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荣耀》IP世界观负责人：游戏不仅是做创作，更是做选择

“游戏到底有什么用？”游戏从业者们常常会面对这样的提问。对于这个问题，《王者荣耀》其实是很有发言权的。作为早起一批开拓多元价值的国产游戏，它不仅是一款好“游戏”，更是一款好“产品”。游戏的每一次“升级”，也不止是娱乐性的“升级”，更是在链接各行各业的多元性上做扩展及升级。

在由腾讯游戏学堂举办的TGDC2022腾讯游戏开发者大会上，腾讯互娱天美工作室群《王者荣耀》IP世界观负责人阳卫星，从《王者荣耀》项目经验出发分享了以王者荣耀IP为载体，链接多元群体的实践。他认为一款好的游戏，就像一些艺术作品一样，能够抚慰人心，也能传递价值。他还指出游戏不仅是做创作，更是做选择。

以下是分享实录：

大家上午好！非常荣幸能够今天来到这个会场，其实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是非常惶恐的。因为无论是《王者荣耀》的社会价值，还是游戏的社会价值，都是一个非常大的题目。所以我在前面加了“浅谈”两个字，就是以我个人的观点稍微聊一下《王者荣耀》或者游戏。

游戏有用吗？

我觉得一款游戏，它能够做的事情非常得多，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线上同学和线下观众，特别是游戏从业人员经常会听到的一句话，特别是这一两年来，“游戏有用吗？”或者“游戏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有的同学可能是最近一两年才听到，对我来说，17年前我刚入行时，加入游戏这个行业时，我爸妈就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游戏到底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要去做游戏？”再往前再翻，30多前，当我开始玩第一款游戏的时候，我周围的朋友、老师、家长们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游戏到底有什么用？”

那个时候的回答比较简单，游戏可以放松，游戏可以娱乐，甚至那个时候还有一种说法，游戏可以益智。相信很多小朋友小时候跟父母说买小霸王时都会说，这个游戏可以开发智力。除了放松、娱乐、益智外，游戏还能有些什么样的作用呢？我想从我自己的个人经历说起。

我是一个出生在老少边穷地区的小孩，我的家乡是革命老区遵义，从小喜欢看很多书。看书的时候，很多内容对我来说都比较遥远，只存在于我自己想象的空间。作为一个遵义的小孩，其实是很难想象大海是什么样子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大海，遵义旁边也有一个非常大的湖，叫共青湖，但湖和海有什么区别呢？大海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直到我后来玩了一款游戏，叫《大航海时代》，我才明了。我当时玩了这款游戏以后，我才理解这个世界比地理书上展示得要大得多。我通过玩这个游戏，我知道了地中海的风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国家。我在南美洲的亚马逊丛林里面可以去冒险，我在欧洲的大海里面可以去钓鱼。也通过这个游戏，我初中的地理非常得好，甚至可以徒笔画出地中海的地图，甚至可以给老师去讲解从巴塞罗那到亚历山大，再到雅典，再到土耳其，它们不同的风貌、特产、环境。这就是一个对于外界比较少了解的小孩，所能感受到的游戏的作用。

另外一个故事是我长大以后遇到的故事，可能大家有同样的感觉。小的时候我们和邻里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亲近的，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家属大院，父母都是工人。我甚至到了大学毕业回家的时候，我从下火车到下公交车之后，到家的那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跟我打招呼。路旁卖饼的阿姨，“卫星回来了，要不要吃个饼。”旁边小卖部的小伯，“卫星回来了，快来吃个棒棒糖。”就是所有的人都认识我。但是到了现在，目前在各方面发展非常好的状况下，对于社交的关系其实在退步。我很担心自己的小孩，因为他除了同学以外，周围的邻居一个也不认识，他也不愿意下楼跟别人玩。因为下楼以后，也没有几个小朋友可以跟他一起玩，这是一种全新的现代孤独。但是现代孤独有很多排解的方式，比如一些社交媒体。小时候我们还沉迷于QQ加网友，跟很多人聊，再往前有笔友。

再往后我观察到，游戏也可以起到一部分社交的作用。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因为隐私原因，不放他照片了）。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是一个有一点社交孤僻的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喜欢他，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周围的人也对他漠不关心。后来，他说有一天他玩王者的时候，打一场战斗。突然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队友保护了他，他当时一下子非常得感动。他觉得原来我是被需要的，除了我身边的人以外，还是有很多人在关心我、理解我、帮助我，一下子他又走出了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综合上面这些，我想聊的是一款好的游戏，就像一些艺术作品一样，能够抚慰人心，也能传递价值。

具体怎么理解呢？我们可以看一下，游戏有哪些价值？因为今天的课题是讲社会价值，游戏除了在商业、娱乐、休闲外，游戏还有很多价值。游戏具有公益价值、艺术价值，还可以助力实体企业，还可以有一些技术，还可以有一些共创，还可以有一些文化。比如公益价值，这款游戏是腾讯的一款游戏，它通过模拟视障人士的视觉和触觉感受，让玩家能够切身体会视障人士的出行困难。我自己玩之前，我是不太了解视障人士的一些真实处境及其感受的。的。但玩之后我才切身感受到，他们出门在外时的那些不便。玩完这个游戏以后，走在路上再看到盲道上有东西时，我都会把盲道上的东西挪开一下。因为我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位视障人士经过这里，去他想去的地方。同样艺术价值也是一样的，有一些游戏已经被世界的博物馆收藏到纪念品中，和其他的艺术作品一起展出。

助力实体经济，特别是对于做游戏的同行来说，这个就不陌生了。像AR、VR、芯片，最早被应用在的地方就是游戏。因为游戏和它们有一种互相促进的作用，当然还是还有一些技术价值，还有共创价值。

归纳总结的话，大概游戏可以产生这两方面。

第一，游戏是一个载体。它本身是一个工具，就像很多的电影或艺术作品一样，它本身不说明什么，关键在于内容创作者做了些什么。你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它就会对玩家产生一些有意义的影响，你做了一些不好东西的话，就会带来不好的影响。这是我们游戏同行人员从需要注意的问题。

第二，游戏是信息的连接器、放大器。它可以传递很多内容，可以服务社会，可以创造更多元的价值与可能。

王者IP，如何链接多元群体？

回到《王者荣耀》，《王者荣耀》希望传递和创造什么价值呢？除了刚刚讲的内容以外，《王者荣耀》在社会价值上，我们希望能做到什么内容呢？在这个地方要说一下，每个游戏所能承担的部分，只是这个社会价值的一小部分，我们只能做到一小步。只有当大家的力量集合起来，都在做同样东西时，我们才能创造出更好的更大的价值。

这里又抛出一个命题，我认为游戏它不仅是做创作，更是做选择。很多同学认为游戏是技术行业的内容，就像做人物设计、玩法设计、美术设计，我们当然要把最好的技术给它展现出来。但是除了技术本身以外，很多时候做游戏其实是在做选择。例如，宫崎英高的游戏，具有非常鲜明的特色，其中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他的游戏很难，跟别的游戏不一样。这就是宫做这类游戏时的选择，他根据自己团队的特色，根据自己玩家的受众，他选择了做一款非常难的游戏，来让玩家挑战极限，这是一种选择。

同样中国非常熟悉的三国历史IP，出了非常多的游戏，当然国外也出了很多相关的游戏，这都是三国IP。但是不同的游戏制作人选择三国IP时，做出了不同的创作内容。有的人在三国里面看到的是英雄侠义，有的人在三国里面看到的是忠肝义胆，有的人看到的是吕布和貂蝉，有的人看到的是勾心斗角，同一个三国不同的体验。游戏制作人根据自己的选择，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玩家的方式。

回到《王者荣耀》本身，《王者荣耀》的选择是什么？这里向大家推荐一首歌，这是《王者荣耀》刚出到100个英雄时出的一首歌，叫《百战成诗》。这首歌表达了一种理念，就是所有的英雄、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去努力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一首歌，这本身就是一种中国人独有的浪漫。这是《王者荣耀》最大的一个价值的体现。

《王者荣耀》讲的是一个多元的、包容的价值观，这里面有很多例子可以讲。比如我们经常讲的美美与共、和而不同，这就是王者世界的一个特色。大家可以看到王者世界目前的地图，它非常得大，具有不同的一些文化特色。但这只是王者地图的一部分，在未来我们会扩展更多更新的地图，把整个世界各种各样的文化都会包围在王者世界中。我们希望在王者的世界里，营造一种多元、包容的类似的价值观，让不同类型的玩家都能在这里找到他喜欢的文化，找到他自己喜欢的英雄。

当然这个路是非常漫长的，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踏出了第一步。未来的话，也非常地艰辛。但是我们的目标没有变，我们就是营造出这个世界多种文明、多种文化存在的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的世界。

同样在王者设计英雄的时候，我们也是注重刚才的这个理念。这里面有两个典型的英雄，其实大家知道在文化创作领域的话，我们也是有选择的。就像刚刚举了大家熟悉的《三国演义》为例子，三国里面的赵云是“一身是胆”的代名词。但是真实的赵云、历史上的赵云，其实还有很多别的他的一些特色，只是《三国演义》这本书为了它的需要，为了方便理解，它选了赵云最有特色的一个方面。同样我们塑造英雄也是一样。

这里有一个具体对比的例子，就像很多中国的玩家，他对于国外某一些文化非常了解。但是这些问题往往不是因为看了什么历史书，而是通过一些动漫、通过一些游戏、通过一些影视等这些载体，了解到一个契机，然后再了解到关于这些人物真实的情况。

同样我们设计云缨这个角色也是如此，因为作为中国的一些形象，她有自己的特色。我们选取云缨，就是选了她风风火火、敢作敢当、一马当先的气质。这也是中国的年轻人，有很多玩家玩到云缨时会共鸣。说感觉自己挺像云缨，好像大学刚毕业了，虽然啥也不懂，但我就是敢去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是一种我们非常有朝气的一种体现。

然后同样在故事方面，王者它又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呢？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我们今天的标题，社会价值、正向价值。我们可以看到王者的许多故事，几乎是所有的故事，我们都是希望传达一种正向的情绪价值。就是希望玩家看完这个故事以后，他会感动、他会联想、他会想起自己，他也会觉得看完以后，对于生活更有了自己的一些期望，对于生活有了更好的向往，这也是我们希望玩家在观察王者故事的时候，能够感受到的一些比较正向的内容。

游戏本身不止游戏本身，玩家在里面体会到内容，也可以以自己为载体，他去连接更多的多元的群体。大家知道王者这样的游戏，它会推出各种各样的皮肤。传统印象中，所谓的皮肤就是我们这些角色的外装。玩家最关注的是他好不好看，这很像中国的烹饪技术。我问过我家小孩，你认为吃东西最重要是什么？他说，第一是提供能量。我说，对。他说，第二是满足我们口舌之欲。我说，还有吗？他答不上来。我说，中国的美食其实有色香味，就是除了营养本身，就像游戏除了本身外，还有色、香、味。按理说这些都没有营养价值，但为什么大家要去追求呢？因为它可以传递正向的东西。除了色香味以外，中国的烹饪还讲“器形意”，用什么盘子装，形状代表的意思，大家过年的时候想吃鱼，年年有余，游戏也是一样的。我们做白鹤梁这款皮肤时，最重要的一个期望，就是我们在了解到白鹤梁这个地方的故事以后非常得感动。我们希望把白鹤梁这个地方推广给全世界，或者至少全国的玩家们知道，让他们知道中国大好河山，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各位玩家或各位同行，如果你们的家乡还有有意思的人文经典、自然风光，都可以和我们的联系，我们也非常愿意把它做成一个类似的载体，推广给很多地方。就像白鹤梁一样，很多玩家也是通过王者了解到白鹤梁，然后白鹤梁是什么？到底是个人还是个地方，然后去搜索了很多地方，了解了白鹤梁很多历史。

除了选择做推广外，还有一个很难的选择。比如说我们都知道王者要出五谷的皮肤。按理说五谷的皮肤不好做，以我自己浅薄的游戏美术知识，如果要做五谷皮肤，可能是头上戴着一个玉米，手里抱着一个西红柿。但是最终我们还是决定要做，因为我们希望能够用这款皮肤，很多别的嘉宾也提到过，希望通过我们的一些皮肤，来帮助大家或者说从旁边引导大家，了解到我们国家或我们的内容。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能够让他们哪怕有一点点的额外的关注，就是说除了大家做了很多事情之外，能够在额外地有一点点关注，也是我们的期望之一。

我们对不同的人群，也有一样的关注。因为玩家非常多，我们有很多玩家是在听力上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我们专门用AI技术，配合我们的英雄角色，在KPL上，为玩家提供了专门的手语解读，帮助一些听力不方便的玩家，也能够了解这款游戏想要传达的东西。我们希望，游戏不只是游戏，我们希望，不同的玩家，也能在游戏里感受到我们的人文关怀。

刚才说了这么多，除了国内游戏本身的一些内容外，还有一点点我个人的一个非常小的期望。其实就是关于游戏出海，就是大家对于现在游戏出海的内容。游戏出海有非常多的内容，这里不仅仅是指某一款游戏。我自己有个想法，很多年以前，好莱坞用自己的影视文化把美国文化传递到了世界的各种地方。同样动漫又把日本文化传播到了世界各地的一些地方。那么现在我觉得到了游戏，是不是可以小小的让国外了解喜爱中国的一些文化呢？

因为载体刚刚说了，游戏它只是一个载体，它本身不具备好坏的属性，关键是它其中承担的内容是什么？现在很多国外的人，不了解我们，甚至我和一些国外的同事或朋友聊，他们对中国还会有一些误解。所以通过游戏是不是可以小步地让国外更了解和喜爱我们？我觉得这是我们所有的中国游戏人，可能是需要去承担的一些个人的一种责任吧。

好，今天的分享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Q&A环节

Q：作为从业人员，你认为游戏作为第九艺术，在抚慰人心、传递价值方面，对比其他艺术形式的优点是什么？

A：不同的艺术形式传递价值都有着不同的优势，如果说游戏的话，我觉得有两方面的优势吧。

第一，就是游戏它是代入感非常强的一种艺术形式。就在之前的很多艺术形式，更多的观众是以一种看、以一种分享、以一种了解的形式去参与。但是游戏玩家他是作为自己的主体，他可以亲身地去体会到各种艺术沉浸感最好的一些内容。

同样第二个游戏的话，比如说玩家的选择，其实这是游戏作为一个艺术里面非常独特的一个。其实我们可以看到，别的艺术类型也都在做一些尝试。像影视剧之前会有一种叫AB剧的形式，就是大家看完前面几集，到最后结果的时候，会排出AB两个结局，玩家根据自己的投票和选择，去看对应的结果。游戏也是这样，可以根据玩家自己的选择，可以看到玩家更关注的游戏本身之外的内容。

​

Q：人物是游戏的核心，外界也很关注《王者荣耀》在人物塑造和设计上的原因是什么？

A：这个问题和我们今天分享的内容还是比较贴近的，我认为《王者荣耀》在人物塑造上的原则，除了游戏本身所需要遵循的，比如说它的好看、它的美学、它的艺术性以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正向。这个的话，也是很多玩家会觉得王者的故事是不是太简单了，或者王者的人物是不是太简单了。我觉得一方面是我们的能力确实还没那么好，我们也在努力能够创造出更好的设计

我们塑造的角色，这里想提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希望的游戏是什么。我们希望王者再过十年，玩家想起王者的时候，他能想起什么？我们当时的领导跟我说，如果玩家过了十年之后，他只想起王者是一款游戏，觉得可能是比较失败的。希望玩家在想起王者的时候，能想起他的伙伴、能想起他的故事，能想起他感动的一些地方。这就是我们在人物塑造和设计上最重要的一个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