正救命的时刻,区区一千,你说值不值?”  

  阿林还没说话,女友嚷了起来:“一千就一千吧,我快要死了!” 

  阿林咬咬牙,掏出钱包数了一千递过去。眼镜男收了钱,冲他一摆头:“来吧,上课了。”  

  两人跟在眼镜男身后,才走了几十米,就见他从树上扯下一条树藤,又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刀,将树藤切断,然后叫他们过来,说道:“蹲下,张嘴。”  

  阿林和女友蹲在地上,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眼镜男拿起两根树藤,举在半空,对着他们的嘴巴。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树藤的断口处咕咚咕咚地直往下淌水。  

  等水流完,眼镜男笑着一拍阿林的肩膀:“老板,怎么样?我这个知识一朝学会,终生受益,不贵吧?”说着,把手中的小刀递给阿林。阿林哪顾得上和他说话,接过刀就去找这种树藤。两人喝光了十几条树藤,这才罢休,跟着眼镜男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女友又走不动了,她扶着树问:“大哥,能不能找点吃的呀?我饿得实在没力气了。”  

  眼镜男停下来,说道:“这里真的没什么可吃的,既然走不动,就休息一下吧。”  

  等阿林两人一坐下,眼镜男却独自往旁边走去了。不一会儿,他嘴里咯吱咯吱嚼着东西回来了,显然是找到了吃的东西。再一看,他的口袋鼓鼓的,肯定还带了些回来。  

  女友也顾不得脸皮了,开口求道:“大哥,你在吃什么呀?能不能给我一个?”  

  眼镜男冷冷地说:“就几个野果。要吃,叫你男人去找,那边多得是。”  

  阿林一听,赶紧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不远,果然看见好多野果,有红的,有青的。阿林虽然饿得晕乎乎的,但理智还在,知道野外的果子不能乱吃,吃错了会死人的。他每样果子都摘了些,用衣服包了一大兜回来,往地上一倒,女友抓起一个红彤彤的就要咬。  

  阿林急忙一把按住她:“等等。”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眼镜男的嘴巴。他想看清楚眼镜男吃的是哪种野果,才能开吃。  

  只见眼镜男吃完了一个,伸手又往口袋里掏。阿林暗暗高兴,不料,眼镜男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时,果子被握在手心里,一点也看不到。送到嘴里时,他还用另一只手遮挡,直到野果进了嘴巴,阿林连什么颜色也没看到。阿林不由嘀咕了一句:“大哥,用不着这么小气吧?”眼镜男边吃边说:“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眼镜男吃了一个又一个,阿林没辙了,叹了口气说:“大哥,你开个价吧!”  

  眼镜男冲他张开五根手指,一晃,又一翻,还是一千!  

  阿林看着地上的野果,一时犹豫了:一千块,是不是值得?眼镜男见他犹豫,认真地说:“我不妨免费告诉你,你摘的野果只有一种可以吃,吃错了,绝对走不出去。”  

  阿林知道,眼镜男并不是在吓唬自己。他一咬牙,掏出了钱包。眼镜男收了钱,捡起一根棍子,点着一种青色的野果,说:“吃这个。”  

  吃了一顿野果,阿林和女友又恢复了一点力气。然而走出森林的路还长得很,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蚊虫叮咬、毒藤毒蛇的难关。这些问题眼镜男都有办法解决,但都得花钱买。到最后,两人身上的现金都花完了,不得已,还向眼镜男打了张五百块的欠条。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森林。一看山脚下停着好多辆警车,原来家里人已经为他们报了警,现在还有警察满山寻找他们呢。  

  阿林和女友坐上自己的车,眼镜男忽然走过来,笑着说:“老板,我的车又打不着了。”  

  阿林疑惑地坐到他车上,一拧钥匙,车却一下子打着了。眼镜男冲他一竖大拇指:“果然够专业!”说着,把一大叠钱递了过来,“这些够了吧?”  

  阿林愣愣地看着他,没有接。眼镜男哈哈一笑,说:“我之前那么做,只是想向你证明,我的知识也是有价值的,但我觉得,知识不一定要用金钱来衡量。”说完,他把钱塞进阿林的口袋,把阿林拉下车,然后跳上车走了。  

  阿林怔怔地望着手里的一堆钱,半晌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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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容秘方

清朝光绪年间,京城一个偏僻的胡同里住着一个郎中,名叫高连升。此人本是一介书生,落第之后为了生计,他不得不重操祖业,一边给人看病,一边读书。开业不久,他就看好了几起疑难杂症,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这天早上,高连升刚起床,就听见了敲门声。他开门一看,竟然是一老一少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来这儿看病的都是穷人,富贵之人突然驾临,让高连升颇感意外。

年轻女子深施一礼,开口说道:“郎中大哥,家母虽然年事已高,但特别爱美,最近她面生黑斑,心情不好,看了好几个医馆,都没什么效果,郎中大哥能否医治?”

高连升听了,心中顿觉不悦,穷人有病舍不得看,一个老妇人脸上长几点黑斑很正常,居然还到处求医问药。他本想推辞,可看到女子焦急的面容时,心又软了下来。

高连升的祖辈曾是朝中的太医,留有一部医书,书中曾记载祖上给皇妃美容的一个方子,可从来没人用过,不知管不管用。女子见他迟疑,再次恳求道:“郎中大哥,你就帮帮我们吧,只要能把家母的黑斑去掉,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女子袅袅婷婷,吐气如兰,高连升愣了愣,一股豪气从心底升起:“小姐不用担心,对于去除黑斑,在下还真有一个秘方,只是这药很难配,今天在下先抓好药,明天你再来取吧。”

女子立刻转忧为喜道:“谢谢郎中大哥,不用麻烦你了,只要把方子开出来就行了,家父会……”“咳——”老妇人的一声长咳打断了女子的话,女子一惊,马上住了口。

高连升虽心有疑虑,但并没深究,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姐,这是祖传秘方,不能轻易示人。如果你想给令堂去除黑斑,就每天来取一次药,否则在下爱莫能助。”

女子见高连升面露不悦,连忙改口:“行!行!只要你能去除家母的黑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明天我再来取药!”说完,放下银子就和老妇人一起走了。

其实,高连升之所以不愿拿出药方,是想每天都能看见那位女子。待女子走后,高连升连跑了几个药店,才把需要的八味中药白芷、白细辛、白丁香、白僵蚕等凑齐。

第二天,女子如约而至,高连升把碾成细末的药材用鸡蛋清拌匀,事无巨细地教她如何在脸上涂抹。通过交谈,高连升知道女子姓白名荷,家离此地家离此地并不远。

  三天后,白荷再次来取药,她一脸感激地说:“谢谢郎中大哥,家母的黑斑已经变淡了,你真是华佗在世啊!”

  不料七天一个疗程结束后,白荷竟没有按时来取药,高连升心里不禁十分失落。

  直到日落西山,白荷才姗姗来迟,且满脸泪痕。高连升忙问她怎么回事。她连连摇头,只是说她以后不便再来这儿了,并问他秘方肯不肯卖。高连升知道如果把药方给了她,自己肯定再也见不到她了。看来,一定是白荷的母亲发现了他的心思,阻止女儿来取药。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明说了好。

  高连升打定主意后说道:“卖秘方不是不可以,只是价钱太贵,恐怕白小姐买不起。”

  白荷一愣,问道:“多少钱?”

  高连升呵呵一笑:“俗话说‘千金方’,也就是一个方子值千金,白小姐只要拿出千两黄金,秘方就可以拿走。”

  白荷听后,叹了口气说:“这价钱也太贵了,我家怎么拿得出?”

  高连升忙正色道:“白小姐乃‘千金’之躯,在下仰慕已久,如能得到小姐芳心,千金不就付清了吗?”白荷听后,突然掩面而泣。高连升手足无措,劝了半天,她才止住眼泪,悲伤地说道:“郎中大哥,你我注定无缘,今日侯爷替他儿子来提亲,父亲碍于官场情面,母亲贪图荣华富贵,已经答应婚事。这药方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家中只有纹银百两,希望郎中大哥能成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连升还能说什么?他写好药方,交给白荷,一分钱也没收。为了惩治那个不顾女儿死活爱臭美的老女人,他故意少写了一味药。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高连升醒来时,忽然发现身上五花大绑,被人扔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他想大声呼喊,嘴也被人用毛巾堵上了。什么人会绑架一个无钱无势的小郎中呢?除了白荷的家人,他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难道是秘方出了问题?只不过是少一味药,除了效果不好之外,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过了一个时辰,门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进来。老者命人给高连升松绑后,便让他交出美容秘方。

  高连升一脸气愤地说:“秘方已交给你的宝贝女儿,难道她没有给你?”

  老者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真不简单,这次帮了老朽的大忙。白荷那小妮子竟然不识好歹,我做媒让她嫁给侯爷的公子,她都不同意。她父亲以为得了美容秘方,就进献给慈禧太后,谁知不管用,慈禧太后很生气,限他五日之内配出祛除黑斑的药来,否则人头落地。等他命丧黄泉,老朽再拿出秘方,太医院的院正之职就非老朽莫属了!”

  高连升听完,后悔莫及,原来爱臭美的是慈禧太后,白荷带母亲看病是假,替当太医院院正的父亲排忧解难是真。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给白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高连升正想着,老者冷冷地说道:“你要想活着出去,必须老老实实把秘方写出来,老朽会找人以身试药,如果达不到白荷母亲的效果,所有后果由你承担。”

  高连升只好乖乖地写出秘方。老者看了半天,问他白丁香是什么。高连升告诉他是麻雀的粪便,老者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在老者的监督下,他配好了药。很快,老者带了一个脸上有黑斑的老妇人进来,给她脸上涂上了药。

  一连三天,老者都会准时带着老妇人进来,当着高连升的面敷上药再出去。高连升天天被关在屋里,根本出不了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晚上,高连升正在房中踱步,两个黑衣人走进来,还没等他开口,就用东西往他脸上一捂,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待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而且发现自己就在家里。

  高连升顾不得细想原因,急匆匆赶到白家。白荷见到他,既惊喜又气愤,质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高连升怕惹麻烦,只说是外出访友,对于老者抓他的事只字未提。

  当高连升把完整的药方交给白父时,白父脸色发青,哆哆嗦嗦道:“秘方里竟有麻雀的粪便?如果慈禧太后知道了,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保不住!”

  高连升点点头说:“上次的药方就是因为不完整才没效果。”眼看慈禧太后限定的时间要到了,白父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药方呈上去。

  三天后,白父从皇宫回来,问高连升有没有把秘方泄露给刘太医。高连升见瞒不住,只好如实相告先前被老者抓住的事。白父听后长叹道:“害人终害己,真是老天有眼啊!”原来,刘太医向慈禧太后告密,说秘方里有麻雀的粪便,想借慈禧之手置白家和高连升于死地,结果慈禧太后用药效果甚好,怕他胡言乱语,反而把他给杀了。

  半月后,慈禧太后脸上的黑斑没了,皮肤变得光滑柔嫩,宛若二八少女。她非常高兴,问高连升要什么赏赐,高连升什么也不要,只求把白荷赐婚于他,慈禧焉能不准。很快,高连升就与白荷完了婚。

  从此之后,高连升潜心研究美容秘方,又加进了鹰条白、鸽条白等药物,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玉容散”。可怜九五至尊的慈禧太后晚年天天用麻雀、老鹰、鸽子的粪便敷面,因为有刘太医的先例,知道底细的人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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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的鱼

从前,白州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姓王的财主。全村二百多口人,都是王财主家的佃户。

  这一年,当地大旱,王财主家门前有一口大池塘,几十年来水位从未降过,如今却也快见底了。王财主忧心忡忡,跑去后院找老管家商量。

  老管家已九十高龄,帮王财主家三代人掌过家,如今早就不管事了,被王家当老祖宗一样供奉着。遇上大事难事,王财主都会去向他请教。

  听罢王财主的话,老管家睁开半闭的双眼,说道:“我去瞧瞧。”他拄着拐杖站在池塘边,看了一阵,仰天长叹一声,对王财主说道:“八十年前,这口塘也干过一次,那年饿死了不少人哪。看来又有灾荒了,咱们现在就得做好准备。”

  回到后院,老管家又叮嘱王财主,池塘见底后,不准人下去捉塘里的鱼。鱼和水就是王家的财富,不能叫人给破坏了风水。

  过了几日,池塘果然见了底,只见池底似有一层乌云,不停翻滚涌动。细看之下,原来是一条条尺把来长的铁鲶鱼,多到不计其数。村民们闻讯后都跑来了,这会儿,村里家家户户都缺粮,眼见这唾手可得的鱼,大伙儿都想去捉,但王财主早已安排了几个家丁守着池塘。大伙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暗地里大骂王财主不是人。

  两天后,池里已滴水不剩,只留下一层密密麻麻的死鱼。老管家走出来看了看,对王财主说:“鱼死在池底,恐怕不吉利,得清干净才是,就让大家捡了去吧。”

  王财主这才行了善举,允许村民下塘捡那些死鱼。但死鱼没能让村民吃上几顿,很快,家家户户都断了粮,只能向王财主家借。

  王财主精打细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有利可图的机会,借一升粮,明年就得还一升半,利息高得吓人。大家明知道王财主趁火打劫,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借回家活命。

  一晃过了半月,眼见村民天天都跑来借粮,王财主心里没了底,这么借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他眉头一皱,把利息翻了三番,想以此让村民知难而退。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了,围着王财主,骂他没良心。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后院的老管家,他把王财主叫进去,劝道:“如今遇上灾荒了,你不借粮,他们就只能去逃荒了。”

  “我的爷爷!”王财主苦着脸说,“谁知道这灾年什么时候才到头,全村二百多口人都靠我养活,我这点小家业还不被他们吃光?”

  老管家沉吟道:“话不能这么说。古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家都去逃荒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难说,到时候谁帮你种粮,你的债又跟谁要去?”

  王财主一时语塞,只能搓手叹气。老管家继续说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又遇上灾年,连王法都不太管用了。人要是饿急了,什么王法刑律,还管得住吗?”

  王财主一听这话,不由焦急地望着老管家问:“那,我该怎么办?”

  “粮,还得先借着。”老管家说道,“利息呢,我看就不要了。”

  不要利息?王财主张了张嘴巴。老管家接着说出了他的想法,让村民挖池塘里的淤泥,以此抵消利息。这样做,一来可为池塘清淤;二来淤泥是上好的肥料和筑墙材料,可储存备用;三来村民必定对王财主心存感激,不再对王家有觊觎之心。

  王财主听罢,虽然心疼白白借出去的粮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办了。于是他走出去放话,让每家派一个壮劳力挖塘泥,每天借一升米,不计利息。村民一听,自然欢天喜地。

  王家的池塘早裂开了缝,淤泥硬得像一块块石头,用棍子在缝里一撬就是一大块。老管家站在塘边,吩咐大家先把淤泥搬回各自家中堆放,待王家需要用时再送过来。

  这口塘足足有四五亩宽,大家挖了二十来天才把淤泥清干净,家家户户的院里都堆着小山一样的淤泥。村里每家只派出一个人去干活,其他人便去山上找找野菜,回来加点米一煮,借来的一升米还能剩下不少,自然,大家都对王财主感激不尽。

  淤泥挖完后,村民果然都念着王财主的好,不来向他借粮了,只靠着攒下的粮食苦撑度日,这让王财主松了口气。

  过了些天,老管家问王财主:“村里还有人来向你借粮吗?”王财主摇摇头。

  老管家叹道:“他们那点粮应该吃光了,他们不来向你借粮,看来是准备去逃荒啦。”

  王财主哭丧着脸说:“逃就逃吧,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老管家叹息着走回了后院。

  就在这天夜里,王家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冲进来一伙明火执仗的强盗。那强盗头子自称他们是百里之外的二龙山的,山上也断粮了,这才不远百里跑到这儿来。他们只抢粮食,不伤人命,但若敢反抗,必遭灭门。说完,强盗们风卷残云般把王家凡是能吃的东西一扫而空,连夜走了。王财主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让我怎么活啊?”

  老管家过来安慰他,王财主苦笑道:“真是想不到,我王家也要去逃荒了!”

  老管家叹道:“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王财主哭道:“如今家里一粒粮都没了,即使藏有些钱财,又能上哪儿去买粮?”

  老管家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天亮了,我跟你到村里看看。”

  两人慢慢走进村子,发现家家户户都在收拾行装,看样子是准备出去逃荒了。一个村民看了一眼王财主说:“我们本来想向东家再借点粮的,但东家的存粮也不多了。”

  王财主苦着脸说:“实不相瞒,我家昨晚来了伙强盗,把能吃的都抢光了,如今我也只能跟大家一起去逃荒了。”

  听说王家被抢,大伙儿都从家里跑了出来。老管家颤巍巍地说:“乡亲们,别走啊!老话说得好,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出去了,十有八九回不来啊,咱们死也要死在祖宗之地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说道:“老管家,我们也不想走,但不能在这里活活饿死啊。”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说本来还能指望一下王家,但现在连王家也自身难保了,更是非走不可了。

  老管家神秘地说:“只要大家都留下来,东西总会有的,饿不死人。”全村人都奇怪地瞪着老管家,现在全村哪还有东西可吃?老管家说道:“你们帮王家挖的塘泥呢,抬一块来。”

  大伙儿都不明白老管家的用意,但还是搬来了一块塘泥。老管家叫人把塘泥砸碎,几个村民便抡起锤子,一通乱砸。老管家凑到近前,仔细瞅了瞅,然后叫人打来一盆水,从碎泥中捡起一块扔进了盆里。

  过了一会儿,那块碎泥竟在盆里动了起来。大伙儿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泥,分明就是一条铁鲶鱼,而且还是活的。这下,大伙儿都惊讶不已,没想到泥里竟然藏着鱼。

  老管家慢慢说起了八十年前那场灾荒,当时,村里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但没有一个能回来的,留在村里的就靠这些鱼活了下来。他们无意中发现了藏在淤泥中躲避干旱的鱼,这才知道原来这种鱼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在泥中假死,等到有水时又会活过来。他之前故意不让村民下塘捕鱼,就是为了让更多的鱼藏在泥中,以备在最后时刻让村民渡过难关。

  村民们听完,个个惊喜不已,有了这些鱼,就用不着逃荒了。

  老管家对身边的王财主说道:“东家,这些泥都是王家的,由你说吧,怎么办?”

  大家都紧张地望着王财主。王财主苦笑着摇摇头说:“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你家我家的,就按人口分了吧,能活命就大家一起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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