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非好色之徒

摘要

国人习惯称好色之徒为登徒子，这是天大的冤枉，读过登徒子好色赋的人，纷纷为他叫屈，其中包括毛主席(注1)。另外还认为宋玉不厚道，为了一句谗言大动干弋，以极其难堪的言辞，侮辱了登徒子夫妇，已经构成侮辱罪。笔者认为该赋内容不合情理，审视近年多项考证以及文史资料，发现其中关联,因此断言宋玉侮辱登徒子夫妇是一次自认行为，也就是登徒子与宋玉约定，为了联姻目的制造此耸动事件，即使侮辱到他，也甘心承受。既然如此，那就不构成犯罪。论述分成场景、人物、本赋目的、描述理由以及针对目的（联姻）之事实五部份，以解开迷团。第四部份模拟了案发时的背景，让人理解为何发生此项侮辱行为，至于辩护是否足以平反，洗刷宋玉罪名，那就期待众人的判断了。

引言

观赏电视剧《芈月传》，想到剧中的宋玉及他的登徒子好色赋，国人耳熟能详的成语从他而出，如守身如玉、曲高和寡等，引述好色赋，唐朝女诗人鱼玄机作出，"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名句，然而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宋玉在这赋里用了不堪入耳的言语，侮辱了登徒子夫妇，更冤枉了忠实深爱其妻的登徒子，他的称号竟成了好色之徒的代名词。

阅读该赋及他的另一作品讽赋，大意是登徒子认为宋玉貌美有口才，因喜爱某王族的女儿(王人之女注2)，为此谋取大王侍从一职，得以入出后宫，有勾引该女嫌疑，应禁止他出入，好使他们疏远。

楚王以此问宋，宋否认。

王曰：你有辩词否？

宋玉称：我的家乡有一位绝世美女，登城墙窥看我已三年之久，本人从未想与她交往。而登徒子老婆其丑无比，登徒子却爱她爱的不得了，还与她生了五个儿子。大王，到底是谁好色啊！

楚王说：章华大夫你的看法是?

秦国的章华大夫说：美色使人乱性，守身我不如宋玉。论及该女，文化落后国家(注3)穷巷贫贱女子，怎值得向大王议论，当然如亲眼目睹，那另当别论。臣年少时曾出门远游，踏遍九土，看郑、卫郊野女子美妙艳轮，偷偷地看着，她正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于是引诗经名言，想与她对话，但却没能打动她，但我心存道德规范，诵《诗经》，守礼仪，始终没有越轨。

于是楚王说：你俩都说的好，宋玉就不用退下了。

此赋让人诧异，为何作出如此不近情理，不合逻辑的辞赋？

更稀奇的是楚王却说宋玉有理 。

食色者性也，探得绝世美女荐与大王，此张仪晋身之途，章华学习张仪游说列国，对这道理自然心领神会，此时竟道貌岸然，说什么美色是愚乱之邪，且秦国官员身披楚国大夫称号，是何道理 ?

面对诸多迷题必须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打开来分析，分场景、人物、该赋目的、如此描述理由四层以及第五部份该赋针对目的之事实申述。

一、场景

首先看外面的第一层场景，假设赋中登徒子的谗言是背后说的，则发言的只有楚王、宋玉与章华大夫三人。但如果说现场只有三个人，则楚王与敌国使节会面，身边只有一个年仅二十的小跟班，有重要问题要问谁。再从内容来看，宋玉，章华大夫与楚王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而是宋玉与章华两人几句话后就长篇大论，楚王还说你宋玉的辩解如无法教人信服，就退下吧。如果宋玉退下，剩下楚王与敌国使节章华二人，要相对作乐吗？推测在场绝不只有三人，而是一个集会的场合。

二、人物

接着打开第二层，关键人物登徒子与东家之子是谁？近人从出土的竹简中发现左升徒、右升徒的官名，也有古文字专家表示“升”字与“登”字原先是通用的，所以认为，登徒即升徒，是一个官位的称号。又从古籍中发现，他主要的职责是涉外事务，即外交官。在此赋中以官名指某人，宋玉在"钓赋"中也以登徒子表示此人。

宋玉之前还作了讽赋，针对与宋齐名的另一词赋家唐勒，其内容开头是宋玉休归，唐勒谗之于王曰，“玉为人身体容冶，口多微词，出爱王人之女，入事大王，愿王疏之。”

该赋下半段宋玉举出一个例子，说明自己遵守礼制。细看该赋的起因，辩护方式均与好色赋相同。猜测登徒子就是唐勒，假使唐勒、登徒子是楚王身边不同的两个人，唐勒先谗之于王，宋玉休还后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因为王拿唐勒的话问他了，设想第一个人在王前说要防宋好色，被王刻意公开了，第二个人(登徒子)还敢再说吗？

但如果说是同一个人，唐勒谗言说宋玉爱王人之女，被楚王出卖后还不死心，没多久唐勒(登徒子)又说宋玉生性好色，必须阻止他进后宫，像一死忠直谏之臣，不像司马迁给他的评语，说他"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是何缘故?

但是一些关联性事实，却给登徒子就是唐勒增加了支持依据。

（一）登徒子是外交官员的官名，唐勒发言的语气就像当时代外交官（纵横家），请看唐勒的奏土论，“我是楚也，世霸南土，自越以至叶垂，弘境万里，故号曰万城。”

（二）由1972年所发掘的山东临沂汉初墓，其竹简中发现唐勒赋，记载了楚王、宋玉、唐勒三人的对话，比对后世引述其内容的作品，可以看出唐勒思想近乎道家，与钓赋中所描述的登徒子，处事理念相同。

（三）唐勒的年纪比宋玉大十来岁，宋玉写好色赋时年二十，唐勒已三十岁，符合宋玉称的，生出五个儿子登徒子的年纪。

以上种种事实，虽不能百分百证明两个名称是指楚王身边的同一个人，可是要想证明两个名号，指的不是同一个人，也难。

再来看好色赋描述的东家之子是谁? 赋中说她惑阳城迷下蔡，意即有倾国倾城之貌，所到之处造成轰动，何以为之，原因有二:1、美丽加才艺2、美丽加身份，前者如后世之赵飞燕、李诗诗等，但当时代要教一城立即轰动，比较困难。后者如春秋时之南子，出身宋国公主，嫁给卫灵公，她喜欢仪仗游行，招摇过市，使众人得见她的美貌。东家之子得以各地倾城，属于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唐朝鱼玄机名句"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意在自我勉励，像我出身书香门第，自幼扬名长安，贵如东家之子，何必恨这薄情郎。在她心中，东家之子能窥宋玉在身世不凡，与后世以为东家之子能窥宋玉，是因为他们是邻居有所不同。唐代亡接下来五代皇帝朱温，父名朱城，为避讳，禁用城字，由此恍然大悟，原来赋中的登墙的原本意思是登城墙，国人受此误导, 以为那美女是爬梯子然后趴在墙头窥宋玉，以至本赋意义难以解明，只得接受道学先生牵强附会的说法，说本赋是宣扬章华主张的发乎情止乎礼所作。

楚郢王城分内外城，内城居东是王宫所在。据考证，宋玉生于鄢，离王城七里，他十七岁成楚王侍从，从讽赋宋玉休归、宋玉休还叙述，表示他没有住在老家，而是应当住在内城以便随时应命，说有人可在墙头窥看他三年，不合情理，且趴在墙头很显著，怎可描述为窥(偷看)。章华认为穷巷不能出美女，但当时代人皆以东家之子为美女，既然二者都有道理，则她应非穷巷之妾而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岂会有趴在墙头的举措。

诗经里就有＂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描述女子登城楼远眺，期盼相思人来到。但楚王内城必然戒备森严，东家之子为何可以登城?这表示她住在宫内且身份不凡。宋玉称东家之子，因东有尊荣之意，亦暗示她生活在城东后宫。而她是否唐勒口中的王人之女呢?有四项特征是二者都具备的。

1、居住王宫。

2、喜欢宋玉，东家之子窥宋玉。王人之女若不喜欢宋玉，也用不着唐勒说愿王疏之。

3、十分美丽，王人之女在外交官唐勒眼中很漂亮，已计划将她荐予邻国王子，但是他认为古代四大美男子之一的宋玉有碍这项计划，他迷恋她，为亲近而谋求楚王侍从之职，为此求王疏离他们，其美艳绝非一般。

4、无论在讽赋或是好色赋中，宋玉都保证对其人绝未动心。

由上可知东家之子是王人之女，可能与讽赋中的王人之女是同一个人，但是为着本赋目的，不能公开她的身份。

三、本赋目的

打开第三层，问赋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出一口气吗 ? 为了出一口气，何必在外国使节面前发作，弄得楚国大臣颜面尽失，自己也被烙上气量狭小印记，永远无法与屈原相提并论，虽然艺术成就不在屈原之下。郭沫若把他写成见异思迁之徒(注4)。

为了传扬发乎情，止乎礼吗？毁人侮人的文章怎堪肩负文以载道重任。

要解开此迷，须从登徒子、章华大夫、东家之子等名字以及当时秦楚间的政治形势中找线索。

（一）前面提到登徒子是外交官，而章华说自己周游列国遍及九土，此时又出使楚国，该赋可能有外交目的。

（二）赋中所示情节，讽赋中已出现过。宋玉跟在楚王身边，东家之子登城窥宋玉，楚王想必心知肚明，宋玉也保证自己绝不好色，口头保证几次我们不知，但在讽赋中以起誓方式见诸文字。那为什么楚王又拿此来问宋玉，这不是明知故问，显然这次是套用讽赋中的剧本，原班人马在秦国使臣面前演出罢了，赋中予以记录也顺便奉承章华一番。

（三）东家之子因其艳冠群芳，推想早已锁定为未来的邻国太子妃，宋玉虽然表示自己不动心，但登徒子依旧忧心这情形将打乱他外交单位的联姻布局，因此他一而再的谗言，不可让宋入后宫。东家之子因其王族或公主身份，地位不同于一般，生出儿子有可能继承王位，以上所述可推测，本赋乃向秦国推荐东家之子所作。

四、为何以此荒唐方式表达

打开最里层，到了最想解开的困惑，为何以如此不合逻辑方式表达。

有伦理学家认为，任何行为都与情景有关，为此复原历史背景，找出宋玉如此表述的原因。

公元前280年初春，楚顷襄王招集子兰、庄辛、黄歇、登徒子等人商议，如何应对秦国使节。

王：这次秦使节来，该如何因应？

登徒子说：与三晋的合纵商议不能停，巩固与齐国的和约，若与秦国联姻，则可使两国间紧张局势稍微缓和。

子兰说：自从姑母八子和亲之后已经四十年，后来父王又把小妹嫁予赢稷，无奈感情不好，对秦国政治没她说话的余地，落得父王身死异域，我也被国人唾骂至今。

庄辛说：假使公主得南后真传，媚秦王于股掌之间，后来发展将会是另一种情形。

登徒子说:我已特别交待宫内老师以南后与八子为模范，悉心教导，期望再现如她们那般的才识女子。

顷襄王说：能否请姑母八子作主，再一次促成下一代的联姻。

黄歇说：恐怕不行，芈八子一门把持朝政，已二十余年，秦人多有怨言。虽魏冉仍掌兵权，可是昭王已感不耐，八子必须顺应民心。

倾襄王说：姑母使不上力，恐怕只有说通表弟昭襄王一途了。

子兰说：那也行不通，赢稷即位以来，由我楚脉掌控朝政，平日意见相左，时起争执，他巴不得尽除朝中楚脉，怎会同意子嗣联姻。

顷襄王对天长叹：吾楚秦十七代联姻只怕在我手里断绝了。

黄歇说：既然秦不愿娶我们公主，我们娶他的也好，不过那是将来的事了。

会议没有找到可行方案。

顷襄王闷闷不乐。

宋玉看得出来，说:今日秦国使臣来吾楚，我们不可屈于秦之威逼利诱。

楚王说：以往失策，尝尽苦果，眼前秦若再兴兵端，吾恐无力抵抗。

宋玉说：内修武备才是根本之策，但缓不济急，二国联姻，或可争取一点准备时间。

倾襄王说：秦若无意结亲，我又有何法？

宋玉问：吾楚之子民系巫山女神之后乎？

楚王曰：诺。

宋玉曰：吾楚女承巫山女神之姿乎？

王曰：也是。

宋玉曰：今东家之子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王可知道？

王曰:这是她们随朕巡狩时寡人目睹的。

宋玉曰:秦太子若知东家之子美丽，必定日思暮念，定意娶她。

王曰:据登徒子报告，如今秦国百姓皆反对楚秦联姻，即使秦太子有意，昭王也不敢答应。

宋曰:关关鸠雎，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人反秦楚联姻，乃怨恨外戚擅政，岂会对男女之情，婚配之义，横加阻挡。

王曰:虽然东家之子可效法南子，在咸阳巡游，但秦国不允，那又如何?

宋玉思索之后说：若有高手写歌作曲描述她的美丽，传咏于咸阳，当可使百姓喜爱她。

王日:那就由你为她作曲吧。

宋玉回答：小臣写歌作赋，一向阳春白雪，不曾下里巴人（注5），曲高和寡，这是大王知道的。

王叹曰：吾所识善词赋者，仅卿等数人而已，谁有此等能耐。

宋玉沉思半晌说：臣有一计或可试试。接着说出他的计策。顷襄王听后，即刻差人找登徒子来，由宋玉沟通。

登徒子听后呻吟片刻说：此计足证宋弟入事大王，非出于爱王人之女。又说：柔弱生之徒老子戒刚强，臣愿为国唾面自干，其余的事也由臣来办。

这段期间主要是秦楚双方谈判，告一段落之后才安排至行宫游览。其中一天是在章华台(注6)授予秦国特使“章华大夫”称号，算是酬谢他对两国交往的贡献。当天上午的节目有投壶，射箭等，比较刺激的是两国的御车赛，楚王、一班大臣，当地民众都来观赏，三轮赛程楚国以二胜一负赢，楚王高兴，却向章华说承让了。接着与人谈起古代非凡御车手的传说来，登徒子、宋玉各持己见，起了争议。午餐后登徒子和宋玉都去看玄洲钓鱼表演。看着玄洲选钓位，装鱼饵，抛线，鱼上钩之后放线，收线，最后钓上大鱼。登徒子大为赞赏，认为玄洲顺水流，依鱼性的钓术正显示了道家的治国理念，向王推荐玄洲。宋玉却不以为然，认为善钓者以天下为标的，而他只不过是个枯槁老头，钓鱼时脚踩泥巴，身子还得依在柳树干上，耗尽心力投入，收获却有限，表达不出什么惊人理念。

回到广场，宫人已备好竹简，由大家随心创作，结果登徒子作了御赋，宋玉作了钓赋，章华大夫虽然熟读诗经，却也作不出传世之作。登徒子、宋玉二人均在赋中将对方主张奚落一番，只是宋玉没有照讽赋中的称呼，叫登徒子为唐勒，而称他为登徒子，因为在正式外交场合，习惯以官名称谓。至于唐勒为什么用宋玉的本名呢？因为宋玉只是个侍从，官位不大。

接近傍晚，众人按预定时程，登上章华台，按次就座，登徒子与宋玉相邻，靠近楚王以便服侍，这章华台气势宏伟，面积广大，宽度三四十米，此时烛火通明，等待宾客到齐。

继而乐声响起，楚王就座，歌舞表演随之，表演越来越精彩，突然间郑卫之声大作，想不到在一班外交使节面前，演奏起靡靡之音，原来章华年轻时流连于郑卫溱洧之间，特为他安排的。众郑地女子，刻意贴近宋玉歌舞，宋玉与其唱和，登徒子按捺不着，拍桌怒骂宋玉，你这个好色之徒，叫你不要进后宫……，宋玉回答：哪好色……，两人吵了起来，惊动楚王，出来打圆场:你说自己不好色，拿得出证据?

于是宋玉举出绝世美女登城窥视，他未动心，而登徒子对丑陋无比的妻子却深爱之，所以他不好色，反倒是登徒子好色。

楚王听罢问:章华大夫有何高见?

章华面对询问避开不答，竟说女色是愚乱之邪，又说贫民区哪能出美女，接着追忆了自己的陈年往事。

聪明的宾客听后，暗暗偷笑，登徒子老婆是否如宋玉描述的丑陋，我们不知，但你怎知她长了痔疮暗疾，并且登徒子深爱其妻，岂能以为好色。章华引用诗经郑风遵大路中的句子，使宾客想起郑风中的褰裳，"子惠我思，褰裳渡溱，……。子惠我思，褰裳渡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这是郑地女子情歌，唱出，你如果记挂我的思念，就应该不畏险阻，卷起衣裳，涉溱洧之水而来，你不在意我的思念，难道我都没人追求了吗?你狂童虽曾显出狂放的样子，却因一点拦阻就退缩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狂且。郑风的山有扶苏，女子抱怨情人身上找不到子都(白马王子)的影子，只觉得是个狂且(渣男)。熟悉郑风之人，当知采桑女子矜持，既期待又怕受伤害，期待你是子都有渡溱洧之水的诚心，再来会她。没想到你章华竟像狂且退缩了，是否嫌人家出身微寒而却步？这哪是真心，不过卖弄诗词而已。然而你还大言不惭的以此自嘘为遵礼守制，但算起来仍不愧为当代外交家，有颠倒是非让人落入他指向思考的本事。怪不得楚王听后，对二人的说辞都十分赞赏，曰:说得真好，爱卿不必退下了。宾客们难以理解，楚王凭什纵容内侍侮辱国之重臣，这分明是自毁長城么。

数日之后，登徒子去驿馆拜访章华，并商调数名宫内学员歌舞助兴，算是送别，见学员们个个貌美如花，特别是那个领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认定就是东家之子，席罢众人退去。

登徒子对章华说:今天你亲眼目睹了吧，说什么南楚穷巷之妾，人家可是王人之女。

章华道：以前我弄错了，前几天已有人告知章华东家之子乃王室女子。

后来登徒子打起精神道:你知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的道理？

要表达什么？

对秦国的功劳，你比商君大？

怎可相比。

昭王对你的宠爱，甚于孝公对商君吗？

不可能。

商君得此荣宠，落得五马分尸，何故？

那是惠王继位之故，章华脸色有变。

所以大夫如与太子交好，岂非明智之举？

有何法子？章华问。

登徒子贴近章华耳朵说:只要如此，即可左右逢源。

章华听了大笑:道家处世权变，果然有过人之处。

过了一天，宋玉来访，带来登徒子好色赋。

章华说：你们的意思，虽然我早已知悉，但昨天与登徒子一席谈论，改变了原先想法。

宋玉说:在下已将大夫在席上宏论依实记录，不知是否有所增删。

章华把赋看一遍说:很好，可以流传。

宋玉回去着人复刻好色赋数份，快马加鞭，即刻送往秦国，同往的尚有御赋、钓赋等，唯有好色赋引起注意，其余均束之高阁，少人闻问。

秦人阅后说:左徒挡着楚国乱邪女子过来不错，芈八子姐弟作乱夺权已二十多年，外戚欺压吾秦人太久了。

对于登徒子，他们说：这号人物，也来过秦国好几次了，上次来时还到四方馆演说，有"奏土论"发表，如今被一内臣骂的狗血淋头，是什么事得罪了楚王，要把他流放汨罗江吗?

对东家之子，他们更是意见分歧，有说：真这么美丽，叫她来秦国给看看无妨啊。另说：不行，左徒不是说了吗？女色愚乱之邪，哪家经得起美女折腾？

意见越多，兴趣越大，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也学会了那些句子。增一分则太高，减一分则太矮。抺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一个月后章华回到咸阳，第二天即向秦王报告出使情形，众臣退朝，昭王单独留下章华。说：民间流传一赋，有你发言，你可知道？

章华说：宋玉作好色赋，臣已阅过，不知大王有何指示？

大王曰：你表示美色愚乱之邪，以此阻挡楚女，多年来朕饱受外戚之苦，若再联姻则芈家又添声势，左徒此言合乎朕意。

章华曰：楚对联姻甚是积极，臣虽回绝，但平日公子常往芈家走动，若与楚女俩情相悦，王又如何?

秦王叹了一口气:太子之母叶阳氏，一心想找楚国公主为他成亲，所以把他留在魏国，好脱去芈家影响，二王子比较没关系。

一个月后，太子自魏返国，章华登门向他讲述楚国政治形势，临别太子主动问起东家之子，说你表示未曾目睹，不便置评，后来可曾见她面容?章华据实以告，太子甚感兴趣，只是明媒正娶恐遭国人唾弃，正在犹豫。

章华低声说：楚人既然一心想与太子结亲，哪会在乎婚礼盛况，太子有意，向其表明便是。

太子大喜：那我就差人传话。

两个月后太子在魏国多了女人，但因秦王刻意隐瞒，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东家之子再次出现在史料上，已是时隔十余年，悼太子过世后的事了，她就是华明(注7)。她将妹妹介绍给二王子，就是后来的华阳王后。

从以上情景，可推测该赋记述如此耸动、荒唐，是为了广泛流传，希望秦国百姓因此接纳东家之子。楚王、宋玉、登徒子合演“苦肉计”，楚王放下身段带头扮演小丑，甘愿让糊涂蛋形像传扬于列国，既然楚王都这样了，那宋玉与登徒子夫妇也打扮成丑角，约定演出加害者与受害者，也就义不容辞了。

五、该赋针对目的(联姻)之事实

当年楚国为了联姻必然多项措施分头并进，该赋为措施之一。秦王阻挡不成，但其史官隐藏太子纳王人之女为妃事实，不予记述，致使华明隐名埋姓，司马迁无法得到资料，记在史记中。好在从史料中，还是可以由相关记载得知此重要事实，佐证本赋确为促使联姻所作。

华明姐妹有个弟弟阳泉君名叫芈宸，史记说他下朝的时候，看到路上有人在叫卖奇珍异宝，就下去看看，结果就与吕不韦接触而搭上线了。常人不察，以为他是因为其姐为二王子宠妃，凭这层关系当上秦国高官的，其实不然却正好相反。请看战国策，吕不韦贾于邯郸中的一段，乃说秦王后弟阳泉君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 ? 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尊位，太子门下无贵者。君之府藏珍珠宝玉，君之骏马盈外厩，美女充后庭。王之春秋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而不寿于朝生。"从这段文字可看出：

（一）他是个花花公子，妻妾成群，喜爱奇珍异宝，玩骏马等。

（二）他权倾一时，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的人马都位居高尊位，远过于当时二太子的人，表示他在朝廷已相当一段时间了。

（三）二太子不喜欢他，甚至可说憎恨他，此时他靠秦王护着，一旦王驾崩，他将危于累卵。

他作官的时间，正是秦昭王极力罢黜外戚的时期，公元前267年芈姓相关权贵被剥夺权力，唯独他这个芈姓楚王族十分亨通 ，何故?

史书上只记载，他的二姐是二王子宠妃，二王子老婆多，儿子二十多个，小舅大舅一大堆，为什么你这个小舅子特别不一样?

照吕不韦所言看来，他权势之大超过相国范雎，二王子有这样的小舅子在朝廷，太子岂能安心?必然要剥夺他权力，赶他离开权力中心。但是他不但没有遭驱离，声势反到稀奇的显赫起来，是何缘故?

可想到的理由：他虽是二王子的内弟，但是他也是太子的人，太子在魏国作人质，秦王一直不让他回国参与政事(注8)，所以他要找一个信的过的人，在朝中作代理人，排斥其他势力指染权位，这重责竟然落在阳泉身上。据战国策，就算二王子已经继立为太子，他在朝中势力还远不及阳泉，可见原太子在世时他对太子忠心不二，不让二王子势力坐大，一点都不给这二姐夫留有余地。为什么?唯一理由，太子是他的另一个姐夫，两相权衡倒向大姐夫。

这大姐夫还要他扶持他大姐的儿子，如果太子想由其他儿子继承，就不会找阳泉作代理人，而会找那继承人的舅舅代理，这样一旦诸子相争，有力量作后盾胜出。这情形历史上屡见不鲜，道理在娘家人当然护着姐妹与外甥。阳泉权势可看出太子宠爱华明，已决定由她亲生的继承了。

还有一些佐证，显示华明生了儿子。公元前265年太子过世，二王子没能立刻继立，过了两年秦王才立他为太子，这说明大家心中有比二王子更高顺位的王位继承人，这人当然是太子的儿子，年纪还很小，如果已经成年，那就直接立为(孙)太子，但因为年纪太小，这就很伤脑筋，华明嫁给太子约十四个寒暑，就算肚皮再争气，儿子也才十二三岁，如果头几年肚皮没动静，或者先怀的是女娃，那么这小王子不到十岁甚至更小，这就叫秦王苦恼，担心自己年事已高撑不了几年，孙子没长大自己已先离世，到时候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斗争势不可免，自己当年继位时的那场杀戮，想必记忆犹新，只好等一等，看阳泉能否尽辅佐重任。很不幸这阳泉只是个公子哥儿，并无周公辅政之能，此后观察了两年确定他真的不是块料，无法把孙子托在他身上。但这家伙浑然不觉，依旧玩乐，因此秦王不得不改弦易辙，立二王子为太子。当年宣太后芈八子的弟弟魏冉被逐，一个月后芈八子过世，不知是否为此事给活活气死，后来同胞弟芈戎也被逐，还死在半路上，由他们与秦王的冲突，可看出他们对立储之事有意见。

二王子继立为太子后，阳泉已失功用，得从官位上退场，如其他芈家人一样远离中枢到封地过日子，但他仍旧在咸阳声色犬马，何故?答案是为安抚人心，他的门人位居高尊位，以小王子为中心，内有太子故旧，外有整个芈家，如果即时撤去阳泉官位，打击面太大，保着阳泉也就代表了尊重太子所出，让华明母子安心过活，也让芈氏族人，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一般人以为，华阳认异人为义子，二太子因宠爱华阳，所以就立异人为继承人。这样看法过于片面，继承大位何等大事，哪能单凭她枕边细语即可定夺。一个不在继承顺序里却被选中的人物，必须各方接受。异人认华阳为母，不仅为讨华阳欢心，实乃一郑重宣示。他这个与芈家既无血源又无姻亲关系的人，从此与芈氏家族相联。一旦掌权绝对善待芈家血脉，即使阳泉使得他作人质时穷乏不堪，也仍善待。从他的儿子秦始皇也娶楚国公主看来，他定下了延续秦楚联姻政策，由此芈家人放心，秦昭王也安心，立为继承人也就没有什么人反对了。

六、结语

看清楚来龙去脉，只能感叹芈宸身上，所遗传芈氏王族喜好玩乐基因太过显著，要是华明有弟如姑祖母芈八子之弟，芈戎、魏冉那样才华出众，华明儿子绝对可顺利继位，历史将改写，华明的身世也必清晰记在史册上，也许她会位居中国四大美女之列，国人可早就明白宋玉写好色赋，是为推荐她成为秦国太子妃所作，该赋也就没有迷团可言了，这迷团害得登徒子与宋玉受了两千余年冤屈，若没有近年许多考古及考证发现，他们还要冤屈下去。

注1 : 毛泽东1958年于南宁会议中讲话，为登徒子叫屈。

注2 : 有作主人之女，无论是主人或王人之女，都可能是公主或某王族之女。

注3 : 在中原国家眼里，楚乃南蛮，以南楚称之，但此战国末期，楚国文化已不落后，但章华当着楚王面称南楚，宋玉还把它记在赋中，可看出楚国忍辱委曲之情。

注4：郭老冤枉了宋玉，可能他创作屈原一剧时，宋玉生卒未有定论，他年纪比子兰小很多，不可能出现剧中情形，我们是根据目前所定宋玉生卒年日，对相关事实推断。

注5：见答楚王问，阳春白雪指高雅乐曲，少有人能欣赏，下里巴人犹如流行音乐，爱听的人多。毛泽东在延安文艺会议提出，既要阳春白雪，也要下里巴人。

注6：章华台为章华宫的主建筑，高大宏伟楚人傲之，2010年经考证确定它位于湖北省潜江龙湾(如下图)。章华除地名外，又有荣耀、欢乐、歇息等多重意义。

注7：华明，史记提到她是华阳王后之姐，但说不出名字。后来有人给她取名叫华明，用起来方便。

注8：照理该召回秦国培养，可能是他娶了楚国公主，返国恐有碍秦王削减外戚势力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