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旧事
大年初二 ,李涉在高速上跑了九百多公里 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老家游就县城。
今天天气不太好,但也没什么所谓,在李涉眼里老家游就县一直就笼罩在这种苍白而又略显灰蒙蒙的苍穹下 。
辛居上已经在等他了,如今的辛居上比视频电话里看着还要帅,一米八七的身高站在路边显的有些鹤立鸡群,他骨肉匀亭的少年人身架裹在一尘不染的长款白色羽绒服下,戴着口罩,只露出来深邃到看数学题也令人感觉深情款款的眉眼,漫不经心的看着来往车流,搜寻着李涉的身影。
“滴滴——!滴滴——!”
李涉冲他摁起喇叭示意,这条路不方便变道,他得让辛居上自己从那头儿跑过来, 但这种聒噪的行为引起了车身斜后方骑电瓶车小年轻的不满,他以游就县的消费水平审视了一下李涉的车,而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有钱人有病,“他娘的吵死了,开辆破宝马了不起啊!”
辛居上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扫了一眼车牌,眉眼一顺开霁:“表哥!”
辛居上上了车,坐在副驾,先取下口罩:“我可想死你了表哥! ”他手上也没闲着,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他妈何珠女士快速报备了行程,一连发了四条 :已接到表哥。将于20分钟后到大姨家。路上是否需要小的捎带东西。请珠姐指示!
最后还跟了一只贱兮兮的大狗表情包 。
何珠回的很快:速回,你的炖羊肉已经出锅,李淇淇已经吃上了,并且扬言一块儿都不给你留 。
然后何珠还不忘杀人诛心的用美颜相机拍了一张李淇淇吃着炖羊肉看小猪佩奇的快乐寒假照发给了辛居上。
辛居上火速打给李淇淇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李淇淇别吃了!马上下楼接我和你亲哥!”李淇淇沉迷那只猪,话都没听完就给他挂了。
辛居上咬牙切齿:“嘿这小丫头片子。”
李涉见辛居上马上要高考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没个正形,笑着摇摇头,同他闲聊 :“上次电话里听二姨说你艺考省统考考的不错,后面什么打算,全力学文化走个不错的综合性院校,还是打算继续校考走个专业的电影戏剧学院? ”
今年省艺考分数出的早,辛居上表演统考拿了全省第二的消息早从他妈何珠女士那里传遍了整个亲朋好友的耳朵。
其实辛居上作为应届艺考生即使拿到了这个成绩心里也还是很忐忑,毕竟考大学这种事儿,通知书没拿到手里之前,谁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过年这几天,但凡有亲戚朋友提到这件事,辛居上都打哈哈混了过去,“还不是因为我妈给我生的好,我往那一站,没演呢老师就说我第二了,还得是我们珠姐! ”
真实的艺考当然没有这般儿戏,关乎前途未来,辛居上也正想要听听表哥的建议:“机构老师都建议我试试专业院校,现在的文化课成绩走艺考也够用了,但要是开学就返校念书,按现在的统考成绩走省大的表演专业挺稳,如果去参加校考,竞争那么激烈,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好结果,万一成绩不理想再把文化课落下,我担心到时候两头捞不着。”
李涉在上海的第一份工作是广告策划,那时候工位对面的女孩子念书时是个美术生,他耳濡目染的了解过一些艺术生考学的门道:“去校考试试呗,我记得你文化课一直还不错,学艺术的话还是专业院校好。”
辛居上也是这么打算的,何珠更是坚持要他去考电影学院,“我儿子长得比电视上那些什么流量明星帅多了,被我教育的遵纪守法品行端正 ,将来怎么不能成为娱乐圈的中坚力量?妈这辈子是没本事让你做大少爷了,但妈相信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天天在电视上当霸道总裁和王公贵族的!”
辛居上回李涉:“成,那我明天就去市里机构找老师正式开始准备。”
再有两个路口就到李涉他爸妈新搬的小区门口了,附近这几个小区都是城中村拆迁以后分的安置房,外观几乎一模一样,李涉自从和家里坦白了性取向已经三年没回来了,如今看着陌生的楼宇竟然生出了点儿近乡情怯的味道,车速放的越来越慢 。
“哥?哥?”辛居上察觉李涉的分神,安慰他道:“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 ?好几年不回家了,姨夫他知道你要回来,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开心的。”
李涉没说话,又想到那通久远电话里他爸歇斯底里的咆哮:“老子这没你这样的种!给我滚的越远越好,一辈子别再回来!”
“哥——!”辛居上看见拐弯处突然奔出来的徐图南,出声提醒分神的李涉,但已经已经来不及了。
砰——
车祸的动静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看样子被撞在地上的姑娘应该摔的不轻。
“怎么开的车啊?”
“哎呦,大过年的这片儿总不太平,要我说这路设计的就不合理嘛…… ”
“这小姑娘这下可发财了,好车,不让他赔上个几千块怎么行?”
“姑娘,还站得起来吗?”
辛居上和李涉慌忙打开车门下车,辛居上蹲下来:“你没事吧?”
还好是冬天衣服都穿的比较厚实,李涉车速又缓,徐图南只是摔在地上时手蹭破了皮,身上被撞的有点疼,如此之外感觉还好,没有大事。
李涉十分抱歉的要带她去医院。
徐图南摆摆手,要来不及了,她不能再耽搁了 !
她抽了一口凉气,扶着辛居上站了起来,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还能用,敷衍的一句不用,然后头也不回的跑的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街头。
吃瓜群众见没有看头,也纷纷散了,李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我把她撞了,这小姑娘反倒像肇事逃逸的,跑这么快?”
辛居上正准备上车,地上突然传来手机铃声,这手机应该是刚刚的少女掉的,辛居上俯身拾起来,屏已经碎了,但好歹能接电话,他本来想通过来电人将手机归还给刚刚奇怪的女孩子,结果刚接通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就传出来 。
“徐图南你跑哪儿去了?我警告你别他妈逞英雄坏我的事儿啊!他们外面说不定会有打手守着,你他妈给我回来听见没有!我都打听清楚了,曲雯雯今天安排的那个女学生才十三,估计那个冤种嫖客也不知道,她两头骗呢!再等等我们就给派出所打电话,她这回该进去吃牢饭了!”
辛居上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什么意思?什么十三岁什么嫖客?你把话说明白!”
曹惑听见辛居上的声音,情绪更激动了 :“卧槽你谁啊!我警告你啊,敢动徐图南老子他妈弄死你!”
“她在春花街出了车祸,我捡到了她的手机,你先告诉我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辛居上没想到他居然从顺手接起的电话里听到了这么恶劣的违法犯罪事件:“十三岁,这是强奸幼女,你把话说清—— ”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兄弟,馨馨宾馆三楼,你如果身体素质还行的话,我出两千,你能不能去拦住刚刚出车祸这个人,让她什么也别干!”馨馨宾馆在就春花街上,徐图南果然是找过去了,曹惑那边已经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他不得不把音量拔高使辛居上听清楚他的话。
辛居上听到馨馨宾馆就已经跑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对李涉大喊:“馨馨宾馆有人强奸幼女快报警!”
春花街路窄,交通秩序不好,李涉开车还不如辛居上跑着快,曹惑听蓝牙耳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心里默念 :徐图南你千万不能出事,要不你小舅出来了得活剐了我!
想到徐图南的小舅,曹惑的表情又苦大仇深了起来,他紧了紧后槽牙,今天谁也别他妈坏事!徐图南也不行!
徐图南此时已经气喘吁吁的到了馨馨宾馆三楼,她不管不顾的砸着309的门,刚刚蹭破的手掌拍在白色的门上留下红色的血痕:“开门!”
保洁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扔了推车走过来 :“小姑娘你干什么的啊?”
徐图南眼疾手快的抽了她胸前的万能房卡,滴的一声破门而入。
房间里神情猥琐的男人吓坏了,他光着膀子,从衣衫还算完整的孙小菲身上弹下来,男人瞪着徐图南:“哪来的疯子坏老子的好事!”
徐图南作为一个正常人类,面对这种情况很难不愤怒,她一把从床上拉下起来已经被吓傻了的孙小菲,来不及多说话,就要带她走。
刚到门口,男人反应过来:“仙人跳?玩儿他妈这一手是吧,我花了钱的,你说带人走就带人走?”说着他一把拉回了护在孙小菲身后的徐图南,然后猛的关上了门 ,“你他妈长得更带劲,老子也不算亏。”
万能房卡还在徐图南手里,保洁也无法再次开门,身边的孙小菲更是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保洁敲了几下门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转身就要去报警,一回头看见辛居上大步流星神情焦急的跑了过来。
“她在里面?”
保洁下意识点头:“拉出来一个,自己没出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辛居上扫了一眼像个鹌鹑一样的孙小菲,开始疯狂拍门:“我已经报警了!徐图南!你还好吗!回答我!”
徐图南说不了话,那个男人似乎磕了药,药劲儿上来不管不顾的掐着徐图南的脖子就要扯她的衣服,徐图南奋力挣扎被男人甩了好几个耳光:“自己送上门儿来的装什么装!老实点!”
“我艹你大爷!”徐图南的旧棉服已经被扯坏了,露出来县一中深蓝色的运动校服,男人根本不会管这些,他粗暴的撕开徐图南的校服外套,徐图南咬着牙:“敢碰我一下,我他妈绝对剁了你 !”
“徐图南!”门外辛居上迟迟等不来下楼拿房卡的保洁,他不能再等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门里的女孩子来说都是煎熬,他必须快速打开这道门!
他微微后退。
砰——!
砰——!
砰——!
辛居上居然真的把踹门开了!
他冲进房间,一把掀过那个畜生不如的男人,一圈抡上去打的男人眼冒金星,男人刚想反抗,辛居上又是一拳:“警察马上来,别动!”
男人像是突然被惊醒,浑浊呆滞的眼里满是迟来的恐惧,他手脚并用的往外跑,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我不敢了我错了不是我……
徐图南陷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浑身冰凉,头发乱糟糟的,眼角泪痕清晰可见,嘴巴已经被扇出了血,脸颊被打肿了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被扯开的领口下露出一大片肌肤,她想坐起来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此刻她浑身发麻,刚刚的恐惧和无助如附骨之疽将她钉死在这个还残留着那个禽兽男人令人作呕气味的宾馆小床上,她除了不住的颤抖,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辛居上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他怕自己的靠近会再一次刺激看起来状态不太乐观的徐图南,迟疑片刻他脱下自己的纯白羽绒外套轻轻盖在了上衣不整的徐图南身上,衣服上带着他清爽好闻的味道和安抚人心的暖意,徐图南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死死的抓住身上外套,强迫自己艰难的坐起来:“……谢谢。”
辛居上见她回了神,长出一口气,安抚性的冲她微微笑了一下:“你没事就好。”
徐图南下床就要往外走,她把辛居上的外套死死护在胸前:“我没事……没事了……”话刚说完就跌坐在地上 。
辛居上上前想要扶她起来,发现她脚上的扭伤很严重,该是刚刚车祸伤的,难为她就这样一路狂奔到这里救人,辛居上对她说:“徐图南,你成功了!你刚刚救了一个女孩子!”
“我救了她……”徐图南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又哭又笑的让辛居上手足无措,他轻抚过她的背,想给这个勇敢的女孩子一些力量和安慰,徐图南却突然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力量之重直接让辛居上跪了下来。
轻轻抚背这个安抚性的动作是徐图南的小舅裴建在安慰她时的习惯举动,徐图南一瞬间想起小舅舅,终于情绪崩溃再也忍不住,这几年所受的委屈通通在这一刻哭了出来:“裴建,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辛居上就这么任她抱着,默默地陪她发泄。
大年初二的下午,居民区附近的小旅馆根本没有其他人住,保洁见情况不对躲在一楼疯狂给老板打电话,李涉带着警察进店门的时候,曹惑刚好到三楼,曹惑看见309门口地毯上拥着徐图南的辛居上,误会他是今天的嫖客,捞起来他就是一拳:“老子打死你这个狗日的畜生!”
此时警察和李涉已经上了三楼,“都别动!什么情况! ”
曹惑道:“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我举报他嫖娼!”
李涉慌忙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
徐图南终于恢复了情绪:“不法分子刚刚离开,他是来救我的人,警察同志,我有情况要向你们反映 ……”
辛居上录完笔录天已经黑透了,他穿着单薄的毛衣一出来就看见家里人在外面等他。
何珠在电话里听李涉的描述吓坏了,她连忙喊上姐姐何珍和姐夫李镇业直奔派出所。
“妈!吓坏了吧……”辛居上看见何珠脚上没来得及换的居家棉拖鞋:“看来我又让让美丽的何珠女士担心了。”
何珠作势要打他:“ 说好20分钟,20分钟,妈左等右等你都不回来……翅膀硬了是不是?本事大了是不是!”
何珍拦住自家妹妹:“居上没事就好,大冷天的孩子穿这么薄,先上车吧。”
李涉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后再见爸妈会是在派出所门口,何珍刚刚抱着他一个劲的说瘦了,李镇业还是那个脾气,从头到尾没和他说一句话,辛居上此时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还有些尴尬的气氛,出声道:“咱们人这么多怎么坐的下,我哥的新车你们还没坐过吧,可舒服了,先让哥先开车把你们送回去,等等再来接我或者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何珠心疼儿子第一个不愿意:“挤挤得了,你穿成这样走回去怎么行,要感冒的。”
“诶!”辛居上往后退一步像模像样的脸一板,对着他妈道:“何珠女士,这我就要批评你了,道路千万条,安全驾驶最重要,你这么深明大义的女同志这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听我的你们先走,你儿子热血方刚大小伙子没那么娇气!”
“听居上的。”李镇业拍了板,他脱下中年男人衣柜里必有一件的黑色皮夹克不容拒绝的给辛居上披上:“开车不是闹着玩的,居上你就留在这儿,等他来接你。”
李涉当然知道这里的‘他’是在说自己,他有些怨怼的想,三年没见,亲儿子在你这儿就连个名字也没有么?
辛居上笑着裹紧了皮夹克,冲李镇业眨眨眼卖乖:“还得是姨夫,今晚您跟表哥还有我,咱们好好杀上两局。”
李镇业当然知道辛居上存了要给他们家父子俩冰释前嫌的心,他替辛居上整了整衣服领子,说:“你忙艺考没功夫,我也许久没下棋了,今晚咱们俩是得好好来两局。”
此话一出场面更加尴尬起来,李涉直接摁响车门钻进了车里,何珍也憋着气冲李镇业道上车,何珠拉着辛居上的手被他送上了副驾驶,辛居上摆摆手模仿着他妈喜欢的电视剧中绅士的样子:“何大小姐,马上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
辛居上没有马上离开,徐图南的手机还在他这里,刚刚工作人员说她还没出来,他想等等她。
那个男人已经被抓住了,宾馆老板,保洁,还有被救下的那个小姑娘也都来了派出所,辛居上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徐图南,曹惑比她先出来。
曹惑看见辛居上,走过来朝他递跟烟:“不好意思啊小兄弟,下午误会了。”
辛居上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
“你等人啊?”曹惑自来熟的和辛居上聊了起来。
“啊,我,徐图南的手机还在我这儿,我想等她出来还给她。”
曹惑打量他一眼,伸出手:“给我就成。”
辛居上难得透露出一丝窘迫:“你是她……家里人吧?手机这么隐私的东西,我还是当面还给她吧。”
曹惑噗哧笑了:“看上徐图南了?我就知道你小子第一次见面为她这么拼命的没安什么好心,我警告你啊,别打徐图南的主——”
曹惑突然禁了声,拳头握的咯咯作响,辛居上顺着曹惑的视线看过去,刚刚停稳的警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看曹惑的样子恨不得能啖其血食其肉。
曹惑向前迈了两步,徐图南正好从派出所门口出来,年轻女人恰好和她错身而过,留下一句:“我就知道是你,给我等着。”
曹惑看见徐图南,快步走上前推了她一把:“你满意了?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多难得么?再晚一会儿,你只要再他妈晚一会儿,让那个嫖客得了手,曲雯雯这个贱人强迫幼女卖淫,至少能判10年!现在呢!她这是第一次干,没得手你就把她举报了,她能在里面关几年?保不齐比你小舅还先出来呢!”
徐图南的脚踝肿的老高,一顿一顿的痛感从下到上蔓延至全身,她低着头:“孙小菲只有十三岁,她是无辜的,裴建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用这种方式替他报仇。”
曹惑扯着嗓子骂她:“谁他妈不无辜,我问你谁他妈不无辜!你爹妈生了你又不要你,裴哥十几岁带你个奶娃娃讨生活他无不无辜?因为曲雯雯那个贱人他蹲了监狱,你孤苦无依这么些年你无不无辜?我因为这些事整天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想杀了曲雯雯我无不无辜?少他妈给老子讲大道理逞英雄,又不是我逼曲雯雯这么干的,我打听了,姓孙的那个小闺女认了曲雯雯当姐,在学校里吆五喝六威风得很,保不齐她愿意这么干呢,她们俩都是烂货,出什么事儿也是活该,你听了这事儿跑得比他娘的兔子还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了不起啊,在老子眼里你现在就是个傻逼!大傻逼!”
徐图南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被曹惑指着鼻子骂,不再反驳一句,曹惑见她这个样子,大声骂了一句“艹他娘的”,头也不回的骑上摩托车走了。
徐图南的身上还穿着辛居上的羽绒服,对她来说这衣服太长了,有些不方便行动,她一天没吃东西觉得有点头晕,想蹲下来歇会儿又担心弄脏了他的衣服,只好小心翼翼地从下面把他的羽绒服慢慢卷起来,然后为了避免扭伤的左脚用力,她最后用一个看起来很可笑的方式慢慢蹲了下来。
“曹建,我们不能这么做……你会理解我的对吧……”她自言自语的,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我想他会的。”
辛居上站在不远处把曹惑和徐图南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他站在徐图南身前:“你没错,曹建他一定也希望你这么做。”
徐图南缓缓抬起头:“你还没走啊?”
也是,她身上还穿着辛居上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羽绒服外套,他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留到了现在,但徐图南现在实在是不太方便把衣服还给他,她的上衣被扯坏了,现在脱下羽绒服根本没法见人。
辛居上连忙道:“不是不是,衣服你先穿着不着急还我,我是要把这个给你。”他伸出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把徐图南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手机递给她。
“谢谢你。”徐图南接过手机又到了一句谢,但辛居上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徐图南又疑惑的看向他,他叹了一口气蹲下来:“你还能走吗?”
徐图南苦笑了一下:“休息会儿,应该不碍事。”
辛居上自来熟的撩开她的裤脚,严肃道:“这怎么可能不碍事儿呢!上我背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徐图南没有钱再去医院了,她不好开口,只得坚定的摇摇头:“谢谢你,真没事儿,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衣服我洗干净了还你,大过年的你快回家吧。”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你这样一个人真没法走。”
“谢谢啊,真不用了。”
辛居上“啧”了一声,皱着眉:“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倔?”
下一秒徐图南感觉天旋地转,辛居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徐图南头一次被人公主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本能地小幅度挣扎:“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放我下来。”
辛居上充耳不闻:“怎么?大英雄看不起我这种做举手之劳的活雷锋?你别乱动了,再动下去咱俩都得摔,到时候就只能你搀着我我搀着你满县城丢人了!说吧你家在哪儿,我给你送回去。”
“滴滴——”
李涉送完了爸妈和二姨,回头来接辛居上,就见他抱着人小姑娘不知道想往哪儿走,看着反正是不像打算回家。
李涉在他们身边停下,辛居上把徐图南放进后座:“表哥你来的真是时候!”
“我怎么觉得你说反话呢?”李涉笑得一脸暧昧,见辛居上要从车后绕道另一侧开门,他出声:“诶诶诶,你干嘛去?坐副驾啊。”
辛居上愣一下:“这一天事儿的,给我忙昏头了都。”
李涉用口型做了个“色令智昏”,辛居上不甘示弱的回了个“滚。”
徐图南就住在春花街后面不远,离辛居上他大姨的新家挺近的,辛居上坚持送人家到家门口,此刻他望着面前的一排老旧平房问徐图南:“你家住哪一户?”
“你后面。”徐图南单腿蹦哒着开了后面车库改的居所的门:“里面有点乱,就不请你进去坐了,衣服我洗干净了还给你,你给我留个地址就行。”
辛居上道:“不用这么麻烦,你手机没屏锁,我把电话号码存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还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拿。”说完感觉哪里不对,他又慌忙补了一句:“我就存了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别的什么也没干,我发誓。”
徐图南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
夜晚的温度逐渐降下来,冷得滴水成冰,辛居上示意她赶快进屋:“那么客气干什么,你快进去吧,我要走了,下次见。”
辛居上出了小巷子,李涉摇下车窗:“辛大少爷,殷勤献的怎么样啊?”
辛居上火速上车,他冻得鼻尖通红,眼睛也亮晶晶的,说话哈着白气:“我这是向女英雄献上我崇高的敬意。”
李涉一耸肩:“作为你表哥我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只这蠢蠢欲动的猪,不管你对咱们这位‘女英雄’有多崇高的‘敬意’,现在可不是你拱白菜的时候,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辛居上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说谁白菜说谁猪?再说我都成年了,我有分寸的。”
李涉难得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跟辛居上讲话,他打着方向盘,声音语重心长的像辛居上的班主任:“成年了就要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可警告你,别真给我胡来,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辛居上笑起来:“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以学业为重,高考之前,绝不越雷池半步!”
李涉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其实青春嘛,我当年也……”
辛居上突然想起什么来,皱着一张俊脸:“我不知道她多大啊,万一我高考完了她没有怎么办?”
“你!”车停稳在地下车库,李涉解开安全带一掌拍在辛居上的背上:“你再故意气我,我回去就把你刚刚的事儿告诉二姨。”
辛居上家里现在就他和何珠两个人,所以这两年的年夜饭就是在李涉家跟大姨一家人一块儿吃的,一般辛居上母子俩会在这儿待到大年初六,初六开市,何珠女士继续化身事业女强人经营着县城最大的一家量贩式KTV,而辛居上就回市里的家里住到学校开学再回来。
何珠是游就本地人,从小在县城区跑大的,后来嫁给辛居上的爸爸就搬去了游就县上面的丰州市生活,两年前辛居上的爸爸意外离世,何珠把家里大部分产业都卖掉了,只留下了游就这个她和辛爸爸白手起家时经营的KTV,她又重新搬回了游就生活,辛居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高一下学期坚持从省重点的市一中转来了游就县一中读书,辛居上觉得既然何珠不想触景生情回家生活,那他就留在游就陪陪刚刚承受丧夫之痛的何珠也挺好的。
初三早上下了大雪,辛居上约了机构的老师今天要见面聊一聊关于校考选学校和后续准备的事宜,早上他打开窗帘看外面白雪皑皑,就先给老师发了个信息问他是否还能见面,机构的老师齐问知道他是个好苗子,决心要拿他今年的成绩打出来机构的招牌,所以干劲很足,齐问告诉辛居上他今天能过来的话尽量过来,自己对于今天的会面完全没问题。
辛居上也知道如今时间宝贵,齐问都这么说了,哪怕今天天上下刀子他也会赶过去的。
李涉小心翼翼的把车开进市区,跟着导航一路到了机构楼下,几辆电动车堵死了停车位,他停不进去,最后只能把车停在艺考机构的门前,自己坐在车里等辛居上结束,反正大过年的应该也没有第二个学生会过来。
“先生,先生您好这边不允许停车啊!”
李涉把车窗玻璃摇下来,一个看着跟辛居上差不了几岁的男人顶着一头雪十分滑稽的冲他比划:“这儿是我工作室门口,不能停车。”
机构的舞室录过辛居上的指纹,他自己驾轻就熟的给自己开了门,在里面坐了一小会儿也没人来,就想出门瞅瞅,结果一到门口,就看见齐问站在雪里指挥李涉倒车,手里还撑着李涉车里的伞。
“齐老师,你这怎么搞的?”辛居上冲他挥挥手:“车里是我表哥,李涉。”
齐问的三手小破车对付这种不友好的天气和路况,直接摆烂在了一公里外,齐问刚刚一看时间来不及,果断弃车跑了过来,放学生鸽子这种事,齐问可做不来。
齐问和辛居上足足聊了一上午才把一切勉强敲定,齐问匆匆站起来:“那我们就初六开始每天都过来,准备一个月差不多就要去参加戏剧学院初试了,时间上还是有点赶。”
李涉也站起来,拿出成年人的体面:“这也饭点儿了,齐老师要不跟我们吃个饭再走?”
齐问摆摆手:“不麻烦了,我还得联系拖车公司赶紧把我的车拖走呢。”
“那我送您?”
齐问笑开:“李先生是吧,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我今天真有点儿急事儿。”齐问拍拍辛居上的肩:“那咱们初六见。”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辛居上示意李涉起步:“齐老师没跟我透漏过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但我觉得,有戏。”
李涉瞪他一眼:“打趣我就算了,别胡乱开老师玩笑。”
辛居上闭目养神,觉得无语,还没怎么着呢他哥先护上了。
初四无事,辛居上抱着手机躺了一上午,期待中的电话一直没人打过来,李淇淇在客厅每隔五分钟就邀请他看一次小猪佩奇,为了摆脱被这只粉红色吹风筒支配的恐惧,辛居上决定换衣服自己出门遛遛。
黑色高领毛衣配黑色夹克,看起来太冷峻了,不行。白色卫衣配牛仔棉服,牛仔棉服是好几年前买的洗的都有点儿发白了,不行。要不穿那件超级贵的大衣?但那件太正式了,也不行。果然还是那件白色羽绒服最耐看,真想马上就见到它!
辛居上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李淇淇——来帮哥哥个忙!”
辛居上又对着街角橱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看小猪佩奇的七岁小孩的审美,此刻他穿着墨绿色格纹的呢子外套,脚踩马丁靴,浮夸的象是要马上去音乐节参加表演,出都出来了,他也没有再回去,而是先漫无目的的去了药店,买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又十分凑巧的溜达到了徐图南家附近,他想着既然都到这儿了,要不我去看看她?
“图南不在,她今天应该在临河大街,你去那儿瞅瞅吧。”
有了热心街坊的提示,辛居上又本着随意逛逛的精神来了临河大街,过年时候的临河大街最是热闹,这一片儿最早的时候每到过年就会有庙会,每年到正月十六结束前这一片儿都不限制小商小贩摆摊。这会儿天还早,卖各色小玩意儿的、卖特色小吃的、打枪套圈猜灯谜的摊子前人头攒动,生意都很好。
辛居上一面找人一面嘟囔着,脚扭伤得那么严重,还跑出来凑热闹,有这功夫打电话给我还衣服不好么?忽然他目光一瞬亮了起来,挤过层层人群,对着示意别人扫码的徐图南道:“真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好巧啊。”
徐图南看见他楞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神色,递给别人十个圈:“站在黄线后面,东西要完全套进圈儿里才能拿走。”
辛居上看那人飞了两个圈,心道这人水平不行,他拉着徐图南聊天:“你脚怎么样了?”
徐图南冲他礼貌一笑:“贴了膏药好多了。”
辛居上:“那就好。”
徐图南这会儿生意不错,她一边忙着应付客人,一边对辛居上说:“昨天早晨下雪了,衣服就没洗,我今早出门的时候才洗了,晾干还要几天,你要是着急要的话,我今晚回去拿电吹风给你吹吹试试。”
辛居上:“我不着急,我不着急……你这套圈儿怎么玩啊?”
徐图南终于肯站定在他面前只跟他一个人说话:“ 20块钱10个圈儿,站在黄线后面,东西要完全套进圈儿里才能拿走,玩吗?”
“这么有意思,当然玩啦,”辛居上十分上道的扫了码,接过圈:“你最喜欢什么东西,看辛哥给你露一手。”
徐图南说:“套的这么准吗?”
辛居上颇为得意:“当然,我小时候玩这个可厉害了,只要我想要,没有套不中的,今天你指什么,我肯定能套中。”
徐图南想了想,指了指最靠近黄线同时也是离辛居上最近的那只打火机:“这个。”
辛居上不愿意了:“你真不用担心我丢面儿,等我套起来你就知道了,你就紧着贵的喜欢的挑,我肯定能套中!”
“辛居上。”徐图南抿了一下嘴:“有个事儿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是老板……”
就是因为你说你百发百中,套技神乎其神才让你套最便宜的打火机的!
孔雀开屏开到一半突然发现搞错了方向,辛居上也有点尴尬:“其实也还好……毕竟我很多年不玩了……”
徐图南:“……开始吧。”
辛居上面对一地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开始认真起来,仔细的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目光快速游览过一遍可选择目标:盗版芭比娃娃、一副看起来有年头的快板,各色批发市场论斤称的陶瓷杯,古早生日必备时髦单品水晶球,比例失调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光的塑料奥特曼,带花瓶的塑料假花,看不出来真身的毛绒公仔……
呃……
突然他目光一顿,离他最远的倒数第一排角落放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真的只有一丢丢,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种人来人往的大场面,此刻正乖乖地塌的耳朵吃着徐图南喂给它的干草。
就它了!
在辛居上第八个圈也折损在这只看似“懵懂无害”实际“恶贯满盈”的小兔子身上的时候,徐图南忍不住提醒他:“每次都有很多人执着的想要套走它,但最后都没能成功,你现在收手,应该还能套中一个打火机。”
辛居上的斗志已经完全被点燃了:“既然看中的是小兔子,套不中它,我要别的做什么?”
徐图南没说话。
果然十个圈儿都套完了,一心一意倾心小兔子的辛大少爷什么也没得到,他又扫了十个圈:“再来!”
……他第三次扫了十个圈。
……第四次。
……第五次。
徐图南第一次不想赚谁的钱:“好了辛居上,你已经花了一百块了,你拿这个钱到宠物市场上能买好几只这样的小兔子了,再套下去也没有意义。”
辛居上专注的投下第五批次的第八个圈:“即使这个世界上有千只万只小兔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有我圈圈想套圈圈渴望的这一只小兔子,才是最珍贵的。”
他这话是在仿《小王子》,小王子只爱他独一无二的玫瑰,辛居上就想套中他心心念念的兔子。
第九个圈了,辛居上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他这次再失败,就意味着徐图南还能再赚他20块钱,好像也不亏,套得中他就有小兔子,套不中徐图南就能赚钱,双赢的买卖怕什么?他索性凭着感觉往前一扔。
塑料圈越过芭比娃娃奥特曼越过陶瓷杯子水晶球,就这么稳稳当当正正巧巧的圈住了整个小笼子,他套中了!
辛居上居然真的套中了徐图南从摆摊起就没人能拿走的小兔子!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哥哥套中了!开心么?你开心吗徐图南!我做到了!”辛居上很少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他看到塑料圈儿套中小兔子的时候差点儿激动的抱住徐图南,仅存的一丝理智压制住了他的肾上腺素,徐图南也不自觉地被他感染,笑得很明媚:“恭喜你!”
辛居上一瞬间晃神,她笑起来好好看……像只小兔子……
辛居上突然触电一样的晃晃脑袋:我疯了么我!我他娘的在想些什么东西!
徐图南已经把小兔子连笼子一起给他提过来了:“它现在是你的啦,你还有一个圈,还喜欢别的什么赶紧套了吧,不过我感觉你对其他东西都没兴趣……”
辛居上:“套中什么给什么?”
徐图南觉得他该不会是给乐傻了吧:“小兔子不都给你了么,套中什么给什么。”
辛居上把最后一个圈儿晃在手里,假装要放在徐图南头上,徐图南刚要揍他,辛居上长臂一转最后一个圈儿稳稳地落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打火机身上:“既然你说喜欢它,哥哥给你套一个吧。”
徐图南笑笑:“我要你的打火机做什么,好啦,你现在也心满意足了,我还要做生意呢不能陪你玩了。”
辛居上追着她问:“你每天都在这儿?”
徐图南:“初六学校开学我就回去上课了,那之前一定能把衣服还你。”
辛居上又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县一中么?高几……我是高三——”
“老子看你好半天了!”曹惑从后面一把抓住辛居上:“刚刚两个小闺女走过去说什么这边有个大帅哥老子一猜就是你,小小年纪,仗着长得好一肚子花花肠子,你特意来找徐图南的吧,我告诉你,少打徐图南的主意——”
“曹惑——!”徐图南涨红了脸:“人家是过来逛庙会套圈的,你胡说什么呢!”
曹惑冷哼一声:“他最好是!”
那边有人叫徐图南过去要买圈,曹惑瞪着一对牛眼上下打量着辛居上,突然注意到他手里:“这兔子给你套走了?徐图南进货那天非要买,我说不摆出来吧自己养也行,她又觉得能吸引人,摆出来了又舍不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藏在最后面的犄角旮旯里,你什么人呐这你也非要给她套走,哼,小小年纪,专惦记别人家的宝贝,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打气球的老板人呢?来生意了!”
“诶!就来就来!”曹惑回头一招呼,转头对辛居上说:“别让老子再看见你,滚!”
暮色四合,辛居上提着只小兔子悠哉悠哉的回家了。
李淇淇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小猪佩奇还有其他更多更美妙的东西,比如,辛居上带回来的兔子。
“她好可爱呀。”李淇淇蹲在地上:“哥哥你有没有给它起名字呀?”
辛居上想了想:“叫小鹏。”
“咳、咳——”李涉听见这个名字突然呛了一口水,忍无可忍:“你够了啊,《逍遥游》可是让你学明白了!”
李淇淇觉得这个名字一般,她歪着脑袋:“小‘朋’?因为它是哥哥的好朋友吗?”
辛居上心情大好,于是自觉承担起了帮助李淇淇提前预习中学知识的责任,他慢悠悠的说道:“听好了李淇淇,哥哥教你句古文,出自庄子的《逍遥游》,庄子他老人家呢就说啊,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叫‘鹏’,它呢很厉害,庄子说这个鹏可以‘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很厉害?”
李淇淇虽然不懂最后那句古文什么意思,但她也大致明白了,真正的小鹏应该是种会飞的生物,她又看看面前的小兔子:“可是,它根本不会飞呀。”
“你个小孩儿懂什么,你离远一点别吓倒它了。”辛居上温柔的看着小鹏:“我的小兔子,厉害着呢。”
李涉快被辛居上整吐了,他抬腿就是一脚:“差不多得了啊,这东西难养着呢,你哪有时间天天伺候它?”
李淇淇立刻精神起来:“我有我有!淇淇保证把小鹏养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兔子!”
以至于大半夜李涉起来上厕所,被客厅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吓了一跳,他打开灯:“辛居上李淇淇,你们两个吃饱了撑的啊,大半夜蹲在这儿做什么?”
李淇淇“嘘”了一声:“大哥你小点声,吓到小鹏了,哥哥说小鹏刚到新环境可能不适应,我们俩在偷偷观察它的睡眠情况。”
李涉暴躁的揉揉脸:“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不然我将于明天中午研究它的肉质可口程度。”
辛居上瞪他一眼,李涉瞪回去:“你多大人了还和李淇淇一起胡闹!待会儿吧爸妈和二姨吵醒了看明天怎么收拾你俩!”
李淇淇小声的学这着电视里的台词:“兔兔那么可爱,大哥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辛居上推推她:“咱们别跟这个麻木不仁的大人计较,回屋睡觉吧,小鹏也要休息了。”
直到李涉躺到床上,还在想辛居上这个从小到大乖乖牌的家伙,这是青春期滞后了?
大年初五是何珠赋闲在家的最后一天,初六一早她就要去KTV忙生意了,她决定利用自己春节假期宝贵的最后一天,创造一段温馨的家庭时光,她宣布自己将会全权承包午饭的所有菜色,并且勒令谁午饭前都不许出门,必须给她这个大厨打下手。
辛居上从早上醒了,五分钟就要看一眼他的兔子,满厨房找适合兔子吃的东西,喂肉显然有些离谱,但萝卜青菜水分太大网上也说不能给兔子吃,这可把辛居上愁坏了,他冥思苦想了半天敲了敲他姨夫李镇业书房的门:“姨夫,我记得你是不是有泡水的干蒲公英啊,给我点呗,网上说小兔子吃这个好。”
何珠看着他一上午围着他的兔子打转,对着何珍道:“一只兔子而已,宝贝的跟他老婆似的,我看他对他妈也没有这么上过心。”
辛居上反手沏了一杯蒲公英茶端给了何珠:“美丽的何珠女士请您喝茶,小心烫口。”
何珠没忍住,和何珍对视一笑,辛居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第二个杯子:“我同样美丽的大姨,您也赏光来一杯。”
李镇业偷听着外头的动静,脖子不自觉伸的老长,辛居上装模作样敲敲书房的门:“怎么能忘了为我的小兔子慷慨解囊的我姨夫呢,老李同志,你也来一杯吧!”
李镇业笑着骂他:“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
辛居上示意李涉把蒲公英茶端进去,他耿着脖子就是不动,辛居上没办法,最后还是自己把水给李镇业端了进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辛居上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他兔子也不喂了,看一眼手机套上外套就要往外冲。
徐图南约他下午六点之前在临河大街见,说是要把洗干净的羽绒服还他。
“辛居上你去哪?今天该你刷碗了,刷不完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何珠眼疾手快拦住他,辛居上哀求道:“回来刷,我回来保证把家里每一个盘子都刷的能照出来您美丽的倩影。”
“你少给我扯犊子!”何珠做事十分讲自己的原则:“你不把今天午餐的所有厨具刷出来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辛居上一看时间反正还早,一捋袖子:“不就是刷碗吗,辛大少爷最喜欢的就是刷碗了,这就速战速决,瞧好吧您嘞。”
进厨房之前辛居上给徐图南飞速回了条短信:“我手机微信同号,现在有事儿过不去,加一下我微信,方便等等联系。”
不一会儿徐南图的验证信息发过来,X:我是徐图南。头像是一只玩具小熊。
辛居上几乎是给她秒通过,何珠在客厅和何珍边看电视边嗑瓜子儿,何珠看着美得要冒泡的辛居上:“他不是最讨厌洗碗了吗,怎么今天洗个碗乐儿成这样?”
徐图南发送好友申请后小摊迎来了一波客潮,等她终于再闲下来有空看微信的时候,辛居上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xjs:我出发咯。
徐图南看消息时间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前了,她赶忙回复:
X:我刚刚看到消息,你到哪了?
xjs:抬头。
辛居上一路跑过来,手里举着带给徐图南的冰糖葫芦:“给。”
徐图南把衣服叠的规规整整装在一个纸袋子里递给他:“里面的小盒子里是我给小兔子准备的干草,家里还剩一点它没吃完,你拿去喂它吧,冰糖葫芦就当是你的谢礼,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辛居上一听这是要两清的意思啊,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天突然下起雪来,来势汹汹的雪带着突如其来的风几分钟就吹走了临河大街上来逛庙会的人,曹惑骂了一句,从马路对面冲徐图南大喊:“收摊走人吧,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在这留着也是白受冻。”
辛居上找准机会直接上手帮忙,有了他做帮手徐图南的摊收得很快,曹惑收拾完自己的摊还没过来伸手帮忙,徐图南这边就已经完事儿了,他们三个人坐在着曹惑借来的小三轮上顶着风雪往徐图南家走,辛居上一路都尽心尽力的护着货很是卖力气:“徐图南,你喜欢下雪吗?等等我们可以在你家门口堆一个超大的雪人,你觉得怎么样?”
曹惑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你小子家里挺有钱的吧?”
辛居上:“啊?”
曹惑道:“傻逼,你该不会心里想着跟徐图南一块儿看场大雪堆个雪人还挺浪漫的吧?你看她有闲情搭理你么,这雪一下,她小半天生意不能做了,明天县一中就开学了,她少挣半天钱之后保不齐就要饿几天肚子,我估计她心里正烦着呢,谁有功夫陪你这个公子哥儿风花雪月——”
贫穷和差距被赤裸裸的揭开,徐图南也觉得很难堪:“曹惑,闭上你的嘴!”
曹惑张嘴说话吃了满嘴的雪粒子,他吐了一口唾沫居然还更来劲了:“徐图南,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是个奶娃娃老子就跟裴哥一块儿给你喂面汤了,你跟我也甭装,这小子嘴甜长得又好,三天两头的来你这晃悠,你的心早乱了,但是你给老子把脑子里的水控控干,他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玩上你两天拍拍屁股走人了,什么都不影响,你要是胡来一步,真就一辈子烂在游就这个小破地方再也爬不出去了,别做傻逼,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别等裴建出来了你也没混出来个人样,一辈子不敢见他!”
“停车!”徐图南跳下车,曹惑看着火气也很大:“干什么让老子停车,脾气大的你,说两句你还听不了了?”
徐图南眼睛鼻子嘴通通被风刮的红红的,她指着辛居上:“你下车,雪再大你等等也不好回家,今天谢谢你,还有之前,总之都谢谢你,不用送了,你回家吧。”
辛居上看着她:“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就是想帮帮你……”
曹惑补刀:“啧,徐图南要是长我这样儿你还会可怜她想帮她吗,公子哥儿,回吧,再死缠烂打可就有点不太爷们儿了。”
雪太凉了,打在徐图南眼眶上,反衬的她眼里热的厉害,像是马上要冒汗,她利落地跳上满满当当却略显寒酸的小三轮:“走吧,曹惑。”
大雪纷飞,没人知道看似冰凉的雪絮下都埋葬了些什么。
初六,大晴天,李涉起了个大早对自己进行最高规格的形象管理,甚至还喷了香水,他吃早餐时的昂扬向上和对面愁云惨淡的辛居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涉装作无意地开口:“什么时候去市里上课,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开车接送你。”
辛居上心说你那是想要接送我么,我都不惜得点破你。
但他此刻兴致缺缺,没心思打趣李涉:“那你还得等我仨小时,今天县一中高三班级全体报道,我得去学校办些手续。”
李涉一口吞了手里的鸡蛋:“那你在这儿慢慢悠悠吃早餐,去学校的话你马上就要迟到了我的少爷,快点喝完这杯牛奶,我送你过去,你手续办快点儿,我就在校门口等你。”
辛居上无奈的抬眼看了一眼李涉:“就真的一刻都等不了吗?齐问还能跑了不成?”
李涉心思被拆穿,一巴掌打在他头上:“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你哥我为了你的学业整日弹精竭虑,枕戈以待,你还这么不知感恩,快点儿,今天开学第一天校门口说不定会堵,最后一学期了,开学第一天拿点精气神出来!”
“好的李公公。”辛居上借奶消愁,一口气闷了整杯。
游就县一中平心而论师资力量还不错,这几年在丰州市下属的六县四区里高考成绩不说比得了省重点的丰州市一中,最起码排个前三还是没问题的,最牛的还要数徐南图高一的时候,那年那届高三高考放榜,游就县一中一口气出了两个清北,重点本科院校录取率,和一本上线率都创下了历史新高,县里几个爱心企业因为这件事还给县一中捐款装了空调。
徐图南家里取暖全靠一个功率不怎么大的小太阳电暖扇,冬天她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永远暖洋洋还不用花钱的教室了,但今天她却因为教室开空调而倒了大霉。
开学第一天,政教处主任挨班检查仪容仪表,这是游就一中的老传统了,因为教室暖和,学校要求冬季在室内时学生们也要统一穿着宽大的深蓝色县一中校服,政教处主任从一楼艺体班查上来,一直到四楼理科实验二班,居然每个人都没有问题,看来高考对这群小毛猴子还是有一定震慑力的,她露出满意的微笑,只有理科实验一班没有查了,但她认为这个班几乎可以不用查,理科实验一班,那里面坐着的可都是从入校开始就用末位淘汰置而留下来的三十五个人,将来他们的高考成绩就是游就一中金光闪闪的活字招牌,这三十五个人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但她还是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就被她看到了穿着深蓝色毛衣想要混水摸鱼的徐图南。
“站起来!”她愤怒极了,她没有想到今天唯一一个出问题的学生,竟然会出现在理科实验一班,真是岂有此理!
徐图南认命的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等着属于她一个人的狂风暴雨。
“叫什么!”
“徐图南。”
“校服呢!还有三个月高考了!还有功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呢!不穿校服你就能美上天吗!”
“抱歉老师,我校服丢了。”
“怎么不把自己丢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你校服没了?你这要是高考临进场把准考证也给丢了你打算怎么办!你今天穿个蓝衣服糊弄我,明天打算画个准考证上考场吗!”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
政教处主任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同学,你应该清楚你所在的班级对于我们整个游就一中意味着什么,老师也相信,你能现在还留在这里,背后也一定下了很多功夫读书,但是老师不得不提醒你,大厦将倾往往都是从一个小蚁穴开始的,你可能觉得今天不穿校服没什么,但以小见大,你这种思想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我认为,如果你不加以改正,它将是你,将是你们班,甚至将是我们县一中走向溃败的开始……”
徐南图的同桌冯西子一度认为如果哪一天县一中真的不行了,那一定是政教处主任这个芝麻也能说成西瓜的小老太太咒的,她听着这番不知道政教处主任套过多少次的言论模版,差点儿笑出声,徐南图轻轻用脚碰她,示意她千万要憋住,不要往枪口上撞。
也不知道这小老太太到底长了几只眼,明明在盯着徐南图,却突然开口问道:“旁边这位同学,你笑什么,是觉得我讲话很好笑吗?”
冯西子站起来:“不是的老师,是我突然理解吃透了徐图南同学给我讲的这张物理试卷,茅塞顿开,情不自禁。”
政教处主任接过冯西子递过来的卷子,前年的物理高考真题满分试卷,上面赫然写着徐图南的名字,马上要上课了,政教处主任决定看在这张卷子的面子上放徐图南一马:“念你是初犯,这次不给你记过了,大课间通报批评一次,明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校服给我穿上才能进教室,就这样。”
政教处主任像只神气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留徐图南发愁明天去那里找一套校服出来,她本来是有两套校服的,年前她的在家烤火的时候不小心烧着了一件,另一件也在大年初二那天被酒店那个变态从肩那里撕坏了,她连补都无从下手,现在学校只有高三开学了,购买校服的科室负责人应该会等元宵节之后全校师生正式开学了才会来上班,而且她也根本没有那个多余的钱,算了,今天放学先找找看有没有认识的学弟学妹能借给她一件救救急吧。
上课要紧,随着老师翻开讲义,徐图南也正式开始了高三下期学的学习。
大课间,大喇叭全校通报高三理科实验一班徐图南同学,未按规定着装,严重违反校规校纪,通报批评一次。
辛居上刚进办公室找班主任签最后一道字,就听见了徐图南的名字。
辛居上的班主任听见理科实验一班的名字,挑了一下眉毛:“这么爱美高三还能留在理实验一,挺牛。”他班主任办公桌隔壁的数学老师高一的时候碰巧带过徐图南,知道点她家里的情况,沉吟了一下还是道:“她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她不一样。”
辛居上心里也清楚,她应该就是大年初二那天之后,校服破的没法穿了。
辛居上的班主任已经签好了字,他抬手拍拍辛居上的肩:“好好考,老师相信你。”
“谢谢老师。”辛居上走的很急,因为他要在上课前从一楼上到四楼,找一趟徐图南。
徐图南倒是不怎么在乎通报批评,她趴在桌子上为明天的校服发愁,冯西子当她心情不好,就想跟她聊点女孩子都感兴趣的八卦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别担心图南,今天被通报批评也没什么,因为学校最起码一半人不会在意这件事,我听说文体班那个辛居上省表演类艺术统考拿了全省第二,今天他将在全校女生的万众期待一下回学校办参加校考暂不返校上课的手续,大课间女生们都去外面看他了,没人会听那个无聊老太太的广播的。”
徐图南心思不在聊天上,反应也慢半拍:“那辛居上这人还挺厉害……他名字还挺……辛居上?!”
冯西子笑起来:“我认识你三年,你一直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大?他是高一从市一中转过来的,那个时候我好像就跟你提过一次,你也不想听我就没再跟你说过他的事,你说他图什么啊,那可是省重点……要是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请教他一下,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省重点不念,跑来游就一中这个破地方?”
“同学你好,麻烦叫一下你们班徐图南。”
“啊——!”冯西子突然指着门口大叫,然后捂着嘴用胳膊肘戳戳徐图南:“快告诉我我不是被物理折磨疯了,门口站着的是辛居上吧……”
第一排的男生回头:“徐图南,有人找你。”
徐图南也没想到辛居上还会再来找她,甚至还是在学校里,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出去的,只记得反应过来的时候辛居上的校服外套就已经在她手里了。
辛居上估摸着快上课了,说话语速也比平时快:“反正我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不会在学校上课,校服也穿不到,先借给你应应急。”
徐图南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过,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看向辛居上她又不知怎么就是迈不出离开的步子,她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最后只能僵硬的拒绝道:“这不合适,我不能……”
“这个时间你又买不到,反正都是要借来穿,穿我的怎么了?”辛居上眼里划过几丝狡黠:“再说你又不是没穿过我的衣服,老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快点儿穿上吧,马上上课了,也我得走了。”
辛居上为了不给徐图南拒绝的机会,转身拔腿就要离开。
“辛居上!”徐图南喊住他:“校考加油。”
辛居上回头笑了一下:“等我好消息。”
李涉左等右等终于把辛大少爷等了回来,看着他和早上完全不相同的一张笑脸,狐疑道:“我能知道在你进学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你就是告诉换了个人我都不奇怪。”
辛居上笑意更甚:“你没觉得我哪儿不一样?”
李涉仔细看了他一眼,终于发现不对劲:“校服上衣呢?不是,虽然你有一天被可能会被学校开除在我意料之中,这校服也是咱自己掏钱买的,凭啥把你外套扒了啊?”
辛居上丝毫不在意李涉的嘲讽,他起了范,像是在演话剧:“我愿意!能为她献出我的校服是我无上的荣光!”
李涉被他恶心的倒吸一口冷气,正准备继续损他,辛居上点开齐问刚发来的语音:“什么时候到?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我非常赞同你刚才的话,”李涉一脚油门:“我知道市区有家餐厅泰国菜做得不错……”
中午学校食堂开饭,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徐图南显得很不适应:“西子,我吃饱了我先回教室了。”
“诶诶诶,徐图南你给我坐下,”冯西子一把将徐图南摁回餐桌前:“别怂啊,你菜还没吃完怎么就不吃了,浪费可不是你徐图南会做的事,坐下吃完再走,也让我体会一下和辛居上的校服共进午餐的感觉。”
徐南图尴尬的恨不得把头埋在餐盘上,吃完饭回的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午睡,徐图南睡不着,一个人刷题,刷着刷着她无意识的把左手放进了校服口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发现是辛居上的校牌,就是类似名札的东西,日常上学他们都要把这个别在胸前,辛居上的校牌只是看起来新了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徐图南取下自己的和辛居上的一左一右的拿在手里看,莫名就是觉得他的这块儿和自己的哪哪都不一样。
游就一中,高三一班,徐图南。
游就一中,高三十三班,辛居上。
徐图南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而此时泰国菜吃到一半跑出来给李淇淇打电话的辛居上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他对电话那头儿千叮咛万嘱咐道:“少食多餐别沾水,别趁我不在欺负小鹏。”
李淇淇温柔的摸着小鹏的耳朵:“知道啦,知道啦,哥哥你听——”
辛居上道:“听什么?”
李淇淇悄悄的捂着电话手表,小声说:“小鹏说它想你啦。”
辛居上往常面对李淇淇的幼稚总是会敷衍得很明显,但今天他缓缓“嗯”了一声,刻意地拖了下温柔的尾音:“哥哥知道,哥哥也想她。”
真正开始备考的日子有一种日复一日的充实,题海战术的高三下学期让徐图南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东西,辛居上为了每天方便去机构学习暂时搬回了市里的家,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迈进了新的阶段。
徐图南再次见到辛居上是正月十五号那天,游就一中高三生两周放一次假,因为元宵节学校把这次的假期前调了,徐图南临时找了个之前从来没干过的活儿,一大早就直奔县城最大的商场千达。
辛居上昨晚回的游就,要陪家里人一起闹元宵,好说歹说齐问就给一天假。
辛居上最近的训练天不亮就要出晨功,难得能休息,他的计划是睡到早上十点陪何珠去商场买些日用品,中午和家里人一起吃饭,昨天他就在微信约了徐图南下午见面,徐图南说,再说吧,我明天有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辛居上说,你实在没时间发个地址给我就行,我把东西给了你就走不会耽误你的事儿,我明天晚上九点回丰州,九点之前我都等你。
但辛居上实在没想到,徐图南嘴里的“我明天有事儿”,是她要“结婚”。
徐图南穿着婚纱被人拉着往外商场外面跑的时候正好和辛居上擦肩而过,辛居上下意识地反手拉住她:“徐图南!?”
另一侧拽的徐图南手的矮胖男人扫辛居上一眼,神情焦急地对徐图南说:“认识?有什么话之后说,咱们真的要来不及了!”
彼时徐图南顶着了做了四个小时的新娘妆造对辛居上道:“我在工作,晚点咱们微信联系啊。”
工作?什么工作需要穿着婚纱满商场跑?辛居上掏出手机给去厕所的何珠女士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碰到同学有点事离开一会儿,让何珠逛完商场给他打电话,然后大步流星地追着徐图南下了手扶梯。
徐图南今天的工作是冯西子给她介绍的,给冯西子姑妈的合和婚纱影楼馆当一天模特,这个活儿管上午一顿饭,结束了还能拿380块钱,徐图南很满意。
影楼借着元宵节在小县城人流量最大的千达商场外面的广场上办了个促销活动,最大的噱头是下午的时候会有一场婚纱走秀,徐图南外形条件不错,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合和斥巨资从杭州的私人设计师手上买回来的春季主打款白色婚纱,缎面收腰大裙摆的元素看起来唯美又梦幻,因为店里的造型师太喜欢这套了,卯足了劲儿给徐图南做造型,力求让她这套衣服一现身就能惊艳全县人民,所以前前后后折腾了很久,要不是今天活动兼职场控的摄影师小胖掐着点来催,差点儿就让徐图南赶不上上午的彩排了。
“来,开始!”小胖打了个手势,示意候场模特们开始陆续上台:“很好,很好,注意听音乐,跟着节拍,注意间距,站定后表情要自信……”
徐图南因为穿的是主打款主纱,所以压轴出场,小胖看着她,表情越来越不明朗:“停一下,徐图南你先去后面等我一会儿,其他已经走过一遍的人咱们今天上午的工作结束,原地休息,来后面男生继续。”
“胖儿!停一下,穿‘天鹅’那套男版礼服的小子,刚刚做完头发就没人了,现在电话也不接……”
音乐停了,胖子一拍控制台:“耍我玩呢!说了今儿这活儿定了不能鸽不能鸽,以后别在让我看见那小子!”
同事忙道:“先别顾着发脾气了,那套衣服怎么办?我记得那件和徐图南身上这件是配套的,我看她以前根本没干过这活儿,刚刚走的那是什么啊,造型师不听劝让她穿主打,现在好了,我看正好最贵的这一套男女礼服都不用上了,等之后摆橱窗也一样。”
徐图南窘迫的站在台上,刚刚的这段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她现在被踢掉,估计也拿不到那380了。
辛居上站在台下看了好一会儿,徐图南漂亮归漂亮,模特这方面她没学过,走起来确实差点儿意思,这会儿一听他们缺个人,辛居上想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他适时地开口:“哥,你们是不是缺个人,你看我怎么样!”
“你?”小胖打量了一眼辛居上,外形条件确实不错,就怕是跟徐图南一个路子的,上台根本走不成。
辛居上自来熟的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小胖看他之前的形体训练视频:“哥你看,这是我形体训练的视频,我叫辛居上,学表演的,这种事你交给我保管能成,上面的小姑娘,我看她大冬天光着肩膀穿裙子也怪不容易,你留我干,我顺便帮你带带她,她身上那套衣服那么好看,不能登台可惜了……”
徐图南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又杀出来的辛居上,小胖看看他又看看徐图南,笑了:“你俩认识吧,刚刚我和徐图南往下跑,拽她的是不是就是你?难怪我看你眼熟,小伙子,这活儿……你要干也行,但是我们是从早上六点集合算钱的,这一天都过去一半儿了,钱……”
辛居上从善如流:“哥也是给了我个锻炼的机会,钱上面您看着合理的给就行。”
“爽快!”小胖手一招:“小李,你带他去四楼店里马上把造型做一下,哦,徐图南那套刚刚造型师说还要给她改一下,你带她一并过去。”
徐图南和辛居上一左一右的坐在化妆镜前,辛居上看着镜子里的徐图南说:“等等辛哥教你怎么走,放心吧。”
徐图南已经改完造型了,刚刚为了方便坐下来把裙撑给取了,等等造型师给辛居上做完头发才能陪她去试衣间把裙撑穿起来。
没等徐图南答话,辛居上手机响起来,何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辛居上你人呢?”
辛居上看着镜子里的徐图南笑了一下,对着手机里的何珠道:“准备结婚呢。”
“小兔崽子你又给我发什么疯!赶紧给我滚到商场门口,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提不完!”何珠在电话里咆哮道。
辛居上终于肯好好说话:“我给表哥发了消息,他再有两分钟就到,你儿子现在在四楼婚纱摄影这边儿临时接了个当模特的活,我条件这么好,一眼被老板看上根本来不及拒绝……”
李涉已经到了,何珠将东西递给他,对辛居上道:“四楼是吧,你给我等着,看老娘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辛居上“啧”了一声:“怎么还越来越粘人了……何珠女士,这一点儿都不符合您独立女性的人设啊,我——”何珠已经把电话给他挂了。
徐图南:“……是阿姨吗?”
辛居上已经画好了妆,搞好了头发,要起身去换衣服了:“我妈等会儿要是捶我,你可得帮忙拦着点儿啊。”
造型师:“图南你先去隔壁试衣间等我,我给居上拿一下衣服就去帮你套裙撑。”
李涉和何珠到店里的时候辛居上和徐图南都在换衣服,辛居上换的快一些,一拉帘子就看见他妈坐在外面沙发上一脸要揍他的表情。
“儿子辛辛苦苦赚钱养家,您那是什么表情,我要伤心了。”辛居上换上笑脸迎巴掌而上:“帅不帅?不比您昨天晚上看的韩国欧巴差吧?”
何珠作势给他肩上来了一巴掌,又给他整理一下领子:“怎么好好的商场逛到一半,突然跑来干这个?”
辛居上看李涉一眼,对何珠道:“这勉强也算专业对口,我想着有这么个机会能锻炼一下,这不就把自个儿交给市场检验了么。”
何珠嗔怒的瞪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还想一出儿是一出儿!”
徐图南穿好了裙撑,造型师犯了职业病,啧啧大声道:“真是漂亮,我拉开啦!”因为一般新娘试妆造的时候,外面都会有以新郎为首的家人朋友等着,所以工作人员替新娘开帘子都会出声提醒一下,方便新郎演出一个令新娘满意的反应。
外面果然静了下来,辛居上和何珠李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这边灯台下三米多长的大帘子,哗啦一声帘子被拉开,徐南图明眸善睐的抬头,锁骨上的珠光和裙子上的水钻交相呼应,闪着布灵布灵的光,很是吸睛。
李涉立刻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辛居上:“这不咱们‘女英雄’么,这么巧?”
辛居上回过神,把目光从徐图南身上撤下来,拉过何珠的手:“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也是我今天的工作的搭档,她叫徐图南,县一中理实验一班的大学霸,厉害着呢。”
徐图南尴尬道:“阿姨好……”
何珠礼貌的对她笑笑:“南南同学你好。”
造型师看了眼手机:“咱们先下去吧,胖儿说你们俩还得再走一遍试试。”
辛居上站起来:“儿子要去工作了,妈你和我哥先回家吃饭吧,大姨姨父还等着呢。”
何珠小声留下一句“你个兔崽子绝对有问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就带着李涉先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再看一眼徐图南。
徐图南:“……阿姨再见。”
何珠和蔼的笑了一下:“南南再见。”
李涉也在大包小包中空出一只手:“拜拜小徐。”
第二次彩排比第一次要顺利一些,辛居上讲了一些要点徐图南听的很认真,走出来的效果也还不错,但小胖就是不满意,他思忖了一下:“居上啊这样,我看你有经验,干脆最后这一趴你和徐图南一块儿走,你带着她,反正你们两个衣服是一套,再来一次。”
辛居上心花怒放:“好嘞!”
小县城还是第一次有商家这么干,走秀正式开始的时候台下都是人,何珠和何珍中午快速吃完了饭,让李涉把她们送过来看辛居上的T台首秀,李涉背着何珠让他拿的相机,挤在一群看热闹的中年妇女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百度丰州还有什么餐厅比较好吃。
“怎么还不到咱们居上啊?”何珍冲台上张望。
何珠目不转睛的说到:“我儿子当然要压轴了,再等等。”
马上到他们了,辛居上在后台像模像样的对着有些紧张的徐图南抬起右手在空中转了三个圈,然后把手放在上腹,身体微微前倾四十五度,行了个简单的绅士礼,把徐图南逗笑了,她问:“我该怎么做才算是回礼?”
辛居上道:“把手交给我。”
“谢谢你啊。”徐图南把手放在辛居上邀请她的手上,和他对视:“我现在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辛居上也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待会在台上你跟着我就行了,有哥哥在,怕什么!”
造型师过来替徐图南整理裙摆:“小新郎小新娘,别聊了,到你们啦。”
徐图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辛居上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把徐图南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哥今天就让游就县的父老乡亲看看,世界上还有我这么英俊的新郎官,你这么漂亮的小新娘,保证他们三十年以后想起来也觉得咱俩今天般配极了!”
徐图南一嗔:“你说什么呢!”
辛居上:“我说衣服,衣服般配行了吧,徐图南你专业一点,信念感懂不懂?”
说完,他们两个就上了台。
“这套真好看诶!”
“这新郎新娘也般配,是真找的一对小情侣吧?”
“看着像,你看新郎开心的。”
李涉:“……”
李涉听着旁边路人的议论,看着辛居上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大发慈悲的替他摁了两张快门,打算用这些照片狠狠敲辛居上一笔。
何珠在台下听别人夸他儿子,眉目里都是得意,她对何珍道:“我觉得辛居上这小子不对劲。”
何珍笑道:“他们学做演员的,不是都讲个什么信念感嘛,居上应该是入戏了入戏了……”
李涉咔嚓一张,心道,这小子哪是入戏了,这分明是入魔了。
最后所有模特一起返场谢幕,徐图南他们的工作就结束了,他们在后台排队要去四楼卸妆换衣服,徐图南握着工作人员递来的纸杯:“那边有热水。”
辛居上把西装外套脱掉披在徐图南肩上:“冻坏了吧,刚刚在台上,感觉你突然一僵。”
徐图南抿了一下唇:“我刚刚好像看见曲雯雯了……”
辛居上眉头一皱:“就是那天你做完笔录遇见的那个女人?你看错了吧,按曹惑的说法,她判不了十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啊。”
徐图南点了一下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今天外面确实太冷了,李涉趁辛居上换衣服的功夫先把何珠何珍送了回去,并且给辛居上发信息说,我先送二姨她老人家和我妈回家,你换好了衣服就呆在店里等我,二姨发话让我务必将你缉拿回去交代情况,你小子今天完了!
辛居上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等徐图南,看见李涉的消息他笑起来,字打得飞快,“我救场如救火,打份工而已,问心无愧我怕什么,你快来,她家离你家不远,正好咱们能顺道把徐图南送回去。”
突然店门口进来一个小姑娘,拉着一个店员就问:“徐图南是不是在这里面!”
辛居上看过去:“你是……那天被救的小姑娘?”
张小菲也认出了辛居上,她直接跑过来:“徐图南人呢,你快点带她跑,别人跟我说曲雯雯叫了人来堵她,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张小菲?”徐图南从换衣间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张小菲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哥哥”黄毛,黄毛问她,你是不是给徐图南通风报信去了?曲姐已经到二楼了,你快点儿走吧,别让她看见你。
张小菲一跺脚:“来不及了,曲雯雯带了一票人已经进商场了,你们跟我走,我知道千达老逃生通道后面通往临河大街的一条小路!”
张小菲拽着徐图南风一样的跑出了婚纱店,辛居上来不及细问,也拔腿追在她们两个后面往逃生通道跑过去。
三个人一进楼梯间,辛居上和徐图南就被呛的直咳,这里常年没有人走,千达不少员工把这儿当吸烟室,此时逼仄的楼梯间弥漫着经年累月散不去劣质烟味,斑驳的墙体因为张小菲大力踹门簌簌的往下落灰,满地的烟头和不明液体让辛居上甚至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从后面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给两个女孩儿照着脚下:“千达里面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我从来没注意过,这没有安保却能随意出入,是很大的安全隐患啊,得给商场写投诉信让他们把这个地方整改一下。”
张小菲冷冷道:“没有这个地方今天你们俩真就要被曲雯雯给打死了。”
“等等,”徐图南突然停住脚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很多人都知道啊,这是千达除了厕所之外,唯一没有摄像头,寻常也不会有人来的地方——!”张小菲突然明白过来,止住了话:“完了,黄毛是故意让我给你通风报信的!肯定是他们担心在千达里面不好动手,徐图南,你信不信我,我是真的想帮你!我今天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徐图南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张小菲野性难驯中透露着一丝无助的眼,她叹了一口气:“张小菲,我信你。”
四楼他们刚刚跑下来的门又一次发出了响动,曲雯雯戏谑的声音从楼上落下来:“徐图南,你在听对吧,出口我也放了人,你自己上来,我今天就放过张小菲那个小贱人,要不然今天,你们俩谁也出不去!”
徐图南慢慢放开张小菲的手,对她道:“我和曲雯雯本来就有恩怨,你是好意我知道,今天的事儿跟你没多大关系,你现在出去,尽量好好读书,别再跟这些人有牵扯,能做到么?”
张小菲咬着牙:“我再欠你真他妈还不清了,我不可能把你留下一个人走,那我一辈子都瞧不起我自己!”
徐图南叹了一口气,双手扶上张小菲的肩:“听着张小菲,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根本听不进去,但你真的还太小了,你现在对自己的认知不能仅仅只停留在‘看得起看不起’上,你要先‘看得见’你自己,你明白么?你要先正视你自己,你张小菲究竟要过怎样的生活,你以后想拥有怎样的人生,我不用你做什么,你现在别回头的马上离开,你我之间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曲雯雯的声音志在必得:“徐图南?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你不是很厉害吗,赶快上来,我没耐心了脾气会变得更差!我几个“弟弟”听说你长得不错,都等不及想瞧瞧你呢!”
四楼的男男女女爆发出一阵轰笑,听的张小菲头皮发麻。
“你们俩跟我走!”辛居上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他拉着徐图南的手对两个女孩子说:“我们从二楼跑去商场里面,你们两个跟着我别掉队,玩儿命跑就行,我们从商场门口出去打出租车,这一路上人多,他们不敢乱来。”
辛居上深吸一口气,上前拉开了二楼的门,外面守着一个抱着手机刷短视频的小男生,他刚跟曲雯雯这帮人玩没多久,今天这事儿,他这个圈子里所谓的“边缘人物”既不能跟在曲雯雯身边好好的“教育”徐图南,也没有资格留在逃生通道的后门堵人,他只配单枪匹马的留在这儿看个门,以防有其他人想进去抽烟,坏了他们的好事。
“哎!你们——”门突然被拉开,小男生刚想出声,辛居上眉目锋利的揪着他的领子:“把嘴给我闭上,不然老子废了你!”
直到他们三个人扬长而去,小男生才后知后觉的冲进楼梯间大吼一声:“跑啦!他们从二楼跑啦!”
曲雯雯一脚踹在墙上:“追啊!”
千达里面的追逐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现在的小年轻,闹人得很,哪里像我们小时候,乖的呦……”,曲雯雯一把拨开说话的路人,头也没回的骂了她一句傻逼。
“师傅停车!快!”
辛居上风风火火地拦下出租车,慌忙把徐图南和张小菲塞进去,才手忙脚乱地跳上副驾,车子开起来,他们还能从后视镜看到曲雯雯一群人弯着腰扶着膝盖喘气的样子。
司机看他们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问题少年,车上这一波还是战斗力不行落荒而逃的那种,看着还在上学的年纪,不好好搞学习,一天天净惹是生非,司机很讨厌他们这群人,开口也有些不耐烦:“我打表,你们去哪儿?”
辛居上转头看着气喘兮兮的徐图南和张小菲,问张小菲到:“先把你送回家,你家住哪儿?”
张小菲顺了一口气:“不用,你们要去哪儿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嘿你这小孩,”辛居上眉毛一抬瞪着眼睛:“你才多大啊,你就不想回家,那群人保不齐会转着找你,回家吧,回家安全。”
张小菲梗着脖子冷笑了一声:“……呵,不用你管。”
徐图南没什么表情的接话:“告诉他,他说得对,你现在回家最好,不然等等你被他们抓住了,曲雯雯保不齐又要拿你喊我出来。”
“青雷新村。”
村口在修路,司机实在开不进去,辛居上付了钱把张小菲提溜下车:“别瞎琢磨了歪招儿了,我俩把你送到家门口看你进了门再走,你哪也去不了!”
张小菲瞪他一眼:“长你这样儿的帅哥没想到也这么爱管闲事儿,烦不烦啊!”
辛居上笑了:“帅哥美女一块儿送你回家你还嫌烦啊,年纪不大,脾气挺大,怎么让你回个家跟要送你上刑场似的?”
张小菲不再搭理他,气鼓鼓的走自己的路。
青雷新村在游就县最西边,之前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这两年游就大力发展乡村脱贫产业,青雷依靠种金银花摘了贫困村的帽子,但是整体上来说,村民的生活条件还有待提高。
发展起来的青雷新村在大力搞基础设施建设,村子里在修路,到处尘土飞扬的,盖新房的人家也不少,辛居上道:“你们村这两年发展的不错嘛,我看新盖的房子都是三层起步。”
张小菲“切”了一声,语气轻蔑嘲讽:“驴粪蛋子表面光,盖这么大个壳子有什么用,好些人家根本没留钱装修,就住在毛坯房里,水泥地水泥墙,看着阴森森的。”
卧室的一张好床总没有贴在外墙的瓷砖方便给人看,青雷村不少村民都是这几年手里才有些小钱的,他们根本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恨不得的一分一厘都花在别人眼睛才好。
辛居上不可置否的闭上了嘴,张小菲犹豫了一下问徐图南:“你不想问问我,曲雯雯为什么被放出来吗?”
徐图南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扯开嘴角:“大概能猜到,别多想了,那不是你的错。”
张小菲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对不起。”
辛居上看她们两个有来有回的打哑谜,不解道:“你们两个把话说明白。”
见没人搭理他,辛居上指名道姓的对着张小菲说:“到底怎么回事,曲雯雯那么对你,她现在逍遥法外,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辛居上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拦住张小菲:“你没有跟警察说是她迫使你这么做的?!”
张小菲咬着牙就是不说话,辛居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徐图南对着辛居上摇摇头:“你别逼她了。”
辛居上语气里带着关切的怒意:“曲雯雯之所以还能满世界乱窜,还能带人来堵你,一定是你举报失败了,否则她现在就应该在看守所,你为什么会举报失败,是不是因为曲雯雯迫害张小菲去馨馨宾馆的时候没有留下微信聊天,转账记录等等这些实质性的证据,而你,”辛居上转向张小菲:“你没有指认她是不是?警察因为徐图南的话把曲雯雯带回了警局,你却没有指认她,是不是!为什么啊?她那么欺负你你都不想让她获得应有的惩罚吗?那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你只有13岁对吧,为了替曲雯雯逃脱法律的制裁,你不会告诉警察是你自己……”
辛居上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徐图南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对他大喊了一声:“闭嘴!别再说了。”
张小菲终于哭出来,她红着眼睛对辛居上说到:“你说的没错,我跟他们说是我自愿的!我自愿这么干的没人胁迫我,我不到年纪,负不上刑事责任,他们把我们全家批评教育了一顿就把我放了,我是自愿跟那个男人去宾馆的,你满意了?!”
“你不是!”徐图南一把揽过张小菲,把她抱在怀里:“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的。”
“对不起,张小菲……”辛居上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言辞太过激烈,他低头缓缓吐了一口气,又看向张小菲道:“徐图南说的对,我们都知道你是被胁迫的,你不要害怕之后会被曲雯雯那种人报复,你应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的父母和警察,相信我们所有人,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太小了,或许你还不明白你自己认下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但是你……”
“我知道啊,”张小菲推开徐图南,又是一脸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的态度,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就是一辈子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烂货呗,呵,无所谓了,别人,还有你们俩,你们所有人想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我已经无所谓了,说不定有一天我没钱花了,真的会干这种事呢,希望到那个时候,能遇见个像你这样的,不然我犯恶心……”
徐图南一把推向张小菲,把她推了一个趔趄:“你说什么呢张小菲!你一辈子都不准有这种想法,你听到了没!”
张小菲望着徐图南,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哭还是笑:“你后悔吗……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曲雯雯报复,可笑,你莫名其妙救了我一次,还真把自己当我妈了,我爸妈都他妈不管我,你上赶着管我做什么?哦,说到他们,他们在你举报曲雯雯没多久就收了曲雯雯姘头十五万块钱的现金,我被传唤到警局的时候,就是他们跟我说让我认了的……没想到吧,十五万,要不是因为你的举报,他们哪能想到我这个赔钱货能给家里整出来十五万块钱呢!说来,他们还得感谢你呢,只可惜,钱是他们的命,你应该是分不到了……”
徐图南根本不敢看此时的张小菲,她闭上眼睛:“别说了,小菲,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别被这些人这些事永远的困在这里,向前看吧,等你羽翼再丰满一些,等你有能力离开这里,天大地大,你一定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小菲,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好吗?”
辛居上没想到张小菲的父母会在这件事情里扮演这样的角色,他出离的愤怒:“就为了区区十五万块钱……”
张小菲眯着眼,嘴唇冷笑着蠕动:“好一个区区十五万……你知道只需要两个十五万就能在你刚刚经过的路上平地起高楼吗?”
区区……张小菲也好想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几个字,她想如果她也能掏出十五万,是不是就能买回来她的清白?辛居上口中的‘区区十五万’,听起来是那么轻飘飘,但这也许会成为一辈子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山,她一辈子都会被这‘区区十五万’压的喘不过来气,一辈子因为这‘区区十五万’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甚至因为这‘区区十五万’几次三番想要了结自己……
“这根本不是钱的事情!”辛居上认真的看着张小菲:“带我去找你父母,我来跟他们谈,小菲,你不应该承受这些,他们应该保护你,他们这么做是错误的,是违法的!”
张小菲觉得辛居上在某些方面可能比她还要幼稚,她似乎被他的赤诚感动到了,她没有了刚刚的尖锐,平静的说:“我父母是不会把这笔钱吐出来的,但他们确实违法,你可以报警抓他们,把他们也送去坐牢,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十岁,一个两岁,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亲戚能够接济我们,我父母坐牢之后,我养活自己都是问题,何况他们,但如果你这个对‘区区十五万’满不在乎的人,愿意养我们三个,你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徐图南终于出声:“天色不早了,我们送你回家。”
张小菲指指不远处的平房,“那就是了,别送了,我爸妈看见陌生人送我回来说不准又要打我,你们就送到这吧。”
张小菲回头要走,徐图南喊下她:“张小菲。”
张小菲不耐烦的回头,示意她说话。
“今天谢谢你,”徐图南看着她:“要不是你,我和辛居上都没办法出千达,谢谢你。”
张小菲夸张的抖抖胳膊:“姐,你给我鸡皮疙瘩都要恶心出来,带上姐夫快走吧!”张小菲转过身,快速地跑回了家。
李涉快把辛居上手机打爆了,辛居上刚刚进楼梯间为了不让人发现把手机调了静音,忘了调过来,他接起李涉的电话,李涉仿佛能直接从手机里跳出来咬死他:“大少爷你在哪儿呢!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真当你‘畏罪潜逃’,和咱‘女英雄’私奔了呢?”
辛居上语气充满了歉意:“下午遇上了点紧急情况,我现在三两句话跟哥你说不明白,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来青雷新村接一下我和徐图南,我回去慢慢跟你说。”
李涉联系到辛居上,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开个位置共享,原地等着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冤种弟弟,你又是因……”
辛居上默默把电话拉远,估摸着李涉差不多骂完了,才对着手机道:“辛苦你了哥,开车注意安全不着急,村子这边在修路,你要是不方便过来就发信息让我们往你哪儿走走,等等见。”
挂了电话,辛居上对着一言不发的徐图南问到:“在想什么?”
徐图南摇摇头:“没什么。”
辛居上还是坚持他的观点:“我们不能就这么不管张小菲,我要想办法联系他父母,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暮色四合,初冬的晚霞铺陈在苍穹一侧,是淡淡的粉色,徐图南站着大兴土木的城中村小路上,华灯初上的时刻,她头顶的旧路灯却显得陈旧而寒酸,她就被圈在这寒酸的黄白色光晕里,嘴里哈着白气,鼻尖冻得通红,她对辛居上说:“你知道我名字的含义吗?”
辛居上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聊这个,还是顺着她说:“‘而后乃今将图南’,图南,志向远大,我明白,我理解你告诉张小菲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要向前看,但是这件事——”
“不是的。”徐图南打断辛居上的话,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是《逍遥游》里的那句话,我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本意是取的谐音,图‘男’,他们想要一个男孩。”
“在你的想法里,你是不是觉得我父母已经遭遇不测了,我是从小被小舅舅养大的孤儿?不是这样的,辛居上,我的父母都活得好好的,我爸不知道在附近哪个地方的林业局工作,听人说他去年刚刚升了办公室主任,他和我妈婚后一直想要一个男孩,那个时候政策紧,一家只能有一个孩子,像他这样的,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所以我妈怀孕之后就回了娘家游就,生下来我的第二天她就走了,为了之后能再生一个男孩,他们必须装作没有我这个孩子,本来他们指望我外婆带我,可是我外婆没挺过我出生那年的冬天,她走后,我妈找了户外地人家想把我送养过去,我小舅舅,也就是裴建,不同意。他把我留了下来,一边上学一边带我,勉勉强强也这么把书读了下来,后来他因为曲雯雯犯了故意伤人罪,被判了十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裴建不肯说,曲雯雯也不说,曹惑跟裴建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裴建进去之后这么多年他就只活了三件事,照顾我,赚钱,报复曲雯雯,起先我父母还能偶尔给我寄点钱,后来就没有了,我妈后来如愿生了个小弟弟,那个小孩是先心,先天性心脏病,他们的生活也很难,于是我就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过成这个样子。”
辛居上第一次听徐图南讲她自己的事,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安慰的话停在嘴里,每一句都觉得苍白无力,他想抱抱这只坚强又勇敢但此时此刻很难过的小兔子,又担心会过分逾矩,吓到她,最后辛居上伸出手轻轻摸摸徐图南的头:“徐图南,至少我每一次喊你,心里想的都是庄子说的那个图南,我看电影里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我觉得它也是最短的祝福,现在在你身边的,每一个喊你‘徐图南’的人,我们都相信你终将有一天能背负青天,实现你的理想,在我看来,你能拥有现在的生活真的很了不起,我发自内心的觉得你是个厉害的姑娘,我想陪着你,以后都陪着你,陪你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见更广阔的天地。”
徐图南看着辛居上真挚的眼睛,淡淡地笑了:“辛居上,我跟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也不是想让你觉得我有多了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张小菲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定比你我都痛苦都挣扎,可这是她权衡利弊以后选择的解决办法,我想,对于她父母来说,一个叛逆的女儿能为家里带来一些实质性的收入,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继续因为这件事为难张小菲,可你若贸然找过去,他们只会觉得难堪,然后把这种难堪转化为愤怒,拳打脚踢在张小菲身上,在他们愚昧到令人作呕的思想里,张小菲已经踏进了309房间的大门,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家的条件你刚刚也看到了,仅凭一个你,哪怕你舌灿莲花,他们也不会吐出来已经拿到手的十五万块钱,除非你报警,但辛居上,就像张小菲说的,你报了警,警察带走她的父母,然后呢?他们家三个小孩该怎么办,你我谁能给他们做爸妈,供他们吃穿让他们读书?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张小菲的妥协,也是她的无可奈何,左右都是要痛,这是她选择的痛法,你如今这种高高在上正义凛然的样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扎在心上叫她痛不欲生的针,你如果真的为了她好,就让这件事情不再掀波澜的过去吧,总有一天她会长大,她会离开这个地方,她会慢慢淡忘这些事……”
辛居上低垂的睫毛遮蔽住他的神情,他的声音很轻:“真的会么……”
徐图南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清清嗓子说到:“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辛居上,我听同学说你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考上电影学院,没有什么比前途更重要,我不会继续被这些事情纠缠,你也不应该把心思用在这些事情……和我的身上。”
辛居上闻言弯下了腰,他平视着徐图南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说的都对啊,为什么不敢看我?”
徐图南不自觉的连连后退,直到撞在路灯杆上退无可退。
辛居上亦步亦趋的迈上来,看着她笑:“看着我,徐图南。”
徐图南心一横,视线撞上辛居上的眼,她对自己道,徐图南不要多想,他就只是得天独厚的长了这样一双眼,他看狗也这样的,别被他给骗了。
“徐图南,”辛居上刻意把说话的语速放慢,他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慢悠悠地盯着她眨了一下眼睛:“风把你的脸吹得好红啊。”
徐图南头一次说话这么没有气势,甚至还磕巴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辛居上突然猛的往前一凑,徐图南本能的闭上眼睛,半晌,辛居上的声音在徐图南耳边响起,辛居上贴着徐图南的耳朵:“我想告诉你个秘密……”
徐图南的耳朵又红又烫,她甚至能感受到辛居上说话时不小心抚过她耳边的气流:“什么……?”
“你刚刚的眼线好像没卸干净……”
徐图南一把推开辛居上:“你有病啊!”
辛居上站好:“我好心提醒你,怎么还急了,难不成是对我这个秘密不满意?那你刚刚想让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啊,哥哥是十分讲原则的,有些事情呢咱们要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徐图南抬手要打他,辛居上一把握住徐图南的手腕:“你说得对,未来几个月我们都要为了各自的前途好好努力,哥哥确实有个秘密,等高考完了,一定告诉你。”
徐图南小声道:“你先放开我……”
辛居上触电一样收回手,大老远看见李涉的车在打双闪,他带徐图南一块儿往前跑,边跑边说道:“但是我还有个秘密现在就能跟你讲,你听不听?”
徐图南脑子被刚刚的事搅得乱七八糟的,她没好气道:“不听。”
“既然你不想听,那我说给十五的月亮听!”辛居上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哥哥希望我似锦的前途里有一个徐图南!你听到了吗月亮!你听到了吧?你没听到那我再说一遍,辛居上希望他似锦的前途里有一个徐——”
“听到了听到了!”徐图南已经到车前了,她打开车门:“麻烦您了。”
李涉扭过头对她笑笑:“不麻烦的,小徐你不用这么客气。”
一路上徐图南都格外安静,到了徐图南家门口她正要下车,李涉电话响了,是齐问,李涉无情的对辛居上说:“我接个电话,你也下车待一会儿。”
辛居上抗议道:“别啊,你下车接呗,正好我也有话想和徐图南说,我俩就在你车上聊。”
“你还挺会安排。”李涉着急接电话,没多跟辛居上贫就下了车,他还‘做贼心虚’的跑出去了老远打电话,直到李涉消失在辛居上的视线里,他才从副驾驶回头对徐图南道:“其实也没别的事儿,我知道你念书很厉害,但是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到底有多厉害?清北那种?你想去北京吗?”
辛居上参加的三所需要校考的专业院校里有两所都在北京,徐图南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选考学校,但她知道电影学院在北京,她还不至于迟钝到不明白辛居上此时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她既是为了安抚他专心考试,同时也真心实意的回答道:“你说的那两所学校是我未来几个月冲刺的目标,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想要拼一把,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我意,北京高校那么多,我最大可能性还是会去北京……辛居上,你先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考试,我是真心实意希望咱们都有一个好成绩。”
辛居上伸出右手,示意徐图南跟他碰拳,一大一小两个拳头轻轻碰在一起,辛居上道:“一定会的!”
辛居上话音没落,车玻璃被人“哐哐哐”的拍响,手法很急,吓了徐图南一大跳。
曹惑在外面气得脸红脖子粗:“下来!徐图南你他妈给老子滚下来!”
徐图南打开车门跳下车:“你怎么来了?”
曹惑大声嚷嚷道:“怎么?你还觉着老子过来碍你的事了?你都上这小子的车了,老子再过不来,你还想跟他干什么啊!”
辛居上也下了车,徐图南难为情的低吼道:“曹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去干了个同学介绍的活儿,正好碰见他,他才顺路送我回来,车是他表哥的。”
“什么同学什么活儿?我们不是说好你开了学以后就安心学习不再出去挣钱吗?”曹惑踹了一脚旁边自己蹬过来的三轮车,上面放了半车形形色色烟花礼炮,应该是今天没卖完剩下的,曹惑喷着吐沫星子道:“老子说了你没钱了管我要,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是不是!还车是他表哥的,他表哥人呢?我看你今天说的同学就是他吧,他给你介绍了什么活儿?你们孤男寡女的坐在车上卿卿我我就是他给你介绍的活?徐图南,你真有本事,你贱不贱啊!”
辛居上见曹惑越说越难听,把徐图南扯到身后面:“说什么呢!”
曹惑早看辛居上不顺眼了,他紧了紧拳头:“怎么,你还想跟我比划比划啊?来啊!徐图南你看看你找的好男人,你如今攀了高枝儿就闲老子碍事了?你看老子打完了他,怎么跟你算账!”
徐图南眼见曹惑真要动手,慌忙拦下他:“曹惑!别闹了!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曹惑推开徐图南,从三轮车上扒拉出两袋儿手工元宵扔在徐图南身上:“老子来干啥?老子吃饱了撑的来给你送这个,不过我看你现在宝马坐着,还有个野男人护着,你也不稀罕老子的破元宵,早知道老子就是喂了狗也不提早收摊儿赶着过来拿给你!”
徐图南把元宵抱在怀里,上前拉曹惑:“走,咱们进屋,我正好饿了,我煮了咱们俩一起吃点你再走,先进屋吧。”
曹惑甩开徐图南:“你一直拉老子走做什么?不想让他看见我?嫌老子给你丢人了?你连老子都不敢让他看,你还敢让他看你的什么?看你车库改的寒酸的家?看你为了几块钱在菜市场和老头老太太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看你一年四季没几件的旧衣服?徐图南,人家少爷如今在兴头上,哄你两句好听的你就找不着北了,等过两天他玩腻了,你追着车哭人家都不会看你一眼!你之前也是个挺清楚的小孩儿,怎么这回跟中了邪一样,死活就是不听劝呢!”
徐图南拧着眉:“我们俩现在只是朋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曹惑看着辛居上,话却说给徐图南:“少他妈忽悠老子!老子没像你们一样读过那么多书,但我也是男人,我一眼就看透他想干什么!”曹惑又看向辛居上:“我最后跟你说一次,别再来找徐图南,要不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辛居上也起了脾气:“徐图南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交朋友的权利!”
曹惑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身手就要揍辛居上,徐图南慌忙拦下他:“曹惑!你冷静点!”
辛居上:“你是徐图南的长辈,你要打我,我不还手,但是我作为她的朋友,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不再跟她来往,你以后也不要再用那么难听的话说她了,你明知道有些事她不会做,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用那些难听的话伤她?”
曹惑挣开死死抱住他的徐图南,看着她:“还不让我揍他,心疼了?他这两句漂亮话是不是又说到你心里了?傻逼!”曹惑正在气头上,他左看看右看看,本来想找见趁手的家伙事儿好教训辛居上,目光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指着那半三轮车的烟花对徐图南说:“徐图南你看,你看咱们借来的破三轮上没卖完的烟花,你再看看他身后的宝马,你觉得登对儿吗?今天正月十五,有的人是买烟花放来玩儿的,咱们呢,咱们跟他们不一样,咱们就是要把这些烟花都卖掉才能填饱肚子,天生就是不一样的命,你得认,至少现在你跟他差的十万八千里,你跟他一块胡闹,他看完了烟花回家吃山珍海味,你留在原地饿肚子吗?!你嫌我是个大老粗说话不中听也罢,你觉得他千好万好也罢,可我还是得跟你讲,有些人,也甭有些人了,就他,家庭条件好长得又好说话也全是漂漂亮亮的词,他就跟这烟花一样,有的是人喜欢,有的是人想看,他落在你头顶上,炸的再漂亮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你要是爹疼娘爱吃饱了肚子上街看灯的小姑娘,你愿意抬头看看烟花你就看,可你是么?你配么?徐图南,不是我曹惑说话难听,你就是不配!”
徐图南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很多年没有这样在曹惑面前哭过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曹惑,我已经成年了,虽然我还没有高考完,但我只是在心里保留对一个男生的好感,这样都不行吗?这样也不可以吗?你说的我都明白……不用你一次次的提醒我,哪怕这朵璀璨闪耀的烟花转瞬即逝,我只是想在元宵节偷偷抬头看他一眼,这样也不行吗?”
曹惑见徐图南满脸是泪的样子,抬手重重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咱们不配!”
这一巴掌虽然是打在曹惑脸上,却把徐图南扇醒了,她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胡乱的擦擦眼泪,径直开了家门走了进去。
曹惑见她这样,怕她真出什么事,三轮车和货统统顾不上了,他追进去重重地关上门,徐图南趴在床上无声的哭,他就蹲在门后一言不发,手足无措的薅着自己的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惑开口道:“我今天……说话是过分了点……”
“支付宝到账——3000元。”曹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疑惑道:“谁他娘的给老子转这么多钱?”
“咻——咻——啪!哗啦啦——”
“飕——啪!——啪!哗啦啦——”
“飕——哄——”
“砰——!哗啦……”
……
十几种礼花此起彼伏的在徐图南家外升空炸裂,整个夜幕璀璨夺目,让人目不暇接,映的半面天空都不太真实,游就县城本来就不大,此刻,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从各个地方看向天上突如其来的花火,辛居上手扩成喇叭状,冲徐图南家门口大喊:“徐图南!你不是想看烟花吗!你快出来!一朵算什么,辛哥给你放满天,你出来!看个够!其他人今晚可都是沾了你的光!你出来看看,每一朵都写着你的名儿呢!你快看啊——”
曹惑的收款码就贴在小三轮上,刚刚的钱就是辛居上转给他的,辛居上买了他剩下的所有烟花,一个一个搬下来整齐的码在地上,然后掏出他在徐图南那套圈儿赢来的打火机,把所有烟花一次性全部点燃,他还在外面喊着:“徐图南——!我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如果你想看烟花,那你就一定看得到,世界不会辜负每一个真心的愿望!如果世界太忙,我会努力达成你的愿望!我希望能用这种方法给你力量,我相信你才不会真的信那些狗屁歪理!徐图南!这个世界上只有配不上你的东西,没有你配不上的!你听到没有——!”
曹惑猛的站起来拉开门:“吵死了小兔崽子!”
辛居上看着曹惑,他缓了一下,更大声地对门内喊:“徐图南——!”
曹惑哼了一声,转头对一直趴着的徐图南道:“三千块钱就这么烧了,我看他也是闲出屁了……徐图南,你要看就快点去,别待会烧没了又在老子面前哭哭唧唧!”
徐图南终于从被子里把脸露出来,曹惑瞪她一眼:“看我做什么,看老子哪天不能看,不是要看烟花吗,去看吧,看够了再滚回来!”
徐图南从床上跳下来,刚出门,漫天烟火下辛居上眼睛仿佛比烟火还要亮,他惊喜的看着徐图南,笑眼弯弯的抬手指指天上:“快看快看!”
徐图南破涕为笑,她在一苍穹的璀璨之下跑到了辛居上的身侧,辛居上笑着看向她,他们一起抬头对着不断绽开的烟花傻乐,辛居上个子高,如果徐图南微微侧过头仰视,能看见他流畅俊秀又带点锋利意味的侧脸,然后才是夜幕苍穹,闪烁花火,很久很久之后,徐图南都还清晰的记得那一眼,记得那时比烟花还璀璨夺目的少年。
李涉被这场突如其来烟火惊到,他给齐问开了视频,同他一起看,一时也忘了回去。
远处何珠和何珍趴在阳台上,李镇业抱在李淇淇也凑了过来,何珠一面感叹真好看,一面对何珍说:“一定是哪个败家子儿,买了这么多烟花一口气放完,哄姑娘开心用的。”
何珍笑起来,何珠又说:“不过我喜欢,我看得开心还不花我家的钱,多好……诶,你看那个蓝的!多好看!”
随着最后一朵‘满天星’炸亮天空,辛居上的烟花表演宣告结束,他看着倚着门框随时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的曹惑,对徐图南道:“心情好点没?你快进屋吧,我把这儿打扫一下就走,再不回家,我妈真该以为我跑路了。”
“我帮你一起。”徐图南说着就要弯腰上手搬礼花箱子,曹惑凉飕飕地冲她喊:“徐图南?你不回来了是吧?看也看了,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呢?”
辛居上抢过徐图南手里的纸箱子,冲她挤眉弄眼:“快回去吧,待会他又要揍人了。”
说完辛居上就要推徐图南回屋,曹惑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手!给我挪开!你小子别借机动手动脚啊,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辛居上忙抬起两只手举起来,他笑着对徐图南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快回去吧,我一个人能搞定。”
徐图南看着辛居上,不知怎么突然晃了神,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辛居上慢慢眯了一下眼,一歪头:“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还挺帅的?”
徐图南猛地转过头,辛居上笑出声来:“哥哥可是能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的,想到觉得我帅就可以打住了,你再往下想给我听见了多不合适——”
“辛居上!”徐图南娇嗔的喊他的名字,他不再逗她:“我知道曹惑也是为你好,他有些话你也该听一听,男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给你放了点烟花就觉得他帅呢?当然了,你觉得哥哥帅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作为好朋友,必须要提醒你,你这样是很危险的,你——”
“以前没发现你话这么多!”徐图南整个脸烫得像是在发烧:“我进屋了,你早点回儿去吧。”
徐图南进屋以后,曹惑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李涉回来看见一地烟花燃烧过的痕迹,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和辛居上绕着车追逐起来,李涉对着辛居上破口大骂:“少爷你真有钱啊!你疯了吧你是,我看你回家怎么跟你妈讲!你给站住!”
曹惑走过来,轻轻咳了一声,李涉和辛居上都停下来,曹惑别别扭扭的从身上掏出两百纸币,塞在辛居上手里:“给、给多了,找你两百。”
辛居上正要还回去,曹惑又道:“徐图南除了高考真的没有别的路了,你放过她吧。”不等辛居上开口,他骑上自己的小三轮就走了。
李涉看着曹惑的背影问辛居上:“你老丈人?”
辛居上摇摇头:“不是,但现在看来,差不多。”
李涉拉开车门:“赶紧回家,吃了汤圆送你回丰州,我看也就齐问能治得了你!”
辛居上回家开门就道:“妈,大姨姨夫,我回来啦,李淇淇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喂小鹏啊?”
何珠坐在沙发上:“在外面野了一天不知道回家,一只脚刚迈进来就操心你那个兔子,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辛居上蹭过来:“谁呀?谁把我们美丽的何珠女士气成这样啊!真是太过分了!”
何珠身子一转,背对着辛居上不接他的话。
辛居上朝他大姨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继续道:“总不能是为了赚钱养家,寒风中穿着单薄的小西装冻了一整天的居上同学吧,何珠同志,你这样可是寒了小辛同学幼小又脆弱的心的……”
何珍对着辛居上做了个“下不为例”的口型,帮他说话道:“珠,你也差不多行了,居上又不是干坏事去了,男孩么,想早点赚钱有责任心是好事,总比刚刚一口气点了那么多烟花哄姑娘的败家子儿强多了不是?”
李涉掐着大腿憋住笑,看着脸上精彩纷呈的辛居上,大声道:“嗯!比那个败家子儿强多了!”
何珍:“教育你弟弟呢你在这儿一惊一乍的添什么乱,去把厨房的菜盛了,喊你爸出来吃饭!”
何珠面色好看了不少,她看着辛居上:“这一点我还是放心的,居上不乱花钱是我从小教育的,他从小我跟他爸就跟他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他从小啊用什么东西,那绝对都是物尽其用,我跟他爸虽然没短过他的零用钱,但是孩子从来就不乱花……”
李涉盛着菜,听着他二姨的絮叨,崩不住笑,差点把头塞锅里,辛居上看准了时机火速赶到他身边,可怜兮兮的哭着一张脸儿,跟他窃窃私语:“哥,亲哥,求你了,憋住,放小弟一条生路。”
李涉眼珠子一转:“告诉我齐问家住哪儿。”
辛居上:“别趁火打劫行不行,我是那种卖师求生的人么?!”
“小居上,哥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李涉一转身:“二姨!”
辛居上慌忙揽回来李涉的肩膀:“……算你狠,成交!”
何珠看着厨房里兄友弟恭的画面:“大涉,你叫二姨干什么啊?”
李涉转头道:“您喊一声书房那位,咱们洗手吃饭了!”
元宵节过完之后,县一中所有年级段都正式开学了,徐图南每天早出晚归的念书,心无旁骛,开学那天高三进行了一轮模考,一模成绩发下来冯西子进步了六名,考了班级第三同时也是年级的第三名,她从来没有考过前三的好成绩,她把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在物理上的进步,而作为为她物理进步立下汗马功劳的“师傅”徐图南,冯西子十分慷慨解囊的在晚餐时间请她去了食堂的炸物窗口吃串串。
徐图南自从十一月份之后的考试名次就没再变过,万年老五,她除了物理成绩一骑绝尘之外,其他成绩都很平均,越是这种情况,提分就越难,说不急躁是假的,但她一时确实没想出怎么往前搏一搏的办法,班主任给她的建议是稳中求进,告诉她以她现在的成绩,稳不是坏处,戒骄戒躁,查漏补缺才是正路。
她们两个人让炸串老板放了好多辣椒,最后两个人嘶哈嘶哈的抢同一瓶水,徐图南突然对冯西子道:“我这两天上下学,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冯西子的嘴巴被辣的不听使唤,她瞪大了双眼,偷偷左右瞟瞟:“啊,该不会是校外和你有仇的那个女混混吧?”
徐图南摇摇头:“要是她的话,抓到我揍一顿就好了,吃饱了撑的跟着我干嘛?”
冯西子重重一拍桌子,旁边吃饭的同学都看过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才对徐图南道:“什么叫‘揍一顿就好了’,今天放学我跟家里人说晚点回去,我就跟在你后面,看看到底是谁在跟踪你!”
徐图南见冯西子上了心,有些不想麻烦她:“可能是我最近学的太累了,真要有人跟着我,什么也不做,不太奇怪了么,你就别耽误这个工夫了,有时间多看两道物理题,明天就干到咱班老大的位置,拿一次全校第一不一直是你的梦想吗?”
晚饭时间被压缩的只有15分钟,她们两个看看时间,慌忙吃完了剩下的串串,跑回了教室上晚自习。
晚上九点半,游县一中高三生的晚自习结束,被压抑的青春从老旧的校门鱼贯而出,学生们三三两两呼朋引伴围在校门口的各色小吃摊前加餐,毕竟从五点半的晚餐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学校门口解决一顿,这样吃饱了不困,回去还能温一会书。
徐图南倒是不怎么买这些东西吃,她今天因为有道化学题解不出来,在教室里多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比平时晚,沈项蹲在校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边吃着刚刚买来煎饼,一边不住的往校门口张望,害怕是因为自己嘴馋买饼,错过了徐图南。
沈项吞完最后一口饼,徐图南终于出现在了校门口,她还穿着辛居上宽宽大大的校服,校门口的路灯把她照的整个人白的发光,好认得很。
徐图南一面背着英语作文,一面快步往家走,沈项就跟在她后面,始终不紧不慢地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两个谁也没发现,再后面,冯西子提着一块儿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砖头,哆哆嗦嗦的向沈项靠近。
眼看徐图南再走就要拐进人更少的小路了,冯西子握紧砖头,用半条马路都能听见的嗓门大喝一声:“前面那男的!那大个儿!说你呢,跟人小姑娘干什么!”
好些放学的学生都向这边看,徐图南闻声回头,就看见不远处一脸尴尬的沈项,和沈项向后面一脸“威风凛凛”的冯西子。
三个人最终达成协议,去马路牙子上蹲一会儿,详谈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冯西子举着砖:“说说吧,一直跟着徐图南做什么?!”
沈项挠挠头:“我真不是坏人,这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咱们呢,你先把砖放下……”
冯西子不为所动。
沈项转向看起来比较冷静的徐图南:“辛居上!你俩认识辛居上吧,他是我发小,是他让我来护你上下学的。”
冯西子将信将疑:“怎么证明?”
沈项喋喋不休起来:“你叫徐图南对吧,游就一中高三一班的,你具体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社会不良人士我不太清楚,居上没跟我细说,但他嘱咐我这段时间务必保证你上下学的安全,所以我才每天早晚跟着你的,我真不是坏人,小姑奶奶你是徐图南朋友吧,你先把砖放下……”
徐图南听到辛居上的名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下戒备:“谢谢你同学,但这样太浪费你的时间了,我会跟辛居上说的,你以后不用再跟我了。”
沈项腼腆一笑:“你别担心,我有时间,还没跟你俩自我介绍,我叫沈项,西楚霸王项羽的项,我既是辛居上发小也是他之前的同学,丰州市一中的体育生,去年全运会男子58公斤级跆拳道比赛我拿了金牌,前几天保送手续已经通过了,现在已经不是苦哈哈的高三生而是北体大的准大一新生了,所以不用为我担心,帮辛居上保护你,就是我回老家给自己放假这段时间捎带手的事儿。”
冯西子听了这话慢慢把砖放下:“你……这么能打……吗?”
沈项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同学,我们生活中是不会跟人动手的,我力气大跑步也不错,真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只会拉着徐图南跑而已,而且我保送期内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打架斗殴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参与的!”
徐图南回到家给辛居上发信息问他沈项的事儿,辛居上一个电话打过来,刚接通就道:“沈项拍着胸脯跟我说他是专业的,才三天就给你发现了?你别有心理负担,他现在大闲人一个,这点事儿对他来说举手之劳。”
他不给徐图南说话的机会:“最近学习怎么样,我看班群里的消息,学校高三一模了?”
“我们边考老师边改,今天已经出成绩了,”徐图南语气里有些惋惜:“化学有道大题不该错的,待会儿还得再理理这几天的卷子。”
辛居上和她聊了一会儿,徐图南心里想着她的化学题,没聊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辛居上已经到家了,他打开灯,屋里冷冰冰的,水晶吊灯是很多年前的浮夸款式,他小的时候总是喜欢骑在辛爸爸头上,举着钓鱼杆去摇摆那些流苏,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和爸爸一样高,现在他终于达成了那个目标,而父亲却不在了。
第二天早读结束,班主任找徐图南谈话:“现在有个机会是这样的,省里有一个物理竞赛,今年办得晚,很多市一中的竞赛生已经拿了国奖,就都不参加了,咱们学校现在也拿了一个名额,前三名对于很多高招院校来说有不同的加分,你愿不愿意去试一试?后天就考试,你也不用准备什么,就当有这个机会别错过,去经经场也是好了。”
徐图南成绩稳,稳中求进向来最难,特别是她这种本身底子就好,再往前进步十几分就是一个难关,但是有了这个竞赛,如果拿了成绩,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她本身物理成绩不错,班主任觉得她应该去试试。
徐图南答应道:“既然学校和老师相信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想试一试。”
班主任一锤定音:“那你得去丰州待两天了,和家里人说一声,明天上午过去先到市一中考点登记名额,下午认一下考场,后天考完试就回来,食宿自理。”
食宿自理,徐图南犹豫了一下。
班主任着徐图南:“有问题?你有这么个机会也算是撞大运了,可别关键时刻……”
“没问题的老师,我一定争取考个好名次。”
下晚自习的路上,沈项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干脆也不藏了,直接跟徐图南并排走,冯西子跟他们顺一段路,她挽着徐图南同沈项闲聊:“你既然跟辛居上既是同学又是发小,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转学来县一中啊,我是真的很好奇,毕竟你们学校可是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进的省重点。”
沈项道:“这件事居上没说,我也不方便告诉你们,但你还是不要直接去问他,等他哪天愿意说,你们自然会知道的。”
冯西子翻了个白眼:“挺大只一个男的,说话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搞得这么神秘……”
沈项再不接话。
快到徐图南家门口的时候,徐图南给沈项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别呀,居上送的乐高我都收了……”
徐图南:“……我明后两天要去你们学校参加一场物理竞赛,不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