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在旅顺口赶海
儿时在旅顺口赶海
大约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们家从大连搬到了旅顺口区,住在一栋早年日本人盖的那种拉门拉窗的房子里。这房子离海边只有二百来米远,一到了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往海边跑,去看看这里的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从那以后,我在旅顺口生活了八、九年,等于吃了八、九年的海。那些年受污染的地方不多,在这个港湾里到处都生长着各种海产品,人们没事了就到海边去搜寻搜寻,并称这种活动为“赶海”。那时常能听到当地人吟唱道:“旅顺口、四面宽,大路朝着黄金山,小火轮,跑得欢,赶海的老婆腚朝天,挖个坑,放个屁,打个蛎子尝尝鲜不鲜”。这段儿歌虽然粗俗,但却逼真地刻划出了旅顺口的景致。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也早早地学会赶海了。
最先学会的是捡波螺。在海滩上的石头附近,水坑旁边,一片一片的爬满那种细长的,一头大,一头尖,两三公分长,口口上顶着一块硬片,里面有肉的螺丝。可以挑大的捡,也可以一把一把地捧。装到盆子里,拿回去后用清水拔一拔脏东西,就可以放在锅里煮,煮时放点花椒大料什么的。煮出来后,弄一把钥匙,把波螺尖的一端插进钥匙上的圆孔里,用力一掰,尖尖掉了,然后把大头放进嘴里一吸,肉就跑到嘴里了,很好吃。
再就是抓螃蟹了,这活儿小小的孩子就能干。只要海水退潮了,海滩上到处都有螃蟹横行,有普通那种小扇形的,有长条的,还有圆不隆通的。人一到了跟前,那些螃蟹要么钻到洞穴里,要么躲藏在石头下面。因为数量众多,人们抓螃蟹几乎就等于挑挑拣拣了。开始是父亲带着我,后来我自己也会拿个小盆子,在海滩上挑选些个头大点的带回家去,学着当地人的法子,用清水拔上一个晚上,第二天让母亲用稀面搅和一下,放到油锅里一炸,便连壳带肉的就那么吃了。近些年我还想,难怪我这人的骨头挺硬,原来从小就不缺钙。大点后我还跟当地的同学学会了吃活螃蟹:先掰下两个钳子,再掰下八条腿,最后揭开盖子,吸食里面的东西,开始还有点恶心,后来就觉得鲜鲜的挺爽口。可能这么吃螃蟹有点残忍,应该遭到报应,有一次我潜到深水区的水底翻石头摸螃蟹,被一个大家伙用蟹钳夹住了手指头,夹得我生疼,但在水底下我的手脚不利索,想掰也掰不开,想甩也甩不掉,还得防着它的另一个钳子,没办法只好带着螃蟹浮出水面,让伙伴帮忙才解脱了下来,手指头都被夹出血了。不过,我总算是捉到了一只大螃蟹。
所谓“赶海”,最多的还是抠海蚬子,那是一种贝类的东西,钻在浅泥沙里,一对吸管露在外面,退潮时看上去是并排的两个小黑窟窿眼儿,顺着它用手指头往下一抠就能把蚬子抠出来。我们那一片海滩上这东西挺多,手顺的时候一会儿就能抠出一大碗,拿回家也是用清水拔一晚上,第二天煮了就那么吃。如果想吃得讲究点,在煮好后把肉抠出来用韭菜炒了再吃,那味道就更好了。在当地同学的鼓动下,我也吃过生海蚬子。有一段时间,我看到有一个工人模样的人,经常在吃饭的时间拿着两个玉米面饼子,一根大葱,带着一把改锥,在海边找一片石头多的地方坐下来,用改锥撬开牡蛎的壳,取出牡蛎肉就着饼子大葱就那么吃起来。看他吃的带劲,我们几个也试着吃过,但在我眼里,那稀稀的牡蛎肉怎么看都象鼻涕,因此我只试了那么一回也就算了。
在海边最想要的还是鱼,钓鱼,摸鱼,网鱼,法子多了。就说钓鱼吧,最好的时机是涨潮的时候,这时候海滩上经过大半天的凉晒,鸟儿刨人折腾,小动物之间也互相拚杀,给鱼留下的食儿多呀,鱼儿们都知道这一点,就跟着水线往岸上闯,见了吃食就拚命抢。利用这个机会,站在平缓的海滩上,随着潮头把带铅坠的鱼钩甩在海水里,很快就会有鱼儿上钩。在海里钓鱼不象在淡水里那样要用鱼漂,用了在浪里也看不着,只能凭感觉感知鱼儿是否上钩。那海鱼的力气大,一咬住钩就会死命地挣扎,人抓着鱼杆手上就象过了电一样,特别是鱼儿被提出水面后,那浑身鱼鳍支楞着的样子,让人感觉特别过瘾。在海滩上你要是不想用鱼杆,可以把线放的长长的,十几米或几十米,全看你能甩多远。绳子头里绑一个铅疙瘩,随后多挂几个钩,踩住绳头把铅疙瘩往远处甩,一落水就往回收,那些鱼儿会追着钩咬,弄好了一次就能提上两三条来。在风浪不大的时候,我们有时会跑到盐场的大坝上去钓鱼,那里水深,又清澈见底,水里的鱼儿在眼皮底下游来游去,你喜欢哪条就把鱼钩放到哪条面前,它很快就会咬钩。在海边钓鱼还有一个好办法:用木头钉一个日字形框子,上面用粗铁丝和布做一面风帆,在岸边找个突出的地方顺着风放出去,在牵绳上每隔一米半米地挂一个鱼钓,绳子放到头后稍等一下就收绳,通常隔上两三个钩就能钓上一条鱼。这种法子是专钓那种嘴巴尖尖的“金枪鱼”的,现在饭店里常拿这种鱼干炸了卖给顾客吃。
摸鱼的地方有两种,一种是落潮时海滩上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坑里往往就会滞留住鱼呀虾呀什么的,下去摸就是了,摸不着就把水淘干,鱼就跑不了了;另一种方法是在海边的小河岔子里,先选择一个地方用泥土堵住一头,然后从下游远处把鱼赶过来,再堵住另一头,范围尽量小,用脸盆把水淘干,就可以在泥水里捡鱼了。有一次水大堵不严,我们就把水弄浑了,鱼儿们呛得都张着嘴浮在水面上,我们下到泥水里用手直接捉,玩的倒是很开心,但这些鱼儿拿回去做熟后总有一股子臭泥巴味儿,不好吃。
在海边有时还能捕捉到海蜇,那家伙有食堂的锅口那么大,透明的象凉粉一样,漂在水面上平平的没有浪,远远就能看到。有时它会漂到海边来,曾经不止一次有从内地来旅顺当兵的人看到海蜇后不知厉害,扑上去就抱住,结果被其用毒须子蜇伤,送到医院也没抢救活。为此我们碰到海蜇总是小心翼翼的,用长勾杆子把它弄到岸边,去掉蜇头,分解开拿回去,让大人们去处理。
海边上的故事太多了,69年在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我随父母搬家到了武汉,从此远离了大海,失去了嬉海,吃海的乐趣,但儿时的那些往事却时时想起,不能忘记。